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煥在確定這一點之後反而鬆口氣, 這才是他熟悉的主角的風格,因為有利可圖才來此處。
反而是之前好似身披光明前來執行正義的樣子,虛偽至極,讓人疑心他是不是又在籌謀什麼。
戲鶴隻是抿唇,目光投向窗外,像是硬生生是吃下一次失敗的樣子。
然後實際上係統麵板正在他旁邊播報此時戚煥的信任度——
80
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分。
果然,對於有的人來說,示敵以弱,往往會有奇效。
他們兩個人交鋒之間,底下的玩家們也完成對死者的探查,急匆匆的前往這座畫室。
殷回舟不必走進畫室,就遠遠看見正在窗前交談的兩人,不由暗恨自己又晚一步。
他目光在室內一轉,也率先看見被大喇喇掛在畫室牆壁上的三幅畫。
公爵作為這群人中對畫最為了解的人立刻就判斷出來:“漁夫,非常古早的畫,應該是記錄原始部落捕魚生活的,接下來那幅帶珍珠耳環的少女想必大家都知道,不僅僅這話,本身相關的二次創作也有很多。”
“最後一個?”殷回舟看到這身白色的服裝,就想起此時已經死在樓底下的那個炮灰,冷聲問道。
公爵開口:“小醜,不是我們現在熟悉的那個畫著大嘴巴的小醜,是當時時代的形象,如果說寓意的話,也是在說站在舞台上的這個人像個小醜。”
“這幅畫應該是給摔下去的那位的,”戚煥給出信息,“在看到這幅畫之後,他主動跳窗自殺了。”
“這些畫就像詛咒。”小夫妻中的妻子忍不住捂臉說道。
她的丈夫安撫性的拍拍她的肩膀,銳利的目光投向三幅畫:“沒事的,我們會沒事的。”
“那麼接下來的問題就是剩下兩幅畫指的是誰?”殷回舟目光像刀子一樣從其他玩家臉上劃過,似乎在打量又似乎在評估,“好消息是這些畫上麵都隻有一個人物,至少我們不用看到第一天那樣三個玩家慘死的場景。”
顯然這句話並沒有安慰到其他人,隻讓更多的人人心惶惶。
這種時候有人在窗邊輕輕拍手,吸引大家的注意。
是那位非常特殊的NPC。
殷回舟禮貌行禮:“不知道您有什麼看法?”
戲鶴滿意他主動接話:“我對這幅珍珠耳環的少女有些了解,據說繪畫者畫的是一位少女在即將結婚前一天晚上幸福的狀態。”
結婚。
大家的目光不約而同的投向小夫妻和那位富商夫人。
“蘇,我們會沒事的。”丈夫輕輕安撫他的妻子。
作為富商殷回舟則和這個莫名其妙與他身份有一腿的玩家關係不近,而對方也神色冷淡。
她說:“我即將結婚的時候可不是這副神態。”
似乎已經把目標確定為這位身份卡名字叫做蘇的女人。
無邊的惶恐壓在她的身上,他的丈夫也開始露出焦躁的神色。
然而,大多數玩家在這個副本裡隻想保全自身,無心去關心已經被判了死刑的人,而是焦躁的開始討論起另外一幅畫代表什麼。
這次,戲鶴沒有多說話,而是又窩回自己在畫室裡的沙發,慢條斯理的捧著紅茶喝著。
直到一直不作聲的戚煥再次提到他的名字:“您又有什麼看法呢?”
玩家們立刻把目光投過來——他們和關鍵NPC不熟,自然不敢多問,去探求更多線索,但是這位和NPC熟的很,那時候還能給他們更多提示。
戲鶴停下動作,對著漁夫那幅畫看了許久,緩緩搖頭。
在玩家們都露出失望神色的時候,他又往紅茶裡加了一塊糖,一邊攪拌一邊開口:“或許是想說獵物和獵人的關係吧,不是一般的端著槍口的獵人,是狡詐的要釣大魚的獵人呢。”
眾人神色不明,隻是暗地裡有一些目光投向戚煥和殷回舟。
他們都隻是小菜鳥級彆的玩家,在這個副本裡麵彆說狩獵,不被人一下吃掉就算好的。
能夠擔得起獵人身份,同時又兼具耐心和狡猾的人,也就隻有他們兩人。
“到早飯時間了。”管家幽靈一般出現在門口,催促著貴客們離開。
已經討論過查看過線索,玩家們也不會與NPC直接對上,魚貫而出。
倒是戲鶴在結束完早飯,站在露台上吹吹風看看風景的時候,看到一個人不動聲色站在自己背後。
“戚騎士。”戲鶴回頭,似笑非笑,“您還有什麼事嗎?”
明明是一開始確定合作時就要交代的事情,偏偏因為管家的打岔和後續的事件,致戚煥失去提問的機會。
他此時來找人,倒是有種落入下風的感覺。
戚煥心裡想著,提問格外直接:“冕下是不是還有什麼事情沒有說?”
戲鶴疑問:“嗯?”
戚煥:“關於古堡主人的本命畫。”
“噢,”戲鶴點點頭,“遺憾的是我也沒有一個精準的消息。”
他攤攤手,居然有一種合作之後立刻把任務甩鍋給合作夥伴的無賴氣質:“據說,完成那幅畫之後,古堡主人把它藏匿在同時期完成的大量畫作之中,然後聘請人裝表並把把它掛在繪畫牆上。”
戚煥:“所以我們要在這座城堡上上下下的所有畫中去尋找一幅本命畫。”
任務時間隻有五天,目前已經消磨頭兩天,與此同時死去的玩家會越來越多,誰也不知道死神會不會下一次點名到他頭上。
這個合作可真是不劃算。
“不要這麼看我,”戲鶴笑笑,明顯剛剛是皮了一下,“有一個精準判斷的辦法,就是當整幅畫完成之後,古堡主人無法碰觸自己的本命畫。”
戚煥若有所思:“古堡主人說繪畫有故事才有意思,而他畫的每幅畫都和人貼切,或許隻有知道古堡主人的過去才好找他的畫。”
“事實正是如此,”戲鶴心滿意足的繼續忽悠,“總有一些辦法可以得到古堡主人的過去。”
戚煥上道的很:“比如那些死在他手上的人對他的印象,比如那些畫中的幽靈……”
“既然騎士先生已經有了目標,那麼請儘快去做吧,”戲鶴開始趕客,“請不要打擾我曬太陽。”
戚煥有些不舒服:“冕下可真不是個合格的合作者,居然讓我一力承擔所有的責任?”
