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得著急也沒看這邊的天氣,下飛機後直奔這裡,打得車上不來,我是一路跑上來的,衣服都澆透了。
我來過這兒。
那年我被氣到病倒,醒來後我就跑老了渭城,站在他們老餘家門口拿著喇叭一通好罵,罵得他們家龜孫子似的,沒一個人敢出門。
這還不算完,主打一個都不放過,我又跑來了墓地,彆以為你死了就沒事了,我又對著小叔這個死了的媽一頓輸出!
而且我還特意打聽到小叔他媽對芒果過敏,於是我在她墓前擺了一堆芒果,還貼心的給她灑了幾杯芒果汁。
當我看到小叔的位置是在這裡時,我後知後覺的去查了下資料。
今天是小叔媽媽的忌日。
怪不得他一定要過了今天才回家。
當我跑了上來,看到雨中小叔消瘦的身影時,超過以往所有時刻的心疼,讓我的心臟不堪重負的劇烈的疼了一下。
害得我差點沒摔倒。
我捂著隱隱作痛的心口,放輕腳步走了過去,我以為我會聽到小叔對她的控訴,或者是小叔難過的哭訴。
但都不是。
小叔比我想象的堅強和灑脫,那麼單薄的一個人卻有著極其強大的內心。
讓我心裡對他的敬畏又加重了幾分。
我也明白小叔為什麼固執的不讓我和他一起回來了,小叔在我麵前永遠是堅強的,是打不倒的,是能掌控一切的,他不願,甚至是不敢讓我看到他的脆弱。
也許一開始他的這種表現,隻是為了讓年少的我不要害怕,尤其是我被綁架的那一次,刀架在了我的脖子上,我清楚的感覺到我脖頸的皮膚被劃開。
我記不清那時候到底疼不疼了。
但對於隻有16歲的我來說真得很害怕,尤其是我的頭還被黑布罩著,我什麼都看不到,身上有很多他們綁架我時造成的傷,周圍很多人在咆哮,亂七八糟的,綁匪的情緒很激動,刀子在我脖子上時不時就磨出一條血口子。
就在這時我聽到了小叔的聲音,他說:“我來交換,你們手上的人質隻是個小孩子,陪你們折騰不了多久,如果意外死了你們的綁架就沒意義了,換我吧。”
在我和小叔交換時,小叔小聲對我說了句:“彆怕,小叔在。”
8年了。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我那堅強的小叔的眼淚。
*
我的出現果然讓小叔傻住了,他呆呆的看著我,臉上的淚水還在往下滑,傘上滴落的雨珠像是珍珠串將他裝點的很漂亮,然後這把傘著急地偏向了我,小叔踮起腳,努力把我也罩進傘裡。
“你怎麼來了?”
“怎麼連傘都不打?”
小叔掏出手帕給我擦臉擦頭發:“什麼時候到的?吃飯了嗎?昨晚不是喝醉了還瞎折騰什麼,不是讓你老實在家,我明天就回去了嗎。”
“嗯,我昨晚喝醉了,所以今天不想去公司,小叔你說明天回來,我想著正好今天我有空就來接你了。”
我心疼地抓住小叔為我忙活的手,然後接過傘,垂眸瞧著小叔紅紅的眼睛。
“要跟我回家嗎?”
“機票已經訂好了。”
“我們現在就走,還來得及。”
小叔眼睛一眨不眨的瞧著我,水光在他的眼裡跳動著,我甚至能在他的眼睛裡看到我自己,一個無比需要他的我自己。
雨水滴落的聲響好似秒針在轉動,小叔沉默了一陣後用力點了下頭。
他願意跟我走,跟我回家。
我開心地笑了,抓住小叔手臂帶著他向下山的路跑去,積水在我們的腳下被濺起,仿佛開了一路的花,弄臟了衣服也無所謂。
小叔被我拽著往前,語氣急促的說道:“你慢點。”
“我們要抓緊時間了。”
“要趕不上飛機了嗎?”
小叔努力倒蹬著他和我比起來稍短了一些的腿,追到我身邊,打量了我一眼後:“我覺得我們沒有撐傘的必要了。”
黑傘留在了一個墓碑前的小野花上。
我和小叔牽著手向山下狂奔,雨水都追不上我們,不知道什麼時候,不知道是誰先開始,風雨裡是我倆的笑聲。
這笑聲或許在墓地不合適。
但墓碑上的人或許也聽夠了哭聲。
我們像是兩個瘋子,一路狂奔,路上有翠色的樹,有隨風飄揚的小野花,雨水沉重了我們的衣服,我們的腳步卻是那麼的輕快,我們跑去停車場,我把小叔推進了車裡,我往裡拱的時候太著急還撞到了小叔的屁股,把正往另一邊爬去的小叔撞得要掉下去,我手一伸把人撈了回來,按在了自己懷裡。
雨水被車門隔絕在外,車內卻因為我倆的衣服滴滴答答下起了雨,司機一臉震驚堂皇的看向我倆,估計他是懷疑我倆被鬼追了或者被鬼上身了,要不然他的臉色不會那麼鐵青。
我著急的說了句:“去機場。”
司機:懵逼.jpg
我掏出五張紅票子,在司機眼前晃了晃:“去機場。”
司機:油門起飛~
小叔癱在我懷裡除了呼吸一動不動,小叔他很懶,我早就發現了對於小叔來說走路和翻身就相當於運動了,哦,吃飯應該也算。
估計他上次這麼跑步還是上次。
紅紅的臉蛋上掛著晶瑩剔透的水珠,像是一隻小貓微張著唇努力調整著自己的呼吸,我被他的樣子逗笑,真是太菜了。
一個有色想法忽然在我腦袋裡飛過:就這體力還想讓彆人在床.上爽到?估計就是月齊橙都會被人do暈掉。
小叔:“甜點是不是甩飛了?”
我收起自己的不健康思想,拿起袋子向裡看了眼:“還在,但是造型比較自由了。”
比我倆還自由。
下車後我又多給了司機200塊,畢竟車裡都讓我倆弄濕了,進到機場後我看了眼時間,於是抓住向前跑的小叔拐進了一家商鋪。
是一家運動品牌。
我打眼一瞧選了一套,報了我和小叔的尺碼:“麻煩快點,著急趕飛機。”
不大一會兒,我和小叔就換上了一模一樣的藍灰色運動套裝從商鋪裡跑了出來,繼續狂奔,我趁空扭頭看了小叔一眼,小叔原本總是梳得板正的頭發現在散了下來,跑起來一顛一顛的,整個人瞧著都年輕了不少,恍惚間我好像看到了23歲的小叔,充滿著青蔥活力。
小叔看向我,提醒道:“看路。”
我倆緊趕慢趕,在廣播要喊我倆名字前趕到了。
飛機起飛,躍上雲端,小叔又癱了,我舉起手機歪頭比耶拍了張照片然後發到朋友圈:接小叔回家。
順手看了看上一條朋友圈的評論。
周澤川:采訪你一下,你是怎麼在這個年紀說出這麼惡心的話的?
吳沛:已閱。
顧謹言沒有回複高冷的點了個踩。
劉明義:你的小叔很好,搶了。
我回複了劉明義:死!
我剛回複完,這些蝗蟲已經評論了我剛發的那條。
吳沛:這是小叔?
顧謹言:這是小叔?
周澤川:采訪一下,這是情侶裝?
劉明義:我瞧小叔也是風韻猶存啊。
我回複了劉明義:馬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