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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求婚

第91章

“我可以冒昧地問一下,為什麼嗎?”

沉默了一會兒後,沈紀棠緩緩道,“江淮大學很好,本身就是我想考的學校之一,隻是因為我哥,所以把江淮大學列在了第一位,但其實當初報誌願的時候,我也沒有多少信心,最後能夠擦線考進來,我覺得,可能是我哥在冥冥之中保佑了我把?”

沈觀棠抬起頭,認真地打量起了這個站在自己麵前的年輕人,他個頭很高,目測應該超過了一米八,頭發蓬鬆柔軟,被打理地很乾淨,整個人看上去清清爽爽。不像是很多男性,頭發幾乎能榨油。

細看的話,也能在眉眼輪廓之間看出幾分熟悉來。

也是,畢竟是同一對父母生的,容貌上自然會有相似之處。

沈觀棠溫聲開口,“那是你自己努力的成果,不是其他人的保佑。”

哪知道,他剛說完,沈紀棠就肉眼可見地不高興了起來。

沈觀棠有些無奈,他也沒想到,自己這個素未謀麵的弟弟,居然是這樣的性子。

更讓沈觀棠不解的是,明明自己……離開的時候,這個孩子都還沒有出生,怎麼就……這麼開始迷信了呢?

而且,那確實是他自己的努力,和自己並沒有什麼關係。

不過,最後沈觀棠還是開口道歉,“抱歉,是我不了解情況了。”

沈紀棠搖頭,“不,應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才對。”

說完,沈紀棠深深鞠躬,“對不起,我剛才語氣不太好。”

“沒關係。”

得到了沈觀棠的回複後,他也不再多留,而是去招呼其他的客人了。

就在剛才他們聊天的那會兒,店門口的風鈴又響了起來,有客人來了。

“抱歉啊。”阮茵見沈紀棠走遠,這才壓低了聲音道,“紀棠他其實不是故意的。”

“沒關係,可以理解。”沈觀棠本來也沒有生氣。

但阮茵還是給他和裴執玉一人多塞了兩個貓罐頭,“我這店裡的貓啊,都跟成精了似的,隻要聽見開罐頭的聲音就會在你的腿邊蹭來蹭去,等把你手裡的貓罐頭騙到手後,想摸一下都難。”

對此,沈觀棠早就習慣了,將手裡的罐頭都塞給了裴執玉,“要不要試試?”

“好啊。”

“那我教你怎麼開,你勾住這裡,稍稍用力——”

“啪——”

罐頭打開的聲音不算大,奈何店裡的貓耳力好,除了幾個正在吃罐頭的,其餘的聽到聲音後,立刻豎起耳朵,飛快地跑到了兩個人的腿邊,腦袋不停地在腿上蹭來蹭去,還發出了喵嗚喵嗚的聲音,叫得人心都要化了。

沈觀棠隨手抱起一隻,沒有得到罐頭的小貓咪無比黏人,一邊叫一邊試圖往旁邊的罐頭處去蹭。

裴執玉眉梢一揚,將貓罐頭倒扣在盤子上,隨手往旁邊的桌子上一放,霎時間,原本窩在沈觀棠懷裡喵喵叫的小貓咪迅速竄出,占據了大半桌子,吭哧吭哧地吃起了貓罐頭來。

一時間,兩人的周圍隻能聽得到貓咪舔舐食物的聲音。

見沈觀棠懷裡空了出來,裴執玉覺得很滿意。

沈觀棠一開始還沒能發現裴執玉的目的,待對方將吃完貓罐頭後,懶洋洋地窩在自己懷裡的小貓咪拎開後,這才反應過來。

他隻覺得又好氣又好笑,“你和貓計較什麼?”

這又不是修仙世界,貓就是貓,又不會變成人。

裴執玉撐著下巴,懶洋洋地道,“可我覺得,和人比較起來,毛茸茸更像是我的情敵。”

沈觀棠……

而且,真的要計較的話,這樣說……好像也沒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為了“報複”裴執玉,第二天,他們又來了這家貓咖。

剛坐下沒多久,一隻純白色的長毛貓就跳上了沈觀棠的膝蓋。

它躺在沈觀棠的腿上,腦袋枕著沈觀棠的胳膊,好奇地打量著對方。

沈觀棠認識這一隻貓,隻是,那時候的它還是小小的一隻,看上去可憐兮兮的。

這麼多年過去,它竟然還活著,沈觀棠也覺得很意外,因為這已經超過了貓咪的正常壽命。

“圓圓居然這麼乖?”阮茵有些驚訝地道,“它對陌生人可沒這麼好的脾氣,連抱都不讓抱的。”

沈觀棠輕笑一聲,“那它願意躺在我的腿上,真的是我的榮幸。”

阮茵繞著沈觀棠和那隻貓咪轉了一圈兒,“這可真是不可思議,如果不是年紀對上不讓,我還真要以為他回來了。”

沈觀棠撫摸著圓圓的手一頓。

裴執玉忽然伸手,將那隻叫做圓圓的貓抱進了自己的懷裡,逗了幾下,貓咪仍舊乖順無比。

阮茵眸子睜得極大,“我都要以為我的眼睛花了,圓圓,你還是圓圓嗎?嗯?”

圓圓仍舊乖巧地躺在裴執玉的懷裡,無論阮茵做什麼,它都無動於衷。

沈觀棠自然知道這是怎麼回事,裴執玉雖然已經收斂了許多,但是動物對於危險總有一種本能的感知。

在圓圓的感知裡,裴執玉完全就是一個恐怖的怪物,被這樣的一個怪物抱著,它當然是動都不敢動。

沈觀棠悄悄地瞪了裴執玉一眼,示意他注意分寸。

“圓圓畢竟不年輕了,要是被你嚇出個好歹來要怎麼辦?”

裴執玉用神識回應道,“阿棠放心,我有分寸。”

知道裴執玉不會對自己撒謊,沈觀棠這才放下心,他小心翼翼地將圓圓又抱了回來。

重新回到了沈觀棠的懷裡之後,圓圓似乎也鬆了一口氣,更加粘著沈觀棠了。

他四處打量了一下,似乎是無意般問道,“今天好像沒有看到沈紀棠?”

“嗯,他今天沒來。”

“為什麼?”沈觀棠問道。

阮茵歎了一口氣,“今天……是他哥哥的忌日。”

沈觀棠撫摸著圓圓的動作停頓了下來,他沒有想到,竟然是這個原因。

幾百年的時間過去,或許是不願意再回想出車禍的那天,所以沈觀棠有意無意地忘卻了那個時間,也不再提起。

然而,他卻沒有想到,事情居然就這樣巧合。

猝不及防之下,他被迫再次知道了這個日子。

沉默了許久之後,沈觀棠緩緩開口,“你似乎……和他們兩兄弟都挺熟?”

阮茵點了點頭,拉過一把椅子坐在了沈觀棠的旁邊,她輕輕地摸了摸圓圓的腦袋,有些懷念地說道,“圓圓還是他救下來的呢。”

“是嗎?”一旁的裴執玉好奇地問道,“能……詳細說一說嗎?如果不方便的話,就算了。”

“也沒有什麼不方便的。”阮茵的語氣裡滿是可惜,“那時,江淮大學附近有人惡意虐貓,圓圓就是他無意中救下來的,隻是那個時候,他正忙,壓根就沒有時間照顧小貓,隻好暫時送到了我這裡來,拜托我照顧一段時間,等以後工作穩定了,他會來將圓圓接走。”

“我沒有拒絕,隻是誰能想得到,他再也沒法來接圓圓了。”

說到這裡,阮茵又捏了捏圓圓的耳朵,感慨般開口,“這個小家夥兒,性子可凶了,當時除了觀棠,誰的麵子都不給。我也是養了許多年後,才能這樣抱著它。”

“所以,它能這樣乖地躺在你的懷裡,我才覺得非常驚訝。”

阮茵喟歎道,“可能……這就是緣分吧。”

沈觀棠沒有開口,而是低下頭,輕輕地揉了揉圓圓的肚子。

貓咪睜開眼睛,見是沈觀棠,又打了個哈欠,閉上眼睛開始假寐了起來。

“能……講一講那個人的事情嗎?”沈觀棠遲疑著道,“我……我其實就是有些好奇,很想知道,那個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能理解。”阮茵想了想,“要從哪裡開始說起呢?”