戲鶴淡定的咳嗽兩聲:“我想,我現在好好活著,保持戰鬥力,就是對您最大的幫助了。”
戚煥無言,默默離開。
這個白天,古堡主人沒有出沒,但有那三幅畫在,大部分人都處於惴惴不安之中。
可是無事發生,直到古堡迎來夜晚。
戚煥正在桌前分析最近收集到的所有線索。
首先是蒙娜麗莎之謎,他在這幅畫後麵看見自己的五官,按照正常推測,這幅畫詛咒了他。
但是,不管怎樣,他都不覺得自己和一位貴婦人有什麼相似之處,何況所謂的雙層畫猜測在這裡也隻印證了一半。
戚煥本以為上下兩幅是完全不同的畫,結果這裡看到的卻隻是一張有臉,一張沒有臉罷了。
這幅畫太過特殊,與之前總結出的規律完全不同,隻能夠等待更多信息之後去做決定。
當然戚煥也不忘在上麵標上另一個可能——本命畫。
第二件事情當然就是他當前最重要的事情,找到古堡主人的本命畫並毀掉它。
他辛辛苦苦進入現實副本當然不僅僅是為了活下去,而是希望能破解副本並獲得關鍵道具,那麼毀掉本命畫,除掉古堡主人,就是必須走的一步。
戚煥得想個辦法引出那些話中幽靈,並且嘗試與他們交談。
最後則是關於神明力量這件事。
古堡主人篡奪的是死亡之神的力量,那麼封在罐子裡的,莫非不是一個純粹的神明?
作為死亡之神的信徒,他的身份當然記得作為十二主神的死亡之神是如何不可戰勝——囚禁死亡之神實在是一個異想天開的想法。
他還是需要收集足夠多的信息。
戚煥想起那天的祈禱。
於是,他再次跪在床邊,開始呼喚起罐子裡那尊神秘的神明。
第57章 古堡(11)
這一次入睡, 戚煥再次感受到熟悉的神明的牽引。
又是一片迷霧。
在迷霧之中,他看到朦朦朧朧的人影,穿著與霧色相同的袍子, 靠在沙發上。
教宗,戲鶴。
戚煥心頭一動, 然而當他再次跨出一步的時候, 便與對方錯開,一抬頭便看到巨大到不可思議的神明的影子。
他抬起手,想要觸摸這尊神明, 卻率先碰到厚厚的玻璃。
玻璃之後,一滴眼淚落下。
戚煥盯著那滴眼淚, 好像看到無數的圖形在淚中演繹。
他醒了。
戚煥努力回憶著夢中看到的形象,這些難道是屬於神明的印記?
每個神明都有自己的標誌,正如死神凋零的黑花,生命的綠葉,光明的太陽和黑暗的彎月。
戚煥決定再去餐廳看一眼那幅畫和罐頭裡的神明。
不知道為什麼, 在夜晚暗淡的光芒下,他覺得神明的臉色比之前更加蒼白。
這一次他走得更近,很快就來到罐子底下, 試圖將罐子推動。
不行, 罐子以一種奇異的方式被鑲嵌在畫中, 固定的極為牢固,沒有辦法移動。
但也不是沒有新發現。
戚煥拿出放大鏡,在夢境中神明眼淚落下的地方, 看到一個小小的黑色花朵印記。
死神的印記。
戲鶴在這一點上沒有騙他, 罐子裡的神明與死亡之神確實有關係。
除此之外, 在仔細觀察罐子底下之後, 他也注意到表麵的玻璃上分明有一些磕碰和劃痕。
這說明這罐子裡的神明並不是一開始就鑲嵌在這裡,這一套裝置是經過人運送和移動過的。
房間。
戲鶴從夢中蘇醒,一手支著額頭,側眼向房間中心充滿存在感的古堡主人看去:“幽靈已經出發了?”
“是的。”古堡主人點頭,他麵前的鏡子上卻正在播放著白日裡戲鶴和戚煥關於小醜之死的對話。
他極為滿意這一刻戲鶴展現出來的風采,不由的用詠歎調般的語氣喟歎:“果然是我的神明,您就是如此冷酷,如此美麗,那些羔羊配不上您,隻有狼才是您的愛寵。”
戲鶴沒有發言,像每一個高居於神台上不在乎信徒的神明一樣。
然而,他心裡卻是在冷笑。
這一夜同樣難眠還有一人。
蘇又從驚懼的噩夢中醒來,坐在床邊大口大口喘著氣,腦海裡還在回憶著白天看到的那幅畫。
帶著珍珠耳環幸福的微笑著的即將出嫁的少女。
她緩緩伸手摸向自己的耳垂。
換了個世界,在新身份的裝扮上,這裡並沒有她所熟悉的那一串珍珠耳環。
那一串父親在出嫁前贈送給她的耳環。
會死嗎?
蘇牙齒不由的打顫,目光看向沉沉睡在身邊的丈夫,終究還是沒有把他叫醒,獨自走到房間邊的浴室裡洗臉。
冷水潑打在臉上,讓人的心情也隨之冷靜下來。
蘇抬起頭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沒事的。”
她深呼吸,努力寬慰自己,然而鏡子裡的人像卻在此時發生一些變化,一道幽靈般的鬼魅影子從她身後飄出。
“真的會沒事嗎?”幽靈低聲笑著,“還記得你死去的父親嗎?”
幽靈嬉笑著,旋轉著,毫不留情的捅開她心頭最大的傷口:“你出嫁之後就死去的父親……嘻嘻嘻……”
蘇努力壓抑著尖叫,一手握住製裁幽靈的道具,一邊緩緩後退,想要叫醒床上的丈夫和她一起作戰。
鏡子裡的幽靈也注意到這一點,嬉笑著看向房間內部:“可信嗎?他可信嗎?”
下一秒,幽靈消失了。
蘇還在驚恐不已的喘息,目光緩緩移到右下角的係統頁麵,上麵是她拿到身份之後激活的特殊任務——
【您是教會主教拉爾共的秘密私生女,很久之前被父親嫁給身邊這個男人,生活無憂,直到父親猝然而逝,您一直覺得這其中有秘密。
任務:請找出父親死亡的真相。】
會和枕邊人有關嗎?
