時間緩慢過去,到了下午五點,身份登記、指紋錄取和DNA采樣已經全部完成。
這次火車搶劫案,不僅引起了縣裡的高度重視,就連市裡和省廳都打來了電話,詢問案件的詳細情況。
K301火車的大部分乘客被允許離開,如果繼續留下他們,隻要天一黑,火藥桶很有可能就會被點燃,引起不好的麻煩。
但又不可能安排一千多人的食宿,這些錢,縣局可出不起。
隻有乘務人員和案件的相關人員,被限製了行動。
縣局找了一家招待所,專門給這些人提供休息,等待警方之後的問詢。
兩具屍體,死狀慘烈,且都是女性,其中還有一個是剛離異不久的單親媽媽,這多少都讓人感到唏噓。
搶劫雖然發生在火車上,但搶劫的地點卻是在沙河縣和平陽縣交界的地方。
所以下午時分,有關案子的歸屬權吵翻了天。
羅銳坐在火車的餐廳裡,眼睜睜的看著陸康明和平陽縣的大BOSS較勁。
這兩人吵的麵紅耳赤,互不退讓,主要原因是都想偵辦這起特大搶劫案。
要換做平時,大家甩鍋還來不及,怎麼會搶著案子來辦?難道還嫌棄自己縣局的積案少?
但,這個案子的線索很多,現在又是高科技時代,隨便抓一條線索,就能指定嫌犯。
難就難在如何實施抓捕,但這不是問題,隻要查出歹徒的身份,抓到他們是遲早的事情,除非他們飛出國。
陸康明拍了一下桌子:“呂胡子,你看看,這火車停在什麼地方?是在沙河縣境內!不是平陽縣,這案子必須由我們來接手!”
呂鵬翻了一個白眼:“老陸,你要明白,寶山隧道一共七公裡,有五公裡都在平陽縣境內,受害人大概也是死在平陽縣的,所以這個案子,肯定我們縣局管!”
陸康明瞪了他一眼:“你怎麼知道受害者就死在平陽縣?伱不這胡扯嗎?”
呂鵬撇撇嘴:“虧你還是老刑警了!”
這話說的陸康明麵紅耳赤,他見對方拿出一張K301的火車時刻表,放在鋪著餐布的桌麵上,指向上麵的數字。
“我剛問過了,火車進隧道的時間是在今天早上7點18分,出隧道的時間是在7點26分。13號車廂一出來,歹徒就跳車了,也就說他們是在八分鐘時間內,實施的搶劫殺人。
八分鐘,K301有六分鐘行駛在平陽縣境內,所以這個案子就必須交給我們!”
陸康明嗤笑一聲,而後眨了眨眼,道:“呂胡子,我不和你吵,要不這樣,這個案子咱們兩家一起偵破?”
呂鵬摸了摸下巴的胡茬,轉頭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邊的大隊長,後者微微點頭。
“那行!我這就向上麵打報告!”
說完,他向自己人吩咐道:“姚泉,叫咱們的法醫和痕檢進13號車廂。你現在馬上回縣局,組織人手,實施抓捕。”
“行,呂局,我這就去辦。”
聽見他的話,陸康明微微一笑,心裡腹誹,如果運氣好的話,何兵可能已經抓著人了。
13號車廂。
韓金莉已經初步勘驗過屍體,她戴著口罩,滿頭大汗,身邊的助理不斷地給她擦拭汗水,免得汗水滴落在地板上,汙染生物檢材。
羅銳站在走廊上,一直認真的觀察著現場。
聯考前一年,他沒日沒夜的學習,學的最多的是犯罪現場的構建、以及血跡分析。
至於法醫學,裡麵有很多科目,他懂的不是很多,挑揀的都是經常會用到的知識來學習,比如說法醫人類學、法醫病理學等,至於痕跡檢驗,像是足跡判斷,也涉獵過,但要說對比指紋,他就沒這個技術。
不過,好在重生帶給了他超強的記憶,這些知識他學的很快,記得很牢,但主要是缺乏實際經驗。
要從實踐中去驗證自己的所學,是一個很漫長的過程。
之前,羅銳對采石場兩具屍體的判斷,就是來自於法醫人類學,他聘請的教授是行業內的翹楚,所以學到的東西最多。
這也給韓金莉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此時,她脫掉乳膠手套,問道:“羅銳,憑肉眼看,你能猜出這兩個被害人,誰先遇害?”
韓金莉並不是好為人師的法醫,她這麼一說,羅銳就警覺起來。
他指了指走廊上乘務員的屍體:“是她?”
韓金莉疲憊的笑了笑,沒有直接回答。
“初步斷定,乘務員和乘客的死亡時間是在7點到7點30分,但因為歹徒實施搶劫殺人時,有不少目擊證人,而且火車時間也很精確,所以死亡時間縮短到7點18分到7點26分之間。
但最先被殺的,就像你剛才說的,是乘務員,之後是這位女乘客。”
羅銳眼皮一跳:“也就是八分鐘時間,連殺兩人?最先殺的竟然是乘務員?”
羅銳看了一眼走廊上的屍體,再看向車廂裡。
韓金莉又把乳膠手套戴上,指了指女乘客的腹部、腰部等。
“第二名受害人被斧頭砍了兩下,而且還遭受過歹徒慘烈的毆打,她的肋骨斷裂了好幾根,尾椎骨應該也有損傷,具體的情況,還得等驗屍報告。”
方永輝站在一旁一直沒吭聲,對於現場的血腥,他一直強忍著,這時,他道:“我們問過目擊證人,案發當時,
女乘客抱著孩子,歹徒實施搶劫時,她激烈的反抗,所以那些狗東西就對她拳打腳踢。”
韓金莉吸了一口氣,問道:“那孩子呢?”