“您隨意。”

“其實我對觀棠的過去也不是很了解,他並不會和我們談到他的父母,我們大部分時間,聊起來的都是貓咪和學業。”

“紀棠的話,我倒是知道一些。”阮茵聲音悠遠,似乎是又將幾人帶回到了過去。

“他的葬禮,我也參加了,他的父母很很傷心,臉色也很不好,看上去像是老了好幾歲。阿姨甚至……在葬禮上就暈了過去,被緊急送去了醫院。”

歎了一口氣,阮茵說道,“我也是後來才知道,因為喪子之後過度悲痛,再加上月份太小,阿姨都沒有察覺到,那時候她的身體裡已經有了一個新的生命。所以,被送去醫院的時候,險些流產。”

“其實這些年,紀棠也不太好過。因為他來得實在是太巧了,就像是……”阮茵聲音逐漸變低,“像是輪回一樣。”

“對於一對剛剛失去了孩子的父母來說,就算理智上知道這是一個完全不一樣的孩子,但還是難免帶入。會想,會不會……是他們的第一個孩子,又回來了呢?”

沈觀棠擱在膝蓋上的手指緩緩收緊,忽然,另一隻手插了進來,強硬地擠進了沈觀棠的掌心,與他十指相扣,是裴執玉。

“像是紀棠這樣境遇的孩子,其實,就算長大後會恨那個從未謀麵的哥哥,我想……也是很容易讓人理解的事情,畢竟,誰都不想成為一個替代品。”

“但……或許是小人之心了。”阮茵的臉上忽然露出了一個和煦的笑來,“紀棠曾經和我聊起來過,原本,他的父母將哥哥的事情瞞得很好,為此甚至……還搬離了原本的住處。隻是他小時候調皮,在家裡探險的時候,無意中翻出了一個箱子,才得知他曾經有過一個哥哥。”

“那個箱子我沒見過,隻聽紀棠說裡麵都是他哥哥的東西,他也是在那個時候,知道了江淮大學。”

“原本忌日的時候,紀棠的父母總是會找個借口去墓園。他知道了之後,每年的那個時候,他們一家人都會一起去。”

“隻是他考上大學之後,他的父母就讓紀棠放假回家再去,隻是紀棠明麵上答應了,背地裡總是悄悄地去。”

“我想,對於紀棠而言,他那個從未謀麵的哥哥,或許……已經成了他的某種寄托吧。”

阮茵的聲音逐漸遠去,而沈觀棠卻像是陷入了某種情緒,無法走出。

“阿棠?”裴執玉輕輕地喚了他一聲。

“啊?”沈觀棠晃了晃腦袋,歉意地道,“抱歉,我走神兒了。”

裴執玉卻隻是看著他,半晌後歎了一口氣,他將圓圓抱走,拉起了沈觀棠的手,“我們走吧。”

沈觀棠下意識地起身,“去哪兒?”

裴執玉溫聲道,“去你想去的地方。”

在墓園裡看到自己的墓碑,那種感覺有些奇怪。

弄到墓地的位置廢了些功夫,不過裴執玉並不吝於用一些特殊的手段,所以,離開了貓咖之後,兩個人便直奔目的地了。

墓碑上,照片裡的沈觀棠看上去有些沉默,他似乎並不習慣拍照,看向鏡頭的時候總有點兒不自然。

裴執玉蹲下身,輕輕地描摹著墓碑上照片裡沈觀棠的眉眼。

沈觀棠將懷裡的一大捧菊花放下,與裴執玉並列,“給自己獻花的感覺,真的很難形容。”

裴執玉抬手摟住了沈觀棠的肩膀,沒有多說什麼,隻是沉默地陪著他。

天空中不知何時已經飄起了細密的雨絲。

白色的菊花被雨水淋濕,花瓣上緩緩凝聚出了水珠,又慢慢地低落,像是無聲的淚水。

裴執玉抬頭看了一眼天色,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屏蔽掉落下的雨絲,任由細密的雨線逐漸浸濕了兩人的衣服。

冷風拂過,沈觀棠竟然難得感覺到了一絲涼意。

自從修煉之後,他已經很久沒有感受到生病的感覺了。

然而,隻是打了個寒戰,他整個人就被籠罩進了一個寬闊的胸膛裡,頭頂是撐起來的外套,低沉的聲音在耳邊流轉,“阿棠,有人過來了。”

我們該離開了。

沈觀棠睫毛輕輕地顫了顫,他閉上眼睛,輕輕地“嗯”了一聲。

裴執玉一手摟住沈觀棠的肩膀,一手撐著頭頂的衣服,兩個人向著相反的方向走去。

走出一段距離後,沈觀棠似乎是感受到了什麼,他轉過身,看向了自己的墓碑處。

那裡,不知何時已經站了兩個上了年紀的人。

他們彼此攙扶著,站在同一把黑色的雨傘下,靜靜地站在那裡,許久沒有動彈。

也不知是不是察覺到了沈觀棠的視線,那名鬢發已經染上了白霜的女性遙遙地看了過來。

下一瞬,那個男性也轉過了頭。

“怎麼了?”沈慈安低聲問道。

顧胭沉默著,片刻後,她搖了搖頭,“沒什麼。”

收回視線,她看著墓碑上那個笑得靦腆的年輕人,忽然喃喃道,“剛才……我好想看到棠棠了。”

聞言,沈慈安輕輕地歎了一口氣,沒有多言,隻是輕輕地拍了拍自家老伴兒的肩膀,“大概是你眼花了,將彆的年輕人看成了他。”

顧胭語氣飄忽地道,“大概是吧。”

“他們看起來,老了很多。”

沈觀棠低聲道。

距離太遠,沈慈安和顧胭看不到沈觀棠的容貌,但對於沈觀棠而言,卻能清晰得看到他們臉上增添的每一道皺紋。

裴執玉輕輕籠著沈觀棠,聞言輕聲道,“真的不過去嗎?”

這一次,沈觀棠沉默的時間很長。

直到沈慈安和顧胭彼此攙扶著離開,他才緩緩地吐出了一口氣。

也是這時,他才發現,剛才,他竟是忘記了呼吸。

“不。”沈觀棠泄了力,往後靠在了裴執玉的身上,任由對方撐起了自己的身體。

“既然我不會在這裡停留,就沒有必要去給他們希望。那太殘忍了。”

無論是相認,還是純粹當成一個長得非常像的陌生人。

裴執玉摸索著抓住了沈觀棠的手,與他十指相扣,“阿棠,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們可以留下來……”

裴執玉緩聲道,“不必在意我,對於我而言,你在的地方,就是故鄉。”

沈觀棠身體一動,他在裴執玉的懷裡側身,抬起另一隻手,輕輕地撫上了裴執玉的臉頰。

許久之後,他歎息著道,“謝謝你,阿玉。”

“但……”沈觀棠停頓了許久,將腦袋靠在了裴執玉的肩膀上,“我沒法放下。”

“既然,在這個世界,沈觀棠已經死了,那就讓他……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吧。”

末了,沈觀棠有些疲憊地道,“我甚至有些慶幸,已死的結局,讓我的選擇……做起來更容易了一些。”

裴執玉心疼地摟緊了對方。

容易嗎?