蘇原本是沒有必要緊張的,兩人夫妻攜手闖蕩副本,互相交代關鍵信息早就成為常態。
但是在幽靈與她對話之後,她卻下意識緊張起來。
於是,蘇叫醒她的丈夫,隱去幽靈說的話,告訴他在廁所裡遇到怪物。
丈夫勤勤懇懇檢查一遍,又設下諸多防禦道具,這才又是親昵又是埋怨地說:“怎麼不早點告訴我?我可不想看到你遇到危險的時候,我還一無所知的睡大覺。”
“剛剛也沒什麼大的危險,我覺得我能對付,”蘇笑著說,微微垂下眼,遮住眼底不安的閃光,“說實在我這個身份真讓我覺得難受,你知道的,她的父親也死了,我們都是一樣的。”
丈夫笑笑:“遊戲和現實又不一樣,彆想那麼多。”
蘇追問:“金,你的任務是?還沒有激發嗎?”
金:“沒啊。”
蘇移開目光,她熟悉愛人的每一個動作,包括說謊時會不自覺的扣住左手中指。
他在說謊。
任務已經被激發,又為什麼要瞞著她?
蘇莫名又回憶起那天和富商夫人的交談。
“原來你的身份是這樣。”富商夫人細長的指尖從杯口劃過,臉上帶著點笑意,“你有沒有發現,遊戲裡的身份和現實幾乎是完全一致,比如那個煉金術士,我認識他,現實裡是個學化學也從事相關專業的。”
“我就是在想,是不是遊戲揭露的一些事情也與現實有關?畢竟這個副本一般都被叫做現實副本,可不僅僅是因為我們是在現實世界。”
蘇回憶著那一段話,默不作聲地和衣躺下,而懷疑的種子已經種在她的心頭,逐漸滋長成不可撼動的森林。
在妻子陷入沉睡之後,金也終於可以安心睜開眼。
他深深的看一眼陷入夢魘之中的妻子,沉默的推開大門,走向畫室。
畫室裡掛著一幅漁夫。
不少人都有自己的解讀,但是金卻知道那是衝著他來的。
小時候,他生活在一個小漁村,祖祖輩輩世世代代以打魚為生,後來才想辦法走出村子,掩蓋自己的過去,迎娶如今的白富美老婆走到現在的地步。
如果不是主神的遊戲豁然出現打亂一切的安排,他早已稱得上是功成名就。
“漁夫,即使經過這麼久,這個遊戲副本給我的定義還隻是漁夫。”金不想憤怒,但是強烈的怒火已經在他心中熊熊燃燒,“這該死的遊戲,這該死的副本!”
“你怎麼在這裡?”一個聽著就讓人如沐春風的柔和聲音在他身後響起,“也是來這裡看畫的嗎?”
金一個激靈回過頭,是那個關鍵NPC。
戲鶴就等著魚兒上鉤,早早的等在畫室中,此時像每一個神秘角色一樣懶洋洋窩在沙發上,抬起頭看向誤入其中的小蟲子:“夜已經很深了,或許你應該去休息。”
金嘴唇蠕動片刻,卻在這一刻低聲叫了一句:“冕下。”
彆人可能還在猜測這位神秘NPC具體是什麼身份,但是他和蘇則是憑借身份卡的遍地,一開始就心中有所猜測。
“你認識我?”身穿白袍的教宗先生坐直身體,目光突然變得銳利無比,直直的盯向金。
金此時還不害怕,相反他看向這位高高在上的大人的眼神裡帶上一點微妙的憐憫。
他想起來之前聽說過的——這個多神教會的教宗勢力衰微,反而不同神明的長老組成的會議最為強大,早就有傳聞,教宗隻是個傀儡——但實際上更加驚悚,每一代教宗隻不過是被特意培養出來的……
某一段黏膩的令人作嘔的記憶突然湧入腦海。
戲鶴也似乎從最初的震驚中清醒,臉上帶著一點了然:“我知道你是怎麼知道的,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蘇小姐的父親便是前一任的長老,那一次你也在場,你正在……”
他隱沒後半句話,分明是體貼,卻在這一刻讓金覺得無地自容。
金踉蹌後退一步,扭過頭看向身後那一幅,應該是送給他的畫。
那幅畫上漁夫的形態逐漸扭曲變形,反倒是那條魚開始不斷搖晃,像是被人狠狠提出水,拎在空中,隻能張開口,呼吸著無用的空氣。
他下意識一手掐住自己的脖子:“你知道?你看到了?”
戲鶴沒有回答,隻是又咳嗽起來,夾雜著淡淡金色碎片的血液落在他手中:“這就是教會呀。”
金神色變換不定,在戲鶴的係統顯示中,他的恐懼值正在急速攀升。
戲鶴開口:“所以,你後來對那個他做了什麼?”
這一句話瞬間,將金從自我保護的殼子裡挖出來,血淋淋的呈現在麵前。
係統冷酷無情的提示:
【玩家金恐懼值:99】
“沒有,我沒有做什麼!”突如其來的重壓終於壓垮了他,伴隨著恐懼值攀升到極致,他的精神值陡然跌落,慌亂失措的喊叫起來。
過多惡心的記憶浮現在心頭,明明是一件小小的壞事,卻因為有人知道一切,而變成了深不可測的野獸的肚子。
他沒有辦法控製自己冷靜下來,幾乎是倉皇的逃離這一塊地方。
戲鶴盯著他作為一個失敗者倉皇逃出的背影:“真可憐。”
他意味不明地歎息著,一手扶住椅子扶手站起來,緩步走到那一幅不知何時被擺在牆邊的蒙娜麗莎邊上,伸出手,輕輕撫過她的眉眼。
蒼白的臉色似乎也隨之好轉一點。
“親愛的小姐,”教宗先生突然開口,依舊背對著門口,卻好像已經看透一切,“旁聽這麼久,您不打算出來說一兩句話嗎?”
