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長的八分鐘過後,火車出了隧道,監控突然亮起。
乘務員已經倒在走廊上了,但看不見11號房裡麵的情形。
隻知道歹徒已經站在走廊,其中一人往上推開車窗,三個人依次跳下火車。
當時,火車的速度很慢,人跳下去,最多是在地上滾幾下,並不會傷到人。
這之後,11號房的乘客全湧了出來,開始大呼小叫。
羅銳看見其中一個穿著西裝的男人特彆慌張,手裡還有鮮血,他跪在地上,查看乘務員的傷勢。
兩個殺馬特的年輕人,跑到車廂的連接處,不斷地嘔吐。
穿著軍裝的男人,手裡握著酒瓶,步態蹣跚,似乎喝醉了酒。
另外一個戴著眼鏡的斯文男,最為冷靜,他手裡抱著一個孩子,第一時間跑出去叫人,隨後乘警趕來,往車窗外麵瞧了兩眼。
至於13號車廂的其他乘客,也發現不對勁,出來後亂做了一團。
羅銳看過乘客名單,12號和13號臥鋪車廂,沒有多少乘客,總共也就是三十來個,乘客最多的是12號車廂,一共20人。
13號車廂也就是11個人。
硬座車廂的乘客最多,都是坐在前麵的,根本不知道後麵發生了什麼事情。
這段監控視頻播放完之後,李農什麼也沒說,打開了另一段視頻。
這次,可以清楚的看見三名歹徒的臉部畫麵。
這是他們在臨江市上車的監控畫麵,其中兩個人比較年輕,估計也就三十來歲,另外一個年齡最大,接近五十歲。
羅銳眨了眨眼,這就很奇怪了,行凶的時候戴著頭套麵罩,上車卻是任由監控拍到自己,並沒有做什麼偽裝。
這夥歹徒是什麼意思,難道是掩耳盜鈴?
當即,就有刑警問出這個問題。
李農五大三粗,部隊轉業後的刑警,他哪能知道這個。
這時,平陽縣的刑警大隊長姚泉,分析道:“這可能就是一種心理防禦機製,他們並不害怕監控拍到自己,並知道自己乾的是什麼事兒,但真要實施搶劫殺人,心裡可能比較緊張,不想直接麵對受害人。”
這話說出來,立即贏得平陽縣乾警們的點頭讚同。
姚泉是正兒八經的警校出身,各方麵都能略懂,而且比李農的學識高,自然輕而易舉就解答了這樣的問題。
反觀李農,臉一陣紅,一陣白,有些不是滋味。
手下吃癟,陸康明的臉色也好看不到哪裡去。
然而,一直默不吭聲的羅銳舉了舉手。
陸康明趕緊指向他:“羅銳,你有什麼問題?”
一聽這個名字,呂鵬和姚泉互相對視一眼,人的名,樹的影。
前段時間,沙河縣發生的事情,全海東省的人都知道,羅銳的底子,也被各市縣的兄弟單位調查的清清楚楚。
都說海東省除了青鬼陳浩之外,還有一個隱姓埋名的破案天才。
特彆是呂鵬,還在省廳的大會上見過羅銳。
胡長羽的回歸,當初的珠寶行、押運車搶劫案,陳浩和羅銳按照胡長羽的指示,以及麵對姐夫的阻撓,毅然決然的調查X,並且抓捕幕後黑手,這一係列案件都被當做了刑事教材,讓各單位通報學習,羅銳的名字就在檔案中。
姚泉更是驚訝於對方的年輕,他沒想到眼前這個黑不溜秋的毛頭小子,就是大名鼎鼎的羅同學。
羅銳看向李農:“李大,歹徒都搶了什麼東西?”
李農感激的看了一眼羅銳,覺得對方給了他一個台階下。
他忙道:“二十萬現金,一部HTC的手機,還有一部刑法書籍,以及一些零零散散的錢。”
“受害人都是13號車廂的乘客?”
李農頷首,突然意識到了什麼,因為線索太多,大家還沒來得及梳理,現在羅銳問出這個問題,就算白癡也明白了其中的含義。
“你的意思受害人認識歹徒?但三個歹徒都戴著頭套……”李農的話說到這裡,便停了下來。
羅銳蹙著眉頭,沒言語。
姚泉一拍腦門,看向羅銳。
“我明白了,歹徒之所以上車沒偽裝,搶劫時卻把臉遮住,應該是不想受害人認出他們來?而且這次搶劫案,是有目標的!那二十萬現金……”
他轉頭看向李農:“這錢是誰的?”
李農趕緊拿出一張照片,貼在線索板上。
“這個人叫吳自輝,會寧市人,常年在帝城包工程,這二十萬現金都是他的。”
陸康明接話道:“那這就是一起有針對性的搶劫殺人案?”
呂鵬點頭,表示讚同:“這個肯定沒錯,這些家夥,直奔13號車廂11號門,八分鐘完成搶劫殺人,應該是有針對性的目標。”
羅銳心裡咯噔一下,不禁問道:“那歹徒為什麼要殺女乘客?”