他覺得一點兒也不容易。

他忍不住問道,“阿棠,你已經……不在意他們以前對你的傷害了嗎?”

沈觀棠閉上了眼睛,喃喃道,“傷害是真的,愛也是真的。”

一邊愛著,又一邊傷害著。

這樣矛盾,又這樣普遍。

沈觀棠不會是唯一的一個,也不會是最後的一個。

即便命運已經為他做出了選擇,可真的自己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沈觀棠還是覺得十分難受。

“他來了。”裴執玉用拇指擦過了沈觀棠的眼角,低聲道,“你弟弟。”

沈觀棠睜開眼睛。

天色已經變黑,雨絲卻沒有停下。

沈紀棠沒有打傘,看到墓碑前的兩捧花,他有些奇怪。

以往他趕到的時候,墓碑前總會有一捧菊花,他知道,是他的父母放在這兒的。

但今天,怎麼又多了一捧?

會是誰?

沈紀棠有些摸不著頭腦。

他將手裡的鮮花放下,看著墓碑上的那個年輕人。

或許應該感謝現代的各種科技,雖然沒有見過沈觀棠,但是沈紀棠卻在各種照片和影像裡見過他。

“再過幾年,等我畢業的時候,我就和你一樣大了,哥哥。”沈紀棠咧開嘴道。

沈觀棠……

他也是沒有想到,沈紀棠見到自己……的墓碑的時候,最先說的居然是這句話。

簡直……

“哥,我今天看見了一個長得和你很像很像的人,如果不是確定你已經離開了,我一定會以為你回來了。”沈紀棠的聲音逐漸低沉了下去。

“我偷偷地觀察過,他和你真的好像,甚至一些習慣性的動作都和你很像,你說,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那麼像的兩個人呢?”

“可是,阮姐說過,她是親眼看到你離開的,還有爸媽,他們……怎麼會不確定自己親生兒子的死亡呢?”

“雖然我挺希望你能回來的,但是……我也知道,那都隻是我的幻想而已,人死不能複生,更何況……”

“哦對了,偷偷告訴你,哥,當初,你的心臟救了一個女孩兒,她之後好像也考進了江淮大學,不過好像快要畢業了。”

沈紀棠絮絮叨叨地說著,而說到那個女孩兒的時候,他停頓了一下,“其實我知道這樣不太好,但是知道她也在江淮大學的時候,還是偷偷地去看了她。”

“結果差點兒被人當成是跟蹤狂。還好最後解釋清楚了。”說到這裡,沈紀棠撓了撓自己的腦袋,“原本我還想知道其他的器官去了哪裡,但是……醫院說要保密,一直不肯告訴我們,那位師姐也是巧合下才確認的。”

“這麼多年了,一和爸媽鬨矛盾就跑來這裡,哥不會嫌我煩吧?”似乎是想起了什麼,沈紀棠皺起了眉,“爸媽的掌控欲也太強了,也不知道你那時候是怎麼忍下來的,被氣到了能找誰傾訴呢?”

沉默了一會兒,沈紀棠又歎了一口氣,“哥,其實我看過你的日記了,爸媽肯定也看過了,我猜,就是因為他們看過了,所以一開始猜想瞞著我你的存在吧,不想讓我以為自己是個替代品。”

“哥,我好像……總是受到你無形中的庇護。”沈紀棠乾脆盤膝坐在了地麵上,撐著下巴,視線迷茫地看向遠處,“但卻永遠也不能見上一麵。”

沈觀棠靠在裴執玉的懷裡,他試圖去回想自己小時候的事情,“我寫過日記嗎?為什麼我都不記得了?”

“還有,器官捐獻是雙盲原則,能知道一個就已經很巧合了,全都知道,除非你去黑了人家電腦。”

“沒有活在我的陰影之下,真的挺好的。”

沈觀棠輕聲回應著他的話,“其實已經見過麵了,隻是,你不知道罷了。”

“叮鈴鈴——”

門口的風鈴聲再度響起。

“歡迎光臨——”沈紀棠猛地睜大了眼睛,“是你?”

他的眸子在沈觀棠的頭發上轉了一圈兒,“你的頭發?”

沈觀棠晃了晃手裡的相機,見阮茵不在,便理直氣壯地把理由都推到了她的身上。

“我聽阮茵說,你一直都很遺憾,沒能親眼看到你哥。”

“雖然,我沒法完成你的這個願望,但……我卻能送你一張照片。”

說著,沈觀棠將相機遞給了裴執玉,對沈紀棠道,“請問,能和你合一張影嗎?我想留作紀念。”

沈紀棠雙唇微張,幾乎說不出話來。

裴執玉舉起相機。

也不等沈紀棠回過神兒來,沈觀棠就拉過了他的手臂,“看鏡頭。”

“喵~”

一旁的圓圓恰好湊了過來,照片裡頓時多出了一個貓頭。

將照片打印出來後,沈觀棠認真地看了沈紀棠一眼,“再見,弟弟。”

離開貓咖後,沈觀棠抬手遮了遮有些刺目的陽光,天空湛藍,如同水洗一般。

“還剩下最後一件事了。”沈觀棠喃喃。

“什麼?”裴執玉微微彎腰,似乎是沒聽清。

沈觀棠眸子裡笑意盈盈,“是秘密,等晚上你就知道了。”

晚上?

裴執玉頓時好奇了起來,“是什麼事,居然要等到晚上?”

“都說了是秘密了,所以,一定要晚上才行。”沈觀棠故意賣了個關子。

“我很期待。”裴執玉唇角翹起,“不過……如果不夠滿意的話,我會……親自找阿棠要的。”

沈觀棠笑了起來,“好啊。”

夜色漸深,沈觀棠牽著裴執玉的手,兩個人漫步在林間小徑上。

因為遠離城市,從這裡看過去,天空中的星星都更加明亮了。

慢悠悠地走到山頂,沈觀棠與裴執玉並肩站在一起,遠處,是燈火絢爛的城市,近處,是這一座小小的山丘,看上去平平無奇,裴執玉甚至不知道,沈觀棠為什麼要帶自己來這裡,是為了那個秘密嗎?

可是……

裴執玉環視一圈兒,仍舊猜不透沈觀棠的秘密是什麼。

“阿玉,看那裡。”

順著沈觀棠指出的方向看過去,下一瞬,天空中鋪滿了煙花。

裴執玉眸子一顫,還不等他為鋪滿了半邊天空的煙花所欣喜,下一瞬,他麵前的沈觀棠忽然單膝跪地,他的指間,是一個銀質的戒指。

“裴執玉先生,請問,你願意成為我的伴侶,此後,一生一世一雙人嗎?”

裴執玉喉結滾動,半晌後,他才道,“我當然願意。”

煙花絢爛,照亮了沈觀棠帶笑的眸子。

他捉住裴執玉的手,緩慢地將那一枚戒指戴到了他的無名指上。

而後,裴執玉也同樣單膝跪地,為沈觀棠戴上了另一枚戒指。

裴執玉注視著沈觀棠的眼睛,像是永遠也看不夠一般。

沈觀棠噗嗤一笑,握住了裴執玉的手,下一瞬,他輕輕靠前,吻上了他的唇。

第92章 心願得償

第92章

裴執玉很好學,再加上看過愛情電影,他當然知道這個世界非常流行的求婚方式。

唯一讓他意外的,其實是沈觀棠的搶先,還有……他的主動。

這實在是讓裴執玉有些受寵若驚,畢竟,從一開始,主動的人就是他自己。

然而,就在裴執玉想要更進一步,加深這個吻的時候,沈觀棠卻忽然將他壓倒在了草地上。

裴執玉!!!