第58章 古堡(12)
夜色已深。
蘇是被一陣慌忙的腳步聲驚醒的, 她急忙從床上坐起來,滿臉驚訝的看向走廊儘頭奔跑過來的男人。
她的丈夫不知何時從床上起身離開,此時回來的時候頭發散亂, 衣服淩亂,整個人透著一股慌亂。
“怎麼了?”儘管心頭還有懷疑, 她還是溫柔地上前試圖扶住明顯精神狀態不對的丈夫。
她想, 看樣子是在外麵遭遇到精神上的攻擊,我記得背包裡還有一些精神穩定劑。
然而她的丈夫卻是猛的揮開他的手:“你彆過來!”
金雙眼一片混沌,猛然掏出一把匕首, 橫立在身前,拉開與她的距離, 同時大吼著:“你彆過來!你這個惡心的臭蟲!老肥豬!”
蘇確實外形豐腴,但絕對不至於用後麵三個如此羞辱的字來形容。
她愣在原地,不敢置信的看向自己的枕邊人:“金,你看到什麼幻覺了?”
金依舊看著前方,胡亂揮著手, 大聲嘶吼:“殺!殺!殺!”
蘇擰起眉頭,突然上前一步,柔聲詢問:“你殺了誰?”
金:“那個老瘋子哈哈哈哈!拉爾共!你也有今天啊!”
蘇的臉色瞬間如同雪一樣白。
次日清晨。
殷回舟熟門熟路的出來晨練, 恰好就來到古堡的後花園。
後花園裡栽種著各式各樣的名貴草木, 生長的極為茂盛, 甚至有些遮天蔽日。
殷回舟沿著後花園的溪流向前,在這輕薄的涼霧中,本能開始向他宣告不幸即將發生。
事實也正是如此。
當他撥開一道藤蔓, 便看到在池塘裡靜靜漂浮著的美人。
兩邊是深深茂密的草木, 就連湖水也帶著安寧的碧綠, 她閉著眼, 雙手微微向外分開,漂浮在一汪水中,淺綠色的裙子幾乎與湖水融為一體,臉色並不像大部分淹死的人那般蒼白,而是帶著淡淡的哀傷的紅暈。
在發現死者之後,係統及時發出播報。
【謎題二已開啟
她為何而死??】
同一時刻相同的播報出現在所有玩家的任務係統麵板上,還是和上一次一樣,所有玩家要抓緊時間趕到任務地點,隻有第一個提交正確答案的人才能夠獲得積分獎勵。
隻不過,這一次表現出的謎題還沒有給出倒計時和提交答案的按鈕,甚至下方單獨另起一行的問號,也宣示著這一次謎題的不同尋常。
“不僅僅是一個問題,這次的謎麵似乎才展開了一半啊。”殷回舟心想,默默給自己的隊友發了消息。
緊接著他便看見像是有狗鼻子一樣的戚煥同樣掀開藤蔓走到這裡。
他看一眼湖水上漂浮的屍體,腳步一頓,卻是彎下腰,撿起散落在地上的一塊金幣。
“不愧是豪商,有錢。”戚煥撿起金幣看了一眼,遞回給殷回舟。
殷回舟把金幣在手指尖把玩片刻之後放回自己的兜裡。
戚煥沒多說,但是在拿起金幣的一瞬間,他便注意到上麵小小的標記。
一頂金色的冠冕。
那是流通經過教會的金幣才有的特定標記。
戚煥眼底神色變化莫測,但還是並肩去查看女人的屍體:“蘇,看來她確實是戴珍珠耳環的少女。”
“隻不過之前我們的一個假設,死法和名畫有關,這一點完全不成立。”殷回舟淡淡道。
此時他們身後傳來一連串淩亂的腳步聲,陸續有玩家到來。
“看上去像是沉水自儘,神態很安詳。”戚煥一邊分析,一邊打量著趕來的玩家,尤其是蘇的丈夫。
在一晚上的癲狂之後,金的精神隻勉強維持了穩定,恍恍惚惚的站在岸邊,看著水上的屍體,嘴唇顫抖。
“蘇。”他聲音很輕,尾音帶著顫抖或者說是哽咽,幾乎不可置信地上前走一步想要觸碰屍體,好像完全無法相信自己的妻子已經離他遠去,永遠的離他遠去。
公爵不忍心的彆開眼,擦一擦額頭的汗,嘀嘀咕咕:“不像啊,這和珍珠耳環的少女完全不一樣。”
張少也同樣點頭:“相比之下那幅畫我寧願相信最後的結果是被砍頭,怎麼看死法也不可能是沉水?”
“你覺得這像什麼畫?”戚煥開門見山的直接詢問,上一次他就有過的雙層畫的猜測在他心底不斷的叫喊著。
“奧菲利亞。”公爵努力思考片刻之後給出一個答案,“莎士比亞筆下的人物,婚前被愛情蒙蔽雙眼,婚後卻發現血海深仇:她深愛的丈夫正是殺死他父親的凶手。哀莫大於心死,她最終投水自儘,一邊唱著歌,一邊沉入水中,沉浸永恒的死亡的深淵。便有畫家以此為題材繪製了這幅畫,恰好與當前的景象一致。”
戚煥眼睛一亮,不一樣才對,之前他做出的大膽的關於兩層畫的猜測,在此刻變得非常可信。
一幅表層畫代表人物個性,一幅底層畫代表人的死法,而底層的繪畫之中,也在暗示著畫中的秘密。
於是,他毫不猶豫的轉身衝向畫室,打算率先去驗證自己的猜測。
進入畫室。
他率先看到的便是被人掛在牆上的蒙娜麗莎,不知何時表層被他劃破的缺口已經修複,沒有臉的女人依舊掛著淡淡的笑容凝視著每一個進出畫室的人。
而另外的牆上依舊掛著三幅畫。
小醜,漁夫,帶珍珠耳環的少女。
小醜那幅畫的邊角,不知道被誰劃上一個小口子,露出下方完全不搭調的褐色顏料。
戚煥取出匕首,上前一步,動作極快地刮開小醜那幅畫,之後是帶珍珠耳環的少女。
顏料在他的匕首下唰唰落下,剝去表層的掩蓋之後,屬於底層的顏色一點點浮現。
小醜的畫之後,是一幅世界知名的畫。
褐色的船行駛在布滿夕陽的海麵上,紅黑交錯的顏色,幾乎讓人頭暈目眩。
身後是無知的無所謂的路人,而畫麵的主角則瘋狂的扭曲著叫喊著!
