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茹小姨周穆秋是如今炙手可熱的新興導演,她籌備的電影項目《暖光》進入選角階段,裡麵清麗不諳世事的女二是奚幼勢在必得想要爭取的角色。
她為了這件事花費極大心思,可試鏡時看著優秀的競爭對手又開始不自信,於是把主意打到柳茹身上。
“走了就走了吧。”雲層中隱隱有雷聲,沈念邁步,緩緩走入廊下,“女二的角色早就被內定,不管你怎麼討好她都沒用。”
哭聲停歇一瞬。
奚幼追過來,拽著她衣角:“被內定了?你怎麼知道?”
沈念自然清楚,因為上輩子奚幼因為錯失這個角色跟她抱怨了半年。
但她解釋不清,隻無聲搖了搖頭。
奚幼直接繞到沈念麵前:“是她告訴你的!對不對?!”
“她?”沈念沒反應過來。
“我說你怎麼會不顧一切跑回來……”奚幼轉頭,瞥了一眼不遠處的小樓,“她又許諾了你什麼好處?為什麼不跟我說?”
沈念這才反應過來她誤會,搖了搖頭:“跟小姑姑沒關係。”
奚幼明顯不信,拉著她不讓走。
“真的沒關係,內定的事應該是我無意間聽彆人說的。”沈念隨便扯了個借口。
頓了頓,她看向奚幼:“小姑姑在樓裡養病好幾年,她怎麼可能知道這些事?”
“哼。”奚幼雙手環胸,“她可沒有你想的那麼簡單。”
沈念:“嗯?”
“算了,不說了!”奚幼皺皺鼻子,小聲又啐了一聲,“晦氣!”
說完,她抬起頭:“就算是你說的那樣,成年禮的事情也得算在你頭上!
“我生氣了!你想辦法哄我吧!”
不等沈念給出反應,她決然轉身,如同來時頭也不回離開。
沈念站在原地沉默目送,少女背影消失在拐角那一瞬,醞釀半天的雨恰好落下。
雨滴如豆大,下得又急又密。沈念不過眨了個眼的功夫,外頭淺色石板已經被染成暗灰色。她站得太靠外,裙擺也被雨滴濺濕,煙青色中暈開一片片深綠。
雨水侵蝕下,辛辣的土腥味逐漸彌漫,擠走她身上清冷的鬆梅香。
沈念退後兩步,準備回屋時低頭看到手上泳圈,才想起奚幼走時忘了將它帶上。
看著泳圈,她突然想到什麼,抬頭望向東麵。
小樓佇立在雨中,已經被淋透,“滴滴嗒嗒”往下滴著水。
“成年禮……”沈念咀嚼起這三個字。
她突然想起,這時候的自己剛剛過完18歲生日。沈醉非常清楚這一點,她送了一艘遊艇作為她的成年禮物。
倘若這時候沈醉就喜歡她,隻能說明早在她還未成年的時候,沈醉就動了異樣心思。
而很顯然,沈醉絕不是這樣禽獸的人。
在房間內,麵對沈念詢問她喜不喜歡自己的問題,她受辱的表情非常明顯,顯然也是意識到這一點。
“所以……這個時候,沈醉還沒喜歡上我。”沈念眯起眼喃喃自語。
回憶她被困在沈家前二十年的人生,確實沒有什麼閃光點值得人愛慕,沈念心情竟奇異好了起來。
借著雨聲掩映,她腳步輕快轉身,沿著長廊款款步入朦朧春景。
——
小樓內。
沈醉在窗邊站了好一會兒,聽到房門被打開的聲音。
她轉頭去看,在對上女醫生擔憂的眼神後懶懶收回目光。
“小姐。”女醫生上前兩步,“你身體不好,應該多休息,快回床上去吧。”
風瀟雨晦,天地籠罩在滂沱水簾下,站在房中,依稀隻能看到遠方建築模糊的輪廓。
這樣的景色確實不值得留戀。
沈醉回到床邊坐下,低頭時突然注意到腳踝上刺眼的紅點已然蔓延到小腿位置。
她抬腳搭到床上,伸手抓了抓。
“不知道怎麼回事,這次過敏是從腳踝開始的。”女醫生走到她身邊,“我們正在排查過敏源,很快就會有結果。”
“嗯。”沈醉淡淡應了一聲。
她看向醫生:“很嚴重麼?可除了有些癢,我並沒有哪裡特彆不舒服。”
“您現在狀況是好一些,但絕對不能掉以輕心。”女醫生欲言又止。
但在沈醉注視下,她很快潰敗,將真實原因全盤托出:“剛才念小姐在房間呆了好一會兒……她的信息素對您而言本身就是極好的安撫劑……”
這番話勾起沈醉方才回憶。
一開始,沈念親吻她時,動作生澀像個孩子。她以為對方口中的“標記”隻是開玩笑,並沒有放在心上,還暗自欣喜念念重新與自己親近。
可後來……
唇舌傳來酥麻的感覺,沈醉也是第一次知道原來太過強烈的情緒波動,僅靠回憶也能勾起身體反應。
她仿佛又回到被沈念壓在床上那時候,身體酥軟無法動彈,隻能靠身上少女毫無理性的索取感知自己的存在。
“……”沈醉呼吸變深,手指下意識按住唇瓣。
看向女醫生,她問:“她今日怎麼會過來?”
沈念此前從未出現在小樓。
醫生茫然:“不知道。”
“不知道?”沈醉微微眯著眼睛,又開口,“所以標記的事情也不是你們說的?”
這下醫生表情越發惶恐。
她用力搖著頭:“不是!絕對不是!我從來沒和念小姐說起過這些事!”
沈醉認識她許多年,知曉對方這副模樣絕非說謊。
她低下頭思索,又想起另一種可能:“母親讓她來的?”
“這個……我不清楚。”醫生窘迫地紅了臉。
她努力調整呼吸,冷靜下來後又道:“但我覺得,夫人應該不會這麼做……”
沈醉揉了揉眉心:“母親什麼時候回來?”
“順利的話,淩晨就能到家了。”這一次,女醫生回答得非常快,“知道您不舒服,夫人第一時間買了機票往回趕。”
“嗯。”沈醉有些困乏,說完便朝對方擺擺手,“你去忙吧。”
“小姐……”臨走之前,醫生指了指床上被褥,“那個……需要再換一套麼?”
被褥上,淡淡雪鬆香鑽進鼻尖,那種曬過太陽的木質香氣讓沈醉有瞬間恍惚。
在醫生看不到的地方,她耳廓染上一抹紅暈:“不用。”
“……嗯。”醫生沒有再勸。
等人走後,沈醉重新躺回床上。
這個位置剛好是之前沈念睡過的地方,沈醉整個人被雪鬆香氣包圍,口中發出舒服喟歎。
她放任自己沉溺在其中,好一會兒,欲蓋彌彰冒出一句:“……換掉,太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