這就更不對勁兒了,在裴執玉的印象裡,沈觀棠可不是能接受野合的人。

果然,下一瞬,沈觀棠就從裴執玉的身上翻下去,枕著手臂,看起了夜空中絢爛的煙花。

裴執玉側過頭,他的注意力幾乎完全不在煙花上,他小心翼翼地,一點一點地描摹著沈觀棠的眉眼五官,像是要將他完全刻印在自己的心底裡。

似乎是注意到了裴執玉的視線,沈觀棠側過頭,低聲問道,“不喜歡煙花嗎?”

“不是不喜歡。”裴執玉抓住了沈觀棠的手,牢牢地握緊,“隻是比起煙花,我更喜歡看著你。”

“可是……”沈觀棠笑著道,“煙花是特意為你準備的,你如果不看,豈不是就浪費了?”

裴執玉一愣。

下一瞬,他的腦袋兩側就被沈觀棠強行扶正了,“有的時候,還是要將目光移開,多看看生活裡其他的美好。”

裴執玉無奈地笑了,“既然是阿棠的要求,那我……敢不從命?”

既然不會在這個世界停留太久,沈觀棠也絲毫沒有吝嗇,煙花足足燃放了將近一個小時的時間。

大大小小,顏色各異的煙花在空中競相炸開,完成了一瞬間的絢爛,也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這一波聲勢浩大的煙花燃放,也引起了附近許多人的注意。

本地的聊天群裡,說的幾乎都是這事兒。

“也不知道是哪個冤大頭燃放的。”

“嘖嘖,這炸煙花的時間可真夠長的,狗大戶!”

“哎呀,燃放了那麼多的煙花,這段時間咱們這兒的空氣質量又得下降吧?那個什麼pm25還是啥的?”

“啊……那我之後出門可要戴口罩了!”

“現在煙花燃放也有無汙染的那種了,狗大戶應該不至於舍不得那點兒錢吧?”

“誰知道呢?”

“也不是逢年過節的,閒著沒事兒放煙花乾什麼?”

“這附近也沒聽說有新店開業啊?”

“有沒有可能……人家是為了哄女朋友開心?”

“艸……還真特麼又這個可能啊!”

“管他是為了哄誰開心,咱們也算是免費白嫖了一波煙花秀,這一波不虧。”

“哈哈哈,沒錯,不虧!”

山頂上,夜風撩起了裴執玉的長發,落到了沈觀棠的臉頰上,有些癢。

裴執玉忽然道,“阿棠,這裡是不是對你有什麼特殊的意義?”

“嗯。”沈觀棠點了點頭,“這是我無意中發現的,距離城市中心不太遠,又沒有多少人會過來,這裡很安靜,陪伴著我的,隻有風聲和鳥鳴蟲響,還有……”

沈觀棠忽然笑了起來,“野貓。”

說完,他微微側頭,不遠處,幾雙閃爍著亮光的眼睛正鬼鬼祟祟地往這邊看。

“每當我覺得壓力太大的時候,就會跑來這裡,路上花不了多少時間,但卻可以讓我的心安靜下來。”

“不過,這裡的野貓大概不怎麼喜歡我。”

“哦?為什麼?”裴執玉好奇了起來。

沈觀棠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每一個做貓咪救助的人,都有一種癮。”

“什麼癮?”

“閹癮。”

裴執玉有些茫然,“什麼癮?”

沈觀棠伸出手,比出了一個剪刀的姿勢,緩緩向下,然後,驟然間合攏——

裴執玉隻覺得胯下一涼,他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你……”

“不過你放心,”沈觀棠笑吟吟地道,“不會對你做的,畢竟……我舍不得。”

裴執玉……

他翻了個身,將沈觀棠壓在身下。

“你乾什麼?”沈觀棠推了推他的胸膛。

裴執玉臉上露出一個笑來,下一瞬,兩人周圍的環境驟然間變化,從山頂變成了酒店臥房。

背後是柔軟的床墊,身前是緊實的肌肉,沈觀棠難以自控地咽了咽口水,喉結上下滾動了幾下。

再開口的時候,他的聲音也帶上了幾分啞意,“阿玉,我覺得——唔——”

未說完的話被堵在了唇裡,粗重的喘息聲幾乎響在耳邊。

一吻結束,裴執玉輕輕地抵住了沈觀棠的額頭,他的手正在對方的腰側摩挲著,每一次撫過,他都能感受到掌心下繃緊的肌肉。

裴執玉扯住被紮在腰間的襯衫下擺,緩緩拉出,他金色的眸子牢牢地鎖住對方,不肯放過沈觀棠臉上一絲一毫的情緒變化。

掌心貼上皮膚的時候,沈觀棠像是被燙到了一般,整個人都顫抖了一下,喉間也溢出了細碎的吟聲。

兩個人貼在一起,彼此探索著對方的身體,像是交纏在一起的蛇,又像是纏繞在一起的藤蔓。

“阿棠……”裴執玉一聲聲地喚著,沈觀棠最開始的時候還能應幾聲,但很快,他就無法思考更多了。

他覺得自己像是變成了一葉小舟,在滔天巨浪中沉沉浮浮,每一次他試圖掌舵的時候,都會被迎麵而來的浪頭打翻,再度失去控製力。

風浪翻湧,不知何時才能停息。

窗外的月亮已經若隱若現,遠處的地平線,似乎有亮光刺出。

“哢嚓——”

浴室門被打開,裴執玉散著濕漉漉的長發,直接走了出來。

不遠處的沈觀棠身上隻裹了一件柔軟的睡袍,領子鬆鬆垮垮,露出了大片瓷白的皮膚,仔細看的話,還能看到幾絲快要消失的紅痕。

修士的身體恢複力十分強悍,即便昨天戰況激烈,傷痕遍體,但隻是睡了一覺,那些曖昧的痕跡便已經消失地差不多了。

裴執玉手指插入了沈觀棠的發間,他的指腹輕輕地摩挲著沈觀棠的耳後,他原本留在耳後頸間的溫和,此時已經徹底沒了痕跡。

輕輕歎息一聲,他乾脆彎下腰,整個人都貼上了沈觀棠的後背,腦袋擱在對方的肩膀上,“阿棠~”

沈觀棠有些古怪地側頭,“你……沒穿衣服?”

裴執玉無賴道,“反正這裡隻有我們兩個人,穿和不穿也沒有什麼區彆吧?嗯?”

沈觀棠咳嗽了一聲,指尖微動,裴執玉的長發瞬間變得乾爽,同時,一件相同款式的睡袍也披在了裴執玉的肩上,“快穿好。”

裴執玉的腦袋在沈觀棠臉頰上輕輕蹭著,撒嬌道,“阿棠幫我~”

沈觀棠有些沒好氣地道,“難道你自己不會穿嗎?”

察覺到貼過來的那具軀體又靠近了一些,沈觀棠的腦海裡驟然間閃過了昨晚的零星畫麵,臉頰染上了薄紅。

“阿棠想到了什麼?臉上居然這麼紅?”裴執玉收緊手臂,乾脆將沈觀棠抱了起來,自己坐進椅子,讓沈觀棠坐在了自己腿上,他的目光看向了桌子上的幾張黃色符紙,鼻尖兒聳動,聞到了朱砂的氣味。

“在畫平安符?”

“嗯。”

裴執玉沒有問是畫給誰的,而是提議道,“我幫你?”

“不。”沈觀棠搖頭,拒絕了裴執玉的好意,“我自己畫。”

裴執玉點頭,沒有過多地糾結這個問題。

隻是,下一瞬,見沈觀棠猛地扭頭看自己,裴執玉眨了眨眼睛,故作困惑地道,“阿棠為什麼要這樣看著我?”

沈觀棠咬牙切齒地道,“你到底乾了什麼,難道你自己還不知道嗎?”