那一瞬間所有的悲哀,所有的沉寂,所有的壓力,都如從火山一般噴湧而出,強烈的情感湧動在畫者的筆下,而凝視著這幅畫的人,也在暈眩之餘隱約看出扭曲變形的人臉——
分明就是那位死去的炮灰。
戚煥將目光移向帶珍珠耳環的少女,和所有死亡之後的場景一樣,帶珍珠耳環的少女的眉眼不再籠罩在柔和的白光中,娟秀的眉眼浮現出來,恰好就是死去的蘇。
剝去顏料之後,下麵呈現的是一幅通體為綠色,相比起呐喊格外柔和溫和的畫。
極致的悲哀與靜謐回蕩在這幅畫中,奧菲利亞,最終還是選擇死亡來斷絕一切孽緣。
躺在水潭中唱著歌赴死的女性形象與白日裡看到的屍體一模一樣。
最後則是至今還沒有人死去的漁夫,戚煥拿起匕首就要動手。
“如此粗魯的對待繪畫,到底有些暴殄天物。”戲鶴的聲音響起,“也不怕此地的主人與你為難?”
戚煥側頭看向他,笑起來:“既然是雙層畫的設計,想必繪畫者也希望有人能看懂這小小的心機。”
戲鶴哼笑一聲,坐回獨屬於他的位置,繼續以一位關鍵的引導NPC的身份觀看接下來即將發生的大戲。
其他玩家就算速度比戚煥慢一些,此刻也都已經趕到門口,一眼便看見房間裡麵正在刮開漁夫的戚煥和另外兩幅被剝去表層之後露出本質的繪畫。
“原來是雙層畫,第二層裡麵才是真正的死因死法!”殷回舟不愧是高級玩家,一眼就看出其中玄機,同時他目光在室內一轉,也看到那幅上一次來畫室時,還沒有被掛出來的蒙娜麗莎。
張少:“蒙娜麗莎,新的畫嗎?”
他感興趣的上前一步,拿出刀子割開表層,卻在仔細凝視畫的時候遲疑的停住腳步。
“我怎麼感覺這雙眼睛有些眼熟?”他皺起眉。
有他這句話,也有其他人聚攏過去,一同觀賞蒙娜麗莎的眉眼。
漸漸的,每一個凝視眉眼的人都麵色古怪,驚疑不定地四處打量。
戚煥看過去,很快就意識到不對勁——
當有人在正前方凝視蒙娜麗莎的時候,蒙娜麗莎便會變成他的樣子。
正如他之前猜測的那樣,這幅畫絕不是單純的詛咒畫——它並不對應任何人,是一幅極其特殊的畫!
猜測歸猜測,所有人暫時按下心底的驚訝,將目光看向已經被戚煥徹底刮開的圖畫。
這是一幅婚禮圖。
在暗淡的色調裡光影交錯,神父站在最前方,似乎正在賜福。
一邊的老人形容無比憔悴枯瘦像是即將步入墳墓的僵屍,另外一邊的新娘卻是豐潤鮮活,充滿生機與活力。
身後的群眾或是在賀喜,或是在推動婚禮,或是麵露鄙夷之色。
毫無疑問,這是一幅批判畫,畫者的筆鋒之下充滿了諷刺和對少女的同情。
“《不相稱的婚姻》。”戲鶴先公爵一步開口,饒有興趣的敲打著椅子的邊緣,“真是讓人熟悉的場景。”
他懷念的口吻在玩家們心中激起無數疑問,唯有被人群圍攏在中間的男人臉色瞬間慘白起來。
原本提到婚姻,玩家想到的人,便是已經結婚的三人:殷回舟,富商夫人,金。
在他露出這種神色之後,稍微敏感點的人都意識到不對勁。
戲鶴看著他慘白的臉和不斷上漲的恐懼值,幾乎殘忍的壓下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這幅畫裡最殘忍的便是神父的祝福啊。”
第59章 古堡(13)
或許在他人耳中, 這句神父的祝福指的是戲鶴本身身份似乎與教廷有關而發出的感慨,而對於金,卻是在他本就搖搖欲墜的精神上發出重擊。
他的係統麵板浮現在右下角, 個人任務一欄上不斷閃爍,宣告著即將任務失敗。
【你忍受了一切, 苦難與羞辱, 才獲得如今的位置,請想儘一切辦法掩蓋出那段過去。】
金嘴唇蠕動,在所有人懷疑的目光下想要掙紮著辯解。
然而此時卻有一陣優雅的樂曲聲從門口傳來。
正是那幽靈似的管家正吹著小號滿臉歡愉的站在那裡。
小號的樂曲聲非常悠揚, 所有人立刻就意識到,這是這個世界裡婚禮時常見的樂曲之一。
在他背後, 許久沒有露麵的披著鬥篷,看不見眉眼的古堡主人走來。
“想必各位貴客已經看見這幅畫了,”他高高興興的舉起右手邊的手杖,像是舉起權杖一般宣布,“多麼讓人印象深刻的婚姻, 就連我都不由得為它流一滴淚。”
“在今時今日我願意在這裡再次舉行見證這場婚禮。”古堡主人用詠歎調般的語氣說道,笑眯眯的讓人毛骨悚然的目光看向他的獵物。
在這歡樂的曲調之中,金的眼神開始渙散。
殷回舟皺眉, 叮囑隊友:【boss要出手殺人了, 準備好。】
下一秒, 大家便看見金露出一個恍惚的痛苦的笑容,緩緩伸出一隻手。
他微微抬起的手指像是伸出手去接受彆人為他戴上戒指,頭顱卻是無法控製的低垂下去。
下一秒, 當著所有人的麵, 那頭顱越垂越低, 終於不堪重負的從脖子上斷裂, 摔落在地,咕嚕嚕滾到一邊。
那舉起的右手也再次落下。
同一時刻幾乎在場的所有玩家都試圖出手。
無論是穩定精神,還是試圖扶住垂落的腦袋,他們都沒有辦法阻止這一場無法控製的死亡。
而殷回舟那邊也有了結果。
【張少:隊長,我檢測到詛咒的存在。】
【殷回舟:看起來繪畫不是預言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而是詛咒我們按照他繪畫的情況步入死亡。】
“婚姻就是最好的墳墓。”古堡主人歎著氣,輕柔的捧起頭顱,將它再次安回原位,笑著指揮管家將新的作品帶走。
管家一揮手,那幅屍體便隨著他的動作漂浮體來保持著伸手的姿態,與他一起消失在走廊儘頭。
在這個過程中,管家依舊還在吹著那隻小號,隻是此刻樂曲的聲音一變由原來的輕鬆悠揚變得悲哀沉重。
就像是婚姻一瞬間變調成為葬禮。
他本人也再次離開畫室,完全沒有分給這些玩家一個眼神,似乎在他的世界中,隻有這些偉大的藝術作品才值得他將注意力停留。
與此同時,所有玩家之前得到的謎題二下的問句內容也終於浮出水麵。
【他的秘密是?】
倒計時一分鐘。
在這千鈞一發之際,緊張的想要奪得額外積分的玩家都沒有機會思考,一邊快速輸入答案,一邊抬頭看一下殘餘的那幅畫。
隻是這一眼所有人的微微瞪大眼睛。
提到不相稱的婚姻,大家第一反應便是金和蘇的感情,他恐怕就是畫麵上那個老態龍鐘神色巨傲的老人,然而實際上,那幅畫所有模糊的人臉之中,逐漸浮現出屬於金的那張臉的人物——
是新娘。
這一刻,大家也回憶起金死亡時姿態的特殊之處,那微微舉起的右手,分明是在等待彆人為他戴上戒指,就像畫麵中被逼嫁給一個老人的新娘一樣。
難道說蘇才是那個老態龍鐘中的老人?帶著這種疑問,大家去打量起那位老人逐漸清晰起來的眉眼。
確實很像蘇,但比她的眉眼更加鋒利而陰鷙。
就在百般念想之間,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戚煥提交完畢。
係統宣布已有人提交正確答案。
殷回舟再次失敗,擰起眉狠狠瞪向戚煥:“你又回答了什麼?”