但這話卻被在場眾人給忽略了,因為案件的脈絡越來越清楚,所以大家都開始定調,並且打算明天早上展開全麵搜捕。
會議結束後,羅銳駕車來到了殯儀館。
因為時間是大晚上,殯儀館裡冷冷清清的。
門外還有些炎熱,但裡麵
卻是涼颼颼的,還有一股冷風往衣服裡鑽。
特彆是大樓前那一排排柏樹,黑漆漆的,綠油油的,風一吹,還響起了沙沙聲。
此刻,有人違反規定,在殯儀館的牆角燃起了一盆火,好幾個人蹲在火盆前,往裡麵扔著黃色的紙錢。
饒是羅銳殺人無數,也有些脊背發涼。
更不用說方永輝了,他縮著脖子,一直盯著燒紙的那幾個人,害怕他們轉過身來。
解剖室的玻璃門前,放了一個大垃圾桶。
因為開著空調,而且解剖室裡很通風,所以沒什麼臭味,但走進一瞧,可以看到好幾個人的嘔吐物。
方永輝不太敢進去,緊緊的跟在羅銳的身後。
兩張金屬長桌上,擺著兩個受害人的屍體,此刻腹腔都已被打開,黃的脂肪,猩紅的腹腔,以及慘白的皮膚,無神的雙眸,乾枯的頭發,極具視覺效果。
處於對女性的尊重,兩具屍體的下身都蓋著藍色塑料布。
韓金莉穿著白大褂,站在一排不鏽鋼的台麵前,盯著容器裡的內臟,手裡還拿著麵包,漫不經心的咬上一口。
方永輝看見後,嘔吐一聲,趕緊往外跑。
韓金莉聽見聲響,這才轉過頭來,問道:“羅銳?你怎麼來了?”
“我來看看屍體。”
“想第一時間看解剖報告?”
羅銳聳了聳肩,算是默認,他瞧見解剖室隻有韓金莉一個人,便問道:“平陽縣的那些人呢?”
韓金莉放下麵包,回答道:“都吃飯去了。”
“就你一個人吃麵包?”
韓金莉瞥了他一眼:“難不成你請我?”
羅銳笑了笑:“案子結束後,我請。”
“那說定了?”
“一言為定!”
韓金莉收斂起笑容,羅銳注意到,她的表情並不輕鬆,麵部非常僵硬,而且眼瞼紅紅的,像是哭過。
韓金莉也算是看屍無數,應該不可能被嚇倒,她敢獨自待在解剖室,就能看出她的心性是很堅強的。
但她為什麼哭?
羅銳沒去想這事兒。
韓金莉走到第一具屍體前,道:“解剖報告我還沒寫,今天晚上肯定要熬夜了。正如我白天所判斷那樣,我測了兩具屍體的肝溫,乘務員是第一個被殺。
她先是腦後勺遭到斧頭的重擊,這是致命傷口,而後凶手再用斧頭砍在了她的後背,這沒什麼好說的,死亡時間很精確……”
羅銳點點頭,跟著韓金莉走到第二具屍體旁。
她拿起桌上的文件板,喉嚨哽咽了兩下,緩緩道:“第二名被害人叫汪家玲,她身上有多處傷口,被斧頭砍了兩下,一斧在腰部,傷口裡有金屬顆粒,而且現場的鐵架床有被砍過的痕跡。
我推測歹徒砍這一斧的時候,不小心揮在了鐵架床上,所以力度受到阻礙,以至於汪家玲腰部的傷口不是很深,不是致命傷。
致命傷是第二次行凶,也就是她脖子上的傷口。”
羅銳盯著汪家玲的屍體,她的脖子隻剩下筋皮,那斷口,看著讓人頭皮發麻。
韓金莉指向屍體的腰部等多處部位,道:“另外,根據她身上的紫色淤痕,我推測,她在遭受第一次襲擊後,期間還遭受過慘烈的毆打,而且打的不輕,這之後,歹徒這才砍斷了她的脖子……”
羅銳眯著眼,看著汪家玲蒼白的臉龐,她的年齡不是很大,也就二十八歲,而且還是一位單親媽媽。
她為什麼會遭受如此殘酷的對待?
難道歹徒在行凶時,她是在保護自己的孩子?
羅銳看見韓金莉欲言又止,眼神萎靡,不禁問道:“怎麼了?”
韓金莉哽咽兩聲,雙眼通紅:“除此之外……”
她走到放置玻璃器皿的台麵前,那上麵有一個藍色的塑料布遮蓋著一個玻璃罐。
韓金莉閉著眼,顫抖著手,把塑料布揭開。
“這……這是汪家玲的孩子……”
羅銳雙目一凝,身體頓時僵住,不敢直視泡在福爾馬林溶液裡的東西……
他的心一陣絞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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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