裴執玉乾脆耍起了無賴,“椅子那麼硬,阿棠坐上去肯定不舒服,我來給你當肉墊,不好嗎?”

“一、點、兒、也、不、好!”沈觀棠一字一句地道,“你快點兒放開我,如果平安符畫錯了,可是沒效果的,到時候……”

沈觀棠抬手給了裴執玉一記肘擊。

“唯你是問。”

雖然沈觀棠的那一記肘擊沒有多用力,但裴執玉還是故意做出了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試圖挑起沈觀棠的同情來,“阿棠,我疼~”

“我還疼呢!”

裴執玉輕笑一聲,曖昧地吻了吻沈觀棠的喉結,“隻是疼,難道沒有爽嗎?”

“你!”

腦袋又被敲了一下,裴執玉知道自己要是再逗下去的話,沈觀棠就要真的惱了。

他向來見好就收,在沈觀棠的臉頰上吻了吻,就老老實實地把人放回了椅子上,同時係好了自己的睡袍。

“為什麼不送玉符?”裴執玉有些疑惑,按理來說,玉符可比平安符好用多了。

“我考慮過。”沈觀棠輕輕地歎了一口氣,“可能夠用來製作平安符的玉,在這個世界品質極好,價格昂貴,紀棠他……肯定不會收的。”

裴執玉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但如果是用符紙繪製的平安符,他們也看不出裡麵的門道,也不知道裡麵的價值,大概會以為是你去寺廟道觀裡順便求來的。”

“嗯。”沈觀棠點頭,“既然不是什麼太貴重的東西,那麼收了也就收了。”

“果然是阿棠想得周到。”裴執玉道。

沈觀棠笑了笑,事情畢竟關乎自己的家人,他當然要多考慮了。

“一、二、三……咦?”裴執玉疑惑,“怎麼是五個?”

“還有兩個,是送給阮茵和圓圓的。”沈觀棠解釋道。

“阮茵幫過我很多,彆的不說,將圓圓養到現在,我就非常感激了。”沈觀棠一邊說,一邊將畫好的平安符折起,最後變成了一個小三角的樣子,“圓圓年紀很大了,一般貓咪的壽命在十五年上下,仔細算算時間的話,它都已經快十八歲了,即便是在貓裡,也算是長壽的。”

“隻是年紀大了,肉體機能的衰竭是不可避免。這個平安符,也隻能避免它出現一些意外。隻要它能安安穩穩的,我也就放心了。”

裴執玉捏著已經製作好的平安符,在手裡把玩了一會兒,他忽然道,“可這個世界的人,大都是無神論者,不太可能會隨身帶著平安符吧?”

沈觀棠歎了一口氣,“我也正在為這個事情發愁呢。”

裴執玉淺笑道,“阿棠不必為此煩心,我有辦法。”

“你有?”

“是啊,阿棠難道忘了,我的本體是什麼了嗎?”

“九尾狐。”

“而狐狸的天賦裡,便天然有魅惑這一法門。”裴執玉自信道,“阿棠放心交給我就是了。”

沈觀棠點了點頭,認真道,“那就麻煩阿玉了。”

剛一說完,他的唇瓣就抵上了一根手指,“阿棠,你我之間,何必說這些呢?”

軟乎乎貓咖

沈紀棠剛一進門,還沒來得及去換工作服,就被阮茵逮了個正著。

沈紀棠將自己手裡那個非常古典的信封翻來覆去看了一會兒,疑惑地問道,“阮姐,這是什麼?”

“是那位裴先生拜托我轉交給你的。”

“裴先生嗎?”沈紀棠低頭,腦海裡浮現出了那個和自己哥哥非常相似的青年,猜測道,“是照片嗎?”

其實兩個人的合照,他已經導入了自己的手機裡。

“我也不清楚。”阮茵晃了晃自己手裡的信封,“我也有呢。”

“你也有?”

這下子,沈紀棠是真的猜不出來這裡麵到底是什麼東西了。

阮茵率先將她自己的那個信封拆開,從裡麵倒出了兩個平安符,還有一張卡片。

“這東西……”阮茵拿起了那護身符,“疊得還挺好看的。”

紙片上隻有幾行字,是祝福的話語。

“原來這裡麵的平安符還有一個是給圓圓的?”阮茵興致勃勃地把圓圓抱了過來,小心地調節了一下繩子,剛好處於一種能掛住,卻也不會給貓咪帶來負擔的長度。

沈紀棠看得一陣無言,“阮姐,你也信這些嗎?”

“哎呀——”阮茵摸了摸圓圓的腦袋,“這些事情,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心誠則靈嘛~”

“再說了,信一信也沒有什麼壞處,那就順便信一下好了。”

“說的也是。”沈紀棠被說服了。

他拆開了自己的信封,裡麵是同樣的配置,隻不過護身符變成了三個,而卡片上的內容也不太一樣。

沈紀棠仔細地看過了那上麵的字,心裡也緩緩地劃過了一抹失望之色。

字跡完全不同。

說實話,沈紀棠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著些什麼。

他將護身符放進了自己的錢包裡,詢問過阮茵後,又預約了快遞,將剩下的那兩個護身符快遞回了家。

收到兩個護身符的時候,沈慈安和顧胭也覺得奇怪,和沈紀棠溝通了一下後,兩個人一麵說著沈紀棠淨知道搞一些封建迷信,但最後還是將那兩個護身符貼身帶著了。

“這樣就足夠了。”沈觀棠輕聲道。

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地度過這一生。

“找到了。”沈觀棠猛地睜開眼睛。

定位他們所在的那個修仙世界,對沈觀棠來說有些困難,但,因為他是出雲秘境的主人,就可以通過一些取巧的方式。

先定位出雲秘境,待找到了出雲秘境後,他們就能通過出雲秘境和修仙世界之間的聯係回去。

當然,前提是一切順利的話。

“阿玉。”沈觀棠握住了裴執玉的手,“你準備好了嗎?”

裴執玉將沈觀棠的手握得更緊,“阿棠放心,無論待會兒發生了什麼事情,我都不會放手的。”

沈觀棠重重地點了點頭,“那我要開始了。”

“嗯。”

即使已經定位到了出雲秘境,可是要撕開彼此之間的通道,也不是什麼簡單的事情。

為了避免驚擾彆人,他們特意去了深山老林中。

周圍的巨木遮天蔽日,有好奇的小動物遠遠地看著他們,但是,在撕開時空裂隙的時候,動物們本能地察覺到了危險,爭前恐後地遠離了這個地方。

設立在深山內的監控係統也發現了這些動物們的異常,然而,他們卻無法解釋這種異常到底是因何而起。

因為沈觀棠和裴執玉特意避開了紅外攝像機。

撕開的通道並不穩定,但現在和在魔族秘境裡的時候不同,他們不需要在顧忌那些實力低微的修士,隻要顧好自己和對方就行,靈活性大大增加。

說是通道,但其實和普遍意義上的通道並不一樣,沈觀棠和裴執玉彼此相擁,雖然是無比親密的姿勢,但是兩個人的神經卻處在高度警惕中。

他們周圍的一切都是灰蒙蒙的,事實上,這種灰蒙蒙的顏色也是他們所想象出來的。

這裡的一切都處於混沌之中,而現在的他們,則是靠著沈觀棠和出雲秘境之間的那一點兒聯係,小心翼翼地前進著。

在時空裂隙裡的時候,人是很難感知到時間流逝的,因為並沒有一個參考物,他們隻能靠著身體的本能來大致推測,如今已經過去了多久。

但是這畢竟太過模糊,會有偏差。

如果隻有一個人,或許會再這樣的混沌中被逼瘋。

好在,他們並不是一個人。

雖然無法開口說話,可他們神識相交,肢體相觸,他們能夠感受到彼此的存在。

而這,足以撫慰。

忽然,一道強烈的光芒襲來,沈觀棠和裴執玉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

待那股刺目的光芒消失後,沈觀棠試探性地睜開了眼睛。

他們所站立的地方,是一座雪山。

“我們……回來了。”沈觀棠猛地抱住了一旁的裴執玉,“阿玉,我們……回來了。”

“是啊。”裴執玉輕輕地拍打著沈觀棠的後背,也是感慨萬千,“我們……終於回來了。”

靜靜地擁抱了一會兒後,沈觀棠終於打量起了這一座雪山。

然而,越看,他越是覺得這一座雪山很眼熟。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應該是那一頭冰熊的棲息地。”沈觀棠說到,“阿玉,你還記得那隻冰熊嗎?”