“無可奉告。”戚煥回答。
倒是還有些玩家看到饒有興趣的微笑著的戲鶴。
富商夫人率先提問:“不知道您是否有新的看法?”
戲鶴露出一絲懷念的目光:“我之前恰好與這位金先生有過一麵之緣。”
他露出一點苦惱和無奈,手腕晃動,帶著杯中的紅茶搖擺不定:“不對稱的婚姻,或許還要加上蘇小姐曾經在教會中任職過一段時間的父親。”
是什麼讓一對夫妻的婚姻中必須要加上女方的父親?
又是什麼讓金幣需要謀殺蘇的父親,僅僅是為了謀奪白富美的財產資源嗎?
所有人都抬頭看向這幅畫。
假如那一幅畫上站在新郎位置的並不是蘇,而是蘇的父親……
“當年,金以為自己是釣魚的獵人,捕捉到一尾大魚,借此一步登天,卻沒有想到他本身也是彆人的獵物,”戲鶴慢悠悠開口,像在講一個睡前故事,哪怕內容如此黑暗,“蘇的父親把他視作禁臠,金殺掉蘇的父親一方麵基於她們家的財產權利,另一方麵便是因為這份恥辱。”
他冷淡的聲音落下:“我覺得蘇小姐的死亡不僅僅是因為發現枕邊人正是殺死父親的凶手,也因為父親和枕邊人的這一段往事。”
戚煥隻覺得這句話說的太過巧合,這正是他提交給係統的答案。
戲鶴,作為一個NPC又是如何精準的指導係統提供給玩家的任務,又是怎麼和他如此有默契地得出相同的推論?
場麵一時安靜下來。
有戲鶴之前牢牢定下的友善NPC標簽在,除了戚煥和他處過兩個副本,新生警惕之外,其他人都暫時忽略一點微妙,而是下意識認為這是遊戲副本,給他們解疑答惑的機會。
戲鶴又打算再次開口,卻在開口的同時不自覺的咳嗽起來。
在這個副本中,他已經咳嗽了多次,卻從來沒有像這一次一樣咳得如此撕心裂肺,以至於每一個人都清晰的看見鮮血透過他的指縫滴落,帶出來星星點點的金色碎片。
“您沒事吧?”殷回舟還惦記著一開始刷友善NPC好感度的打算,上前一步想要查看。
然而戲鶴已經直起身,擦乾淨唇邊的血跡,揮揮手,示意他們不必在意:“我沒什麼事,你們先出去吧,讓我一個人休息一下。”
沒有人能夠拒絕他溫柔地提出的祈求,玩家們迅速離開,同時心頭都有些憂心忡忡。
殷回舟更是若有所思:一開始他們就會覺得這位關鍵NPC的死去會是一個重要謎題,莫非這是在第三個謎題中?這個NPC的死因會是什麼?中毒嗎?