“孩子受了輕傷,已經送去醫院治療了。”
羅銳微微皺眉,想要說些什麼,但這時跪在亞克力板上的苗守強站起身來。
因為長時間的跪地,他差點摔倒,幸好羅銳扶了他一把。
這樣的亞克力板,鋪滿了13號車廂,主要是用來痕跡勘察時,避免無關的腳印汙染現場。
特彆是針對出血量大的案發現場,必定要用到這東西。
苗守強長出一口氣,道:“初步判斷的話,歹徒應該有三個人。”
其實,一些資曆比較深、專業技術強的法醫和痕檢,在勘驗現場後,什麼都不會說,你要是問,人就直接來一句:彆問,問就是我也不知道,等著看報告就行。
譬如趙春來兩父子,跟你交情好,就和你說兩句,交情差,向你翻一個白眼,算是很尊重你了。
除非是特彆有指向性的重大線索,而且是明確無誤的,刑事技術人員才會第一時間告訴你,畢竟偵破凶殺案的黃金時間,隻有72小時。
這個時間一過,如果是戶外現場,風吹日曬的,還有微生物、昆蟲等大自然的清潔工,早就把現場給你清理的乾乾淨淨,你最多能提取一些微量證據。
另外目擊證人的記憶也會隨著時間,而衰退,當初能回憶起的,幾天後,他就隻記得一個大概。
韓金莉和苗守強都是年輕人,而且和羅銳算是同期,自然聊的比較多,算是互相學習。
幾個人正聊著,平陽縣的法醫和痕檢便進來了。
韓金莉本來打算帶屍體回去解剖,但因為彆人還要勘驗,所以她就站在一邊,虎視眈眈的盯著這些人。
K301不能一直停靠在站台,所以天黑前,鐵路局就把案發現場的幾節車廂卸掉,用火車頭,拉到一段廢棄的鐵軌上。
這個位置離站台不遠,而且還拉起了警戒線,由兩個民警專門看守。
因為案情重大,所以平康縣局的人趕到了沙河縣,兩邊人馬一起展開了案情討論會。
這時,羅銳才知道,何兵的一隊,從早上開始便趕往歹徒跳車的地方,鑽進了山林。
現在一天過去了,一隊的人還沒回來,羅銳注意到陸康明原先信誓旦旦的表情,已經變得極為頹喪。
而平陽縣的大佬呂鵬,也是臉色鐵青,似乎都感受到了壓力。
羅銳的七隊,沒有參與抓捕,今天一直都在維持現場,所以對案情多少有些了解。
會議還沒開始,方永輝對羅銳低語道:“羅隊,我看這個案子沒有想象中那麼容易抓到人!”
羅銳微微點頭,心裡門清。
顯然,這夥歹徒是經過周密的計劃,什麼時候搶劫,什麼時候跳車,而且跳車的地方,是兩縣交界之處,鐵軌兩邊都是大山,就連上山的公路都沒有。
這夥人一旦鑽進大山之中,很難展開大部隊搜索。
案發到報警,再到縣局刑警趕去,已經過去一個多小時了。
能否抓到人,就看何兵的運氣了。
陸康明和呂鵬對麵而坐,兩人身邊或坐、或站,都是各自縣局的精英骨乾。
案情分析會,由大隊長李農主持。
他站在大屏幕前,手裡拿著一支激光筆。
“經過一天的調查,我們可以初步認定,這起K301特大搶劫殺人案,是經過精心策劃過,我們先看一看案發前後的監控錄像。”
李農示意技術人員,大屏幕上立即播放了幾段火車上的監控錄像。
第一段監控是在12號車廂,也是臥鋪車廂。
時間是在7點15分,三名男子從車廂裡走出,各自戴著頭套,兩個人挎著旅行包,手裡握著兩尺長的斧頭,另外一個像是帶頭的,手裡拿著手槍,並把保險栓打開。
接著,三個人悄無聲息的走進13號車廂。
12號車廂和13號車廂連接處,是乘務員的休息室。
張姓乘務員正待在裡麵,並沒有注意到他們。
接著是第二段視頻,7點16分,女性乘客帶著孩子,在走廊兌完奶回來,剛邁進11號車廂,三名歹徒就出現在了13號車廂。
期間,可以看見三個人一直注意著車窗外,在快看到隧道時,三個人立即來到11號車廂門邊,在火車進入隧道之後,監控突然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見了。
在座的所有人,臉色非常凝重。
火車上的監控並不是帶有紅外線,所以最重要的攝像記錄沒有了,而且就連聲音都聽不見。
羅銳也是微微搖頭,如果能拍到歹徒行凶的場麵,那對以後的審判能起到關鍵性的作用。
如果檢察官看見這段錄像,估計要被氣的當場吐血。
參會的鐵路公安人員,臉色通紅,幾個大佬都是低著頭,咬著牙。
這個疏忽,幾乎是致命的。
畢竟遇害者有兩個人,到底是三名歹徒中誰乾的?後麵隻能通過口供和凶器遺留的指紋交叉對比了。
陸康明和呂鵬暗地裡交換了一下眼神,兩個老狐狸都有些犯難。
白天,兩個縣局之所以要爭奪辦案權,便是基於火車上的監控。
雖然指向性的監控沒有,當並不妨礙警方掌握歹徒的身份。????八分鐘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