“當然記得。”裴執玉道,畢竟是曾經的“情敵”之一,他怎麼可能會忘記?

不過,現在麼,裴執玉再想起那隻冰熊的時候,敵意減少了許多,可能……

他低頭看著自己和沈觀棠緊緊地扣在一起的手指,笑容更加燦爛。

找了一圈兒也沒有找到那頭冰熊的蹤跡,沈觀棠的心裡忽然有了些不太好的預感,該不會……是被他之前送進這裡的修士給殺了吧?

如果真是這樣,那……

“阿棠。”裴執玉安慰他道,“事情或許沒有那麼糟糕。”

“希望如此吧。”沈觀棠喃喃道,“畢竟那頭冰熊那麼懶,應該不至於去招惹那些修士。”

其實作為一個秘境,出雲秘境內靈獸眾多,但……人總有個遠近親疏,沈觀棠與那些靈獸並不相識,自然不會有多少感觸。

但冰熊卻是他認識的人……靈獸,他當然很難置身事外。

“我們先去找人。”裴執玉道,“等找到人之後,自然就能知道這裡發生了何事了。”

“嗯。”沈觀棠點頭,片刻後,他自嘲道,“我大概是……關心則亂了。”

“人之常情罷了。”裴執玉溫聲道,“阿棠不必自責。”

出雲秘境本就在沈觀棠的掌控之中,找人自然不是什麼難事兒。

“找到了!”

但讓沈觀棠覺得奇怪的是,那些人居然都聚集在了一起。

“先去看看再說。”

剛一靠近,沈觀棠便發現,有人正在切磋,而其他人正圍了一圈兒,各自給對方加油助威。

切磋的其中一人,沈觀棠認識,是卓音,而另一個人……白發白眉白瞳,沈觀棠不記得自己救下來的人裡,有這樣一個人。

所以,他是怎麼進入這個秘境的?

還是說,是之前留下來的修士?

最先發現他們兩人的是藍思思,她正歪在卓君的身上,整個人像是一條沒骨頭的蛇一般。

“他們回來了。”藍思思懶洋洋地在卓君的耳邊道。

“誰?”

“還能有誰呢?”藍思思衝著遠處的沈觀棠和裴執玉努了努嘴。

卓君扭頭,出現在她麵前的,是兩個有些陌生的男人,但細看的話,卻又覺得他們眉眼之間有些熟悉。

很快,沈觀棠和裴執玉的到來就引起了眾人的注意。

她們齊齊扭頭,看向了他們。

突然被這麼多人看著,沈觀棠和裴執玉也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反應,落地後,兩人微微拱手,“諸位道友。”

“不知兩位是……”

正沉默的時候,那個白發白眉白瞳的人忽然跳了出來,“他就是我之前給你們介紹的人,沈觀棠,這個秘境的主人!”

“居然是他!”

“沈觀棠,這個名字好生熟悉,好像……在哪裡聽過。”

“隻是……我記得當初救下我們的人,似乎是兩個女子?怎麼現在……”

“哎?你們想一想,若是他們換上了女子的裙衫,再仔細妝點一下,似乎……正是我們之前見過的那兩個女子。”

而在那一道道或是好奇,或是感激,或是尊敬的視線中,有一個人的目光十分詭異。

正是藍思思。

藍思思仍舊沒骨蛇一般攀附在卓君的身上,隻是看向沈觀棠和裴執玉的目光頗為詭異,片刻後,她咬牙切齒地道,“難怪老娘在你們身上折戟。”

特麼的性彆都不對,能勾引到手才怪!

卓君有些好奇藍思思和那兩個人之間發生過的事情,但現在不是問的時候,隻好暫時將好奇心給壓了回去。

但師妹卓音可沒她世界那麼體貼,賊兮兮地湊了過去,用所有人都能聽到的聲音“小聲”道,“哎,你之前和他們見過啊?該不會是之前誘惑過他們兩個人吧?”

藍思思翻了個白眼,“哼,算老娘當年眼瞎、”

“嘖嘖,是誰說,甭管是男是女,是人是獸,都沒有你誘惑不來的嗎?”卓音像是抓住了藍思思的把柄一般,得意洋洋地道,“看起來,你也不是沒有遇上過對手嘛~”

藍思思此人,因為出身合歡宗,所以,在這一行修士中,人緣並不好,不過她也不怎麼在意。

卓君和卓音出身無音穀,因為沒有被禍害過,所以對合歡宗沒什麼惡感,也算是藍思思在這個秘境裡僅存的幾個……勉強能稱得上是朋友的人。

藍思思看了卓音一會兒,忽然緩緩地笑了,眸子裡魅意流轉,“你這樣招惹我,就不怕將來我去誘惑你的夫君?”

“我才不怕呢!”卓音哼哼了兩聲,道,“父親說了,管不住自己的男人,和禽獸也沒什麼區彆,我才不會和一個禽獸成親呢~”

“要是他被你勾引走了,我就踹了他,哼。”

藍思思一愣,忽而收起了周身的魅意,“果然是涉世未深的毛丫頭,這人心啊,是最禁不起考驗的。”

“經不起考驗的我就不要了唄。”卓音完全不能理解,“哪有你說的那麼麻煩?”

這下子,出聲的不再是藍思思,而是另一個人,“情之一字,最是誤人,若是沾上了一絲,便如同渡劫一般。”

“古往今來,最難渡的,便是情劫,不是沒有道理的。”

“是啊,我有一位師姐,原本天賦極好,可最後卻還是栽在了這情劫上,最後香消玉殞。”

趁著女修們感慨的時候,沈觀棠上下打量著那個白發白眉白瞳的男人,良久後,才不可置信地道,“你是……冰熊?”

那男人立刻點頭,“對對對,是我是我是我,我還以為你會認不出我來呢!”

“真是沒想到。”沈觀棠感慨道,“你變成人形後,竟是這般。”

“是不是魁梧又帥氣?!”冰熊興衝衝地道,“她們都誇我長得好看呢!”

麵對冰熊的詢問,沈觀棠“呃”了一聲。

事實上,冰熊化人後,一點兒也不魁梧,反而看上去有些柔弱,若是他不開口,再沒了什麼表情,看上去就是一股兒病嬌味兒,當然,一開口,啥味兒都沒了。

太憨了,真的。

沈觀棠問道,“你是怎麼遇上她們的?”

“這事兒,說起來吧,其實就是一個誤會,我睡太久了,她們以為我被封在了冰層裡,特意打破了冰層去救我呢。”冰熊憨憨地摸了摸自己的後腦,“然後,我們就這麼認識了。”

“那你之前說,我是這個秘境的主人,這事兒……你也告訴她們了?你主動說的?”

“那倒沒有,但她問了,我就說了啊。”

“誰問的你?”