此時他的私聊頻道開始響起來,自己的隊友正在向他尋求意見。
【張少:隊長隊長,接下來我們怎麼做?現在我們還沒有摸清這個副本的具體情況,就已經死了6個人了。】
【殷回舟:不急,首先我們可以確定每一幅畫對應的人都是和人物的性格有關,畫是按照人物量身定製的,但不排除一幅畫會死多個人的可能性。
之後我們可以確定,畫是有雙層的,至於最開始的話,為什麼是單層,我想起來我們那一次看到的畫,在後來實際上變成三幅,並且上麵有顏料塗抹的痕跡,恐怕是要畫雙層畫而未完成的情況。
可以確定的是,哪怕雙層畫中隻有底層完成,畫的詛咒功能就已經生效,人物會按照底層畫的方式去死。
不過我不理解,為什麼古堡主人非要來一趟去舉行婚禮儀式,我唯一可以想出來的解釋,就是詛咒的發揮是有一個觸發機製的。】
【張少:觸發?】
【殷回舟:我們簡單分析一下,最開始三人死之前發生了劇烈的爭吵打鬥,剛好和畫中的爭吵打鬥一樣,之後死亡的人,跳樓自殺之前,剛好麵臨了類似於小醜一樣的處境——我承認這位炮灰被我們像小醜一樣玩弄於鼓掌之中。而奧菲利亞之死,也在於她得知血海深仇之後,或許是知道這件事情之後,倉皇之間跑到後花園,見到那條河之後才開始沉水。至於金的死,更是古堡主人直接在他麵前扮演婚禮場景。】
【張少:所以重點是我們要遠離一切畫中出現過的場景,表層的畫會告知我們那個特征屬於哪一位玩家,而下一層畫中的內容則告訴我們要遠離此類場景保命。隊長牛逼,我想這是解決這個副本的最好辦法!】
這邊一隊人都開始放鬆下來,那邊公爵和老人管家還皺著眉,有些戰戰兢兢。
殷回舟看他們一眼:自己這邊一個好用的炮灰棋子已經死去,也是時候在尋找新的墊腳石。
他友善地上前與他們耳語起來。
戚煥與這些抱團的玩家涇渭分明的,開始關注起另外的點。
神父的祝福。
正巧,蘇的父親之前就為教會服務,而戲鶴是教會的教宗,這份一麵之緣,似乎並不是NPC嘴中那麼輕飄飄的。
何況,戚煥站的角度剛剛好,他分明看見金在死亡之前非常努力的看向一邊。
那個方向是戲鶴的方向。
他們之間一定有什麼秘密。
第60章 古堡(14)
出於謹慎考慮, 戚煥決定暫緩按照戲鶴的要求去搜尋古堡主人本命畫的計劃。
因為當前的場景實在是太過於順理成章,解決這個副本boss的辦法,如此順利的被人提出來, 更像是有人早早布下的局。
戲鶴不出所料的聽見係統播報某位玩家對他的信任度降回60。
他心裡歎氣,所以說有的人就是多疑到讓人討厭的地步, 不如某些可愛的合作者。
“您似乎有些煩躁。”另一個討厭的合作者的聲音出現在耳邊。
戲鶴再次帶上神明無欲無求高高在上的假麵冷然回頭, 一眼對上若有所思的古堡主人。
“有一隻小蟲子,似乎看清了獵人設下的蜜罐陷阱。”戲鶴以古堡主人最喜歡的中二語調開口。
“您是指那位騎士吧?”古堡主人笑了,“我也想早早的殺了那隻蟲子, 不過是抬起手輕輕一碾的過程罷了。”
他抬起蒼白的右手,輕輕做出一個下壓的動作, 動作非常柔和,卻帶著難以言說的凶狠。
戲鶴卻在這時搖頭:“不必,請讓我們將計就計。”
他又微笑起來:“在那之前還是讓我們先看看其他的合作者。”
古堡主人不打算在這時候違背神明的意誌,隻是心裡不可抑製地有些焦躁:神明確實對那個人投入了太多的關注和感情,他完全可以在下一次遊戲中增大難度。
有的小蟲子還是儘早回歸死亡的懷抱比較好。
在另外一些合作者之中, 又有人自以為參透機密,在無人之時輕輕敲響他的房門。
戲鶴示意人推門進來,從桌前抬起眼便見到麵帶笑意的殷回舟。
“我珍貴的冕下, ”掌握充足證據的殷回舟禮貌開口, 臉上卻帶著誌在必得的笑容, “很高興能夠在這裡再次見到您。”
戲鶴頷首,他對於有些人找上門來並不意外,甚至可以說一切都在他的計劃之中:“來自豪商家族的殷, 我之前就聽說過你的名字, 請坐。”
他伸出手指向自己麵前, 早已準備好的椅子, 之後為其端上一杯紅茶。
殷回舟從容入座,繼續進行自己的合作要求:“沒有想到冕下也會親自來到這裡,您的大騎士長先生應該正在為你努力?”
戲鶴:“大概吧。”
殷回舟打量著模棱兩可回答的NPC,對方雖是這樣說,但神色並不自然,明顯心裡還有著猶疑。
正如他所預料的那樣,一開始定下的身份卡帶來的合作關係並不能夠讓NPC放心。
“既然如此,或許冕下也需要我們的一些幫助,”殷回舟笑笑,“我們家族世代為教廷服務,想必可以為您帶來足夠的助力。”
戲鶴略有些為難的微微皺眉,斷然拒絕:“不,感謝您的好意,但是我並不需要。”
殷回舟早就預料到這一幕,對方的抗拒反而讓他更加放心。
“您沒有必要擔心,”殷回舟笑眯眯地轉動著手中的金幣,另外一隻手輕輕覆蓋上NPC冰冷的手,“畢竟我們可是一條繩上的螞蚱,當時要不是張,你也沒有那麼容易從教廷離開,單獨來到這裡吧?”
戲鶴眉頭一跳,做出思索的神色。
殷回舟乘勝追擊:“我也知道教會內部有一些見不得人的秘密,無論如何在我們眼裡,您始終是高高在上的教宗。”
NPC神色有所變化:“我尊敬的客人,您似乎不太喜歡我的騎士長先生。”
這點小小的為難並不被殷回舟放在眼裡,他甚至爽快承認:“確實,這不是因為我們之間私下裡的一點小小不愉快,從大局上看,他也不會是您最佳的合作者。”
殷回舟誘惑道:“我曾聽說過一句諺語,不要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
他的努力不是無效的,戲鶴做出一副心動的表情,終於緩緩開口:“我想您這次過來是想要知道我將會怎麼解決古堡主人吧?”
“我確實需要一個合適的合作者,”戲鶴捂住嘴輕咳兩聲,“現在我的身體狀況不允許我直接應對這座古堡裡的魔鬼,但如果我們能夠找到古堡主人的弱點,並加以擊潰……”
殷回舟眼睛亮起來:“那麼古堡主人的弱點是?”