冰熊指了指藍思思。

沈觀棠不由得扶額,得,果然是她。

藍思思和冰熊加起來,一共八百個心眼子,藍思思八百零一個,冰熊倒扣一個,俗稱,缺心眼子。

不過,這也算不上什麼大事兒,在決定了將那些修士送進出雲秘境的時候,沈觀棠就已經做好了暴露一切的準備。

“你們能平安歸來,我們也總算是放下了心。”藍思思率先開口。

沈觀棠輕輕點了點頭,“多謝記掛。”

藍思思嫵媚一笑,“放心,你救了我們,出雲秘境的事情,我們會為你保密的。”

說完,她轉過身,緩緩道,“我想,這一點,諸位應該沒有什麼意見吧?”

“自然。”

“應該的。”

“還請沈仙長放心。”

聽到那些修士們的承諾,沈觀棠也是輕輕地鬆了一口氣。

其實就算這個秘密暴露了也沒有什麼關係,但,總歸是會多一些麻煩,而沈觀棠最討厭的就是麻煩了。

如今,她們願意保守秘密,那就是最好的了。

“還有一事。”藍思思嫣然一笑,“這裡還有未辟穀的小姑娘,所以,這段時間,我們也在你的秘境裡尋了些吃的,獵殺了一些靈獸……”

沈觀棠明白藍思思的意思,聞言道,“無妨。”

聽沈觀棠這樣說,眾人也是悄悄地鬆了一口氣。

這秘境既然是沈觀棠的,那這裡麵的東西自然也屬於他。

但她們總不能不吃東西也不修煉,經曆了魔族秘境一事後,她們對提升自己的實力都十分迫切,此時得了沈觀棠肯定的答複後,眾人心裡的大石也落了下來。

在沈觀棠和眾人說話的時候,裴執玉一直沒有開口,但他其實一直都在觀察著那些人,在提及沈觀棠是秘境的主人後,她們的臉上有羨慕,但卻沒有什麼貪婪的神色。

也是,如果太過貪婪,無法做出正確的決定,她們也根本無法逃出那個魔族秘境。

最終從那個魔族秘境中離開的,也不過是三十幾人而已,而更多的人,則埋葬在了那個秘境裡。

將眾人送出秘境後,裴執玉勾住了沈觀棠的手,輕笑著道,“阿棠,我們回濡山吧。”

也不知道離開了這麼久,那群小家夥兒怎麼樣了。

而這一次回去,裴執玉思索著,一定得讓段知遠他們幾個人改口!

至於改成什麼,再議。

然而,就在裴執玉無限暢想著的時候,沈觀棠卻道,“那恐怕不太行。”

“為什麼?”裴執玉不解。

沈觀棠無奈地道,“你是不是把柳葉他們給忘記了?她應該還在看著葉逢山,還有岑珞這個路癡,我們之前也說好了要送他回萬劍門的,總不好出爾反爾。”

裴執玉……

沒錯,他確實忘了。

第93章 自投羅網

第93章

從出雲秘境中離開後,眾人告辭後,便向著四麵八方彈射而去。

有結伴同行的,也有獨行俠。

“師姐,那一處空間,居然真的是出雲秘境。”

“秘境居然也能被修士所掌控?在此之前,幾乎是聞所未聞!”

“哎,你們說,那位沈仙長,他現在的實力有多強?”

“聽說當年他離開雲霄宗的時候,實力不過是大乘期。”

“不過?咱們整個修真界,大乘期的修士又有幾個?”

“現在就不知道了,或許……他已經突破到了渡劫期也說不定?”

“如果是真的,那咱們仙修陣營裡,可就有兩位渡劫期的大能了!”

“而且還都是雲霄宗的人。”

“準確點兒來說,咱們這邊是三個呢!你們難道忘了,沈仙長身邊的那個男人,如果我猜的沒錯,那個人肯定就是妖皇裴執玉!”

“咦?原來他們兩個人之間居然是真的?我還以為都是他的死對頭故意編排的呢!”

“嗯,這樣一想的話,他們兩個人也能算得上是郎才郎貌了。”

忽然,一道有些遲疑的聲音想起,“據我所知,似乎隻有真正的仙人才能開辟出那樣的秘境來。”

眾人齊齊看向了剛才出聲的那個姑娘,她相貌平平,是很容易就會忽略的長相,然而此時,眾人看向她的目光卻十分火熱。

“真的嗎?”

對於她們這些實力低微的修士而言,大乘期的修士,在她們的印象裡,基本上就已經和仙人無異了。

而更上的渡劫期、散仙,甚至是飛升成仙的那些人,基本上就和傳說裡的神話人物沒有什麼區彆。

所以,她們對這其中的區彆並不了解。

“我也是……聽長輩說的。”那個相貌平平的姑娘不緊不慢地道,“渡劫期的修士就能開辟獨屬於他們自己的空間,就像是……我們經常使用的儲物袋,隻是比儲物袋高級了不知道多少倍。而且不怕丟失。”

“真方便啊。”有人感慨了一聲。

其他人也是認同地點了點頭,“是啊,真方便啊……”

“但,這種空間隻能承載死物,若是將活人放進去,是會被活活憋死的。”

“呀——這麼危險?”

“散仙開辟的空間倒是要好一些,但若是時間久了,基本上也很難活下來。唯獨真正的仙人,其開辟的空間,甚至可以形成一個新的小世界。”

“咦?那你的意思是,我們這個世界,有可能是不知道多少年前,某位仙人隨意劃開的世界?”

“我隻能說,有這種可能。”那相貌平平的女子點了點頭,“所以,現在再來看出雲秘境,它極有可能是一位仙人的傳承,而這個秘境,就是他對自己弟子的饋贈。”

眾人麵麵相覷了一會兒,終於,有人遲疑著道,“可是……這個事情,我們早就知道了啊?”

“那你們有沒有想過另一個可能。”

“什麼可能?”

“既然是一位仙人開辟的傳承秘境,w52ggdco若是有人繼承了他的傳承,那……這位仙人豈不是也能通過這出雲秘境來到我們這個界?”

“這怎麼可能!

“是啊,從來沒有聽說過,已經飛升的仙人能夠重新回到下界。”

“如果是以前,我也是不信的。”那個相貌平平的女子緩緩開口,“但,你們想過沒有,沈仙長是如何從時空裂隙內返回的?”

“因為……他是這個秘境的主人,所以能……”

“是啊,沈仙長現在是這個秘境的主人,而從前呢,這個秘境的主人又是誰?”

“那位……不知名的仙人。”

“那也就意味著,”她緩緩開口,“現在,沈仙長的背後,或許有一位可以隨時來到下界的仙人撐腰。”

“可是……你跟我們說這些……是要做什麼?”

“沒什麼。”女子輕聲道,“隻是怕某些人忘恩負義罷了。”

“你在說些什麼?我們怎麼會這麼沒有良心呢?”

“人言可畏,望諸位,能夠記得,當初在魔族秘境內,是誰冒著危險救了我們。”

說完,女子不再多言,轉身飛快離去了。

走遠後,那相貌平平的女子忽然停住了腳步,她輕柔一笑,“人心易變,我能做的,也隻有這些了。”

沈觀棠和裴執玉並不知道這些,從出雲秘境內離開後,兩個人沒有多耽誤時間,而是儘快趕去了葉氏庭園。

裴執玉倒是很想和沈觀棠再溫存一番,奈何……沈觀棠擔心夜長夢多,硬是將他給推開了。

裴執玉覺得十分不開心,可他也明白沈觀棠的性子,最後隻能怏怏不樂地跟了過去。

到達葉氏庭園的時候,已經入夜。

明月高懸,而葉氏庭園內,隻有幾處房間內亮著燈火。

在這深山之中,看著愈發古怪。

“我記得,葉氏庭園裡的人可有不少。”沈觀棠輕聲道。

裴執玉扣住了沈觀棠的手,點頭道,“很古怪。”

“那柳葉和岑珞……”沈觀棠心裡一跳,“他們會不會有危險?”