“一幅畫,”戲鶴回答,“一幅本命畫。”
殷回舟對他的信任度高達88,所以謝赫在說出口的時候,便利用自己身上友善NPC的標簽向他發布任務。
化虛為實,技能啟動,啟動成功。
殷回舟的係統麵板閃爍兩下,刷新出一份全新的任務:
【任務三支線:找到並銷毀屬於古堡主人的本命畫。】
戲鶴也在同時舉起手,展示那一朵淡金色的火焰:“我可以用火焰毀掉這副本命畫,隻不過我還不知道這幅畫在哪。”
“除此之外,”戲鶴笑起來,對眼前這個從來沒有被他荼毒過,所以格外好騙的玩家露出慈祥的笑容,“或許您還需要一點對神靈的感應能力。”
同樣有人在這個夜晚尋求神明的存在。
戚煥再次仔細觀察剛剛從畫室裡偷出來的蒙娜麗莎無果,隻好跪回床邊,例行進行睡前的祈禱工作。
他依舊在腦海裡回憶著罐子裡的那尊神明:“假如您真的還存在的話,便給虔誠的信徒一次了解過去的機會。”
當他入睡的時候,持之以恒的祈禱,似乎起了作用。
他和那一次夢境結束時一樣,隔著層玻璃看見神明流下一滴眼淚。
之後視線無限拔高,戚煥的靈魂好像被人拎在半空中,讓他可以更好的看清底下的全貌。
那是一座教會常用的祭壇,以六芒星的形象向六個方向伸出角,每一個角上都畫著一個讓人看一眼便覺得暈眩的紋路。
那是神明的印記。
戚煥不敢多看,生怕過度的注視會引來高偉的存在,讓他被迫離開夢境。
他把目光專注的看向神明本身,很快就注意到那完美至極的手上分明纏繞著——
一條鎖鏈。
不,不僅僅是一條鎖鏈,許許多多的鎖鏈交錯盤繞在神明之上,將祂牢牢的束縛在祭壇之中。
這好像是一場祭祀,而祭祀的犧牲品竟然是一尊神。
戚煥心思百轉,卻在一眨眼間,發現眼前的景象破碎消失,緊接著便是一群穿著紅袍的主教們,簇擁著一位白衣人走上祭壇。
那一道熟悉的身影是誰?
伴隨著他心裡的疑問,視角再一次下落,直到他可以瞬間看清那一位祭壇中心的男人——
教宗,戲鶴。
隻是戲鶴並不開心,甚至眉眼之間都壓著沉沉的鬱色,而簇擁在他身邊的紅衣主教態度並不恭敬,反而眉梢眼角都帶著喜悅和輕慢。
“你。”戚煥心中一動,下意識上前兩步,想要抓住人問個清楚。
偏偏就在這一刻夢境崩塌。
戚煥在床上猛然驚醒,無可奈何的坐起來梳理當前的情況。
今天的夢境比之前要直接粗暴的多,幾乎是明確表示這尊神明是被人為囚禁,而教會還有教宗,都在這件事情上起了重要作用。
戚煥鬆口氣,如此一來,他更加有底氣去判斷戲鶴的立場,還好他早就買了後手,打算通過其他的渠道去獲取信息。
同一時刻,殷回舟也結束了今晚與神明溝通的夢境,開啟私聊。
【張少:隊長,那一個和神明溝通的力量使用的怎麼樣,今天晚上有什麼夢嗎?】
【殷回舟:很好用,該說不愧是關鍵NPC嗎,我看見了教會的一些祭祀過程,我們可以初步判斷,這位NPC確實和我們站在同一條戰線,隻不過他的敵人不僅僅是古堡主人,還有那個該死的教會。
除此之外,我也希望你能夠更加謹慎一點,要知道這一次我們副本將要對抗的力量,恐怕是真正的神明,甚至是神明之上的東西。】
他簡單的描述了這一次的夢境,並且又做出兩個論斷:【我們可以儘可能的去相信NPC,他現在無依無靠,是獨自逃出教會,隻有通過玩家的力量,才能夠實現逆襲和複仇。
至於他和神明的關係,我不太確定,但看到他可以幫助我們與神明溝通,恐怕這一位是真的與神明溝通的使者,而且他們倆也應該惺惺相惜——畢竟都是被教會囚禁的利用的工具。】
次日一早,所有玩家都不出意外的聽見管家的敲門聲,並且獲得古堡主人新的邀約:“作為尊貴的客人,我發自內心的真誠的邀請你們前來畫室一趟,這一次我又有了全新的靈感,希望你們可以為我帶來一些機會。”
公爵這兩天和殷回舟走的近了之後也覺得有些底氣,從容點頭帶上,剛好和自己搭檔的玩家前往畫室。
這一次他要好好發揮出自己對畫麵判斷理解的能力,向大佬證明自己。
而且早一步看到底層畫,就多一點保護自己的機會。
等他靠近畫室的時候,其餘的玩家已經早早的走在長廊裡。
長廊兩邊依舊掛著大幅大幅的畫,戚煥觀賞著,敏銳注意到這些畫有些變化。
之前的空白畫布被一幅又一幅精妙絕倫的畫所掩蓋,而這些新添置上去的繪畫,也與老的繪畫有不同的特征——
他們更加的靈活,更加的鮮豔,那些幽靈被囚禁在畫中,滿懷不甘和絕望的咆哮著,試圖引起他們的注意。
戚煥心想:他也想引起這些亡靈的注意,讓他們出來與自己交流有關古堡主人的消息,這也算是他與亡靈們的雙向奔赴了。
畫室大門在所有人彙合之後轟然打開。
大家的目光不約而同地投向畫室四周牆壁,心中都有些惴惴不安。
這一次出現在牆壁上的會是什麼畫?這一次被死亡點名的人是誰?
然後他們的眼睛就幾乎要被新放上來的畫灼傷。
那是以非常非常明亮的明黃色為底繪畫的一幅畫,像是要將整個天上的太陽摘下來,投入畫中,才有如此絢爛的色彩。
那是安靜燃燒著的一朵——向日葵。
“難度加大了,這一次居然沒有人像。”公爵本就想靠著這一手出頭,此時不由的臉色慘白,手緊張的扭在一起喃喃自語,“後花園裡應該沒有向日葵……這一次難道是要發生火災?”
戚煥目光從向日葵上移開,落入到一如既往坐在窗邊慢慢喝茶的戲鶴身上。
他不意外對方的出現,更是在看到對方之後,在腦海裡浮現起當時的一段對話。
那次戚煥詢問對方自己會是什麼樣的本命話,這位可惡的常常手握劇本的NPC卻用燃燒兩個字來評判對他的印象。
這一次的向日葵極有可能是衝著他來的。
戚煥垂下眼。
然而這一次副本在新階段裡帶來的難度絕不僅於此。
他們的背後傳來古堡主人特有的穩定而冷酷的腳步聲。
之後便是他難得帶著一分怒氣的聲音:“真不敢相信我尊貴的客人中居然出了這麼一個寡廉鮮恥的小偷!”
他怒氣衝衝地走進來,手杖狠狠戳著地麵:“有人拿走了我掛在這裡的畫!”
殷回舟擰起眉,環視四周,輕聲:“蒙娜麗莎不見了。”
把蒙娜麗莎順回去的戚煥摸摸鼻子:哦吼,不是可能,是可以確定他被專門針對首先點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