“彆著急。”裴執玉安慰道,“越是著急,越是容易出錯,阿棠,這還是之前你教我的。”

“我知道。”沈觀棠握緊了裴執玉的手。

他有些懊惱地想道,明明知道葉逢山和廣華府石家之間牽連甚深,怎麼當時就隻留下了柳葉和岑珞呢?

隻是,誰又能想得到,計劃趕不上變化,設計被帶走後,他和裴執玉也經曆了太多的事情。

葉氏庭園內。

葉逢山的對麵坐了一個年輕的男子,他眉眼間有幾分倨傲,舉手投足間頗有氣度,看上去似乎是大家族的公子。

葉逢山有些擔憂地問道,“石兄,我還是覺得……”

他對麵的男子聞言放下了手裡的茶盞,笑了起來,“葉兄,你不會是被那兩個人嚇破了膽子吧?”

葉逢山沉默。

石崢笑了笑,“葉兄不必擔心,如今你的實力已經恢複,打不過難道還不會跑嗎?更何況……”

稍微停頓了一下後,那人意味深長地道,“之前是因為事發突然,所以你才吃了個大虧,但現在麼……”

“哼哼。”石崢冷哼了兩聲,“你們雲霄宗和我們廣華府,強強聯合,就算無法抓住他,也定然能給他們一個重創!”

“再說了,我可還有一個秘密武器。”

“什麼秘密武器?”葉逢山有些好奇。

然而,石崢卻是在故意繞彎子,“這個我不能提前告訴你,總之啊,隻要沈觀棠他們敢來,今天就等著徹底留在這裡吧!”

葉逢山仍舊欲言又止。

他很想說,石崢可能是沒有見識過沈觀棠的厲害,所以現在說起來的時候,才能這麼輕鬆。

葉逢山越想越覺得石崢的那個所謂計劃很不靠譜,可礙於彼此之間的情分,他又不好直白地說出口,隻能旁敲側擊。

然而,那石崢卻像是被那個計劃徹底衝昏了大腦,無論葉逢山怎麼暗示,他都像是聽不懂一樣,隻是一個勁兒地安慰著葉逢山,讓他放寬心。

可越是這樣,葉逢山就越是如坐針氈。

他甚至已經開始考慮,不然的話,乾脆趁石崢不注意的時候,自己跑了算了?

反正,之前被毀掉的丹田已經徹底恢複,雖然此後他不得不轉而修魔,但是總比變成了一個廢人要好。

而在葉逢山低下頭,思考著自己逃跑的可行性的時候,石崢的嘴角露出了一抹冷笑,看向葉逢山的視線裡也多了幾分憐憫。

真可憐啊,石崢在心裡想道,到了這個時候,都不知道他自己已經成為了一個犧牲品。

不過,好歹是兄弟一場,你放心,等你死後,我一定會為你報仇的。

“真是沒想到,兩次來這個葉氏庭園,兩次都要被算計。”沈觀棠有些無奈地道。

裴執玉輕笑一聲,看著石崢的目光,簡直就像是在看一個死人。

“既然他們這麼想玩兒,阿棠,我們就不妨陪他們玩一玩兒,如何?”

“還是先把柳葉和岑珞救出來吧。”沈觀棠提醒裴執玉。

裴執玉輕笑一聲,“當然,都聽阿棠的。”

“其實,我也挺好奇石崢的那個秘密武器到底是什麼。”沈觀棠若有所思地道,“他似乎非常有信心,那個秘密武器能夠對付一個大乘期的修士,和一個渡劫期的修士。”

裴執玉唇角微微勾起,“阿棠和我想到一塊兒去了。”

兩個人對視一眼,忽而緩緩地笑了起來。

“石崢還真的是不長記性。”裴執玉慢悠悠地道,“隻是不知道,碎了兩次的丹田,魔心石還能不能給他補回來。”

“不過,眼下的當務之急,是先弄清楚柳葉和岑珞的下落。”沈觀棠道。

這對於沈觀棠來說,並不是什麼難事兒。

因為柳葉和沈觀棠指尖是有契約束縛的,此時找起人來,自然也要更快。

循著契約的聯係,沈觀棠和裴執玉來到了廣華府的首府內。

兩人看著裝飾豪華的廣華府內府,沒有強行闖入,而是在那附近尋了一間茶肆,要了壺茶,慢慢地品著。

之所以沒有強行闖進去,沈觀棠主要考慮的是岑珞。

他和柳葉之間有契約,能夠迅速定位到她的位置,但是他和岑珞之間可沒有這些契約,自然就無法定位到岑珞的位置。

而他們也不能確定,岑珞和柳葉會關在同一處。

所以,目前最好的辦法,還是先打聽到兩個人的準確關押地點後,再做打算。

在來之前,沈觀棠和裴執玉都做了偽裝,因此,進入茶肆後,並未有人認出他們。

一邊飲茶一邊觀察著內府情況的時候,沈觀棠喝茶的手忽然一頓,他聽見了自己的名字。

在他們的不遠處,幾個茶客正一邊喝茶,一邊先聊著。

“聽說,那雲霄宗內出逃的那位沈長老,最近又有消息了。”

“哦?是什麼消息?”

“咳咳,我也隻是聽說,聽說哈!”那人喝了一口茶,潤了潤喉嚨,這才繼續道,“我也是聽說我家夫人的表弟的同門的姨母的親弟的妻弟說的,似乎……這位沈長老又和魔族扯上了點兒關係。”

“嘶——魔族?”

“難道是那位沈長老入魔了?”

“這我可不知道,”那人呷了一口茶,不緊不慢地道,“我隻是聽說,有人被抓進了魔族秘境裡,恰好看到了他驅使著黑色的藤蔓,將許多人都抓起來,扔進了不知道哪裡。”

“我聽說啊,那些修士所在的宗門和家族,幾乎都跑去了雲霄宗,嚷嚷著要雲霄宗給出一個說法呢。”

“可是那沈觀棠不是已經離開了雲霄宗嗎?”

“是啊是啊,他們再去雲霄宗找麻煩,有些說不過去吧?”

“嗨,誰說不是呢?”那講述著隨手往嘴裡扔了一塊茶點,慢慢地咽下去後,道,“那雲霄宗呢,也確實仗義,雖然沈觀棠已經叛出了宗門,可是被彆人找上門來之後,他們也不推辭,說是一定會給他們一個說法。”

“那說法,給了嗎?”

“這我就不太清楚了,還沒信兒呢。”

“嗨,就隻是說說而已,有什麼了不起,真要說的話,我也會啊!”

“你也彆嚷嚷,反正啊,我聽到的消息是快了,可能……要與其他兩大宗門,來一個萬宗大會呢!”

“八成這件事兒啊,會放在那萬宗大會上說。”

沈觀棠將手裡的茶盞放下,默默想道,也不知道那人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

“這個簡單。”裴執玉用神識和沈觀棠交流道,“待會兒等那人離開茶肆後,我去把人綁了,想來,他也不敢不說實話。”

沈觀棠……

他默默地歎了一口氣。

怎麼說呢,裴執玉的方法,總是非常地簡單粗暴,但有用。

可讓兩人都沒有想到的是,那個人離開了茶肆後,就鬼鬼祟祟地從一處小門進了內府石家。

“原來是石家的人。”沈觀棠微楞。

認真說起來的話,沈觀棠和石家之間的恩怨可不少。

葉鸝幾人曾經被石家的人騷擾並追殺,沈觀棠則是直接廢了石家一個十分有潛力的繼承人。

可若是細究起來的話,若不是石家人主動招惹,他們也不會一步一步,仇怨越結越深。

“還是要儘快行動。”沈觀棠低聲和裴執玉道,“雖然柳葉現在還活著,但……”

誰知道石家會對柳葉做什麼?

人活著,和人還活得好好的,完全是兩個概念。

而以石崢對自己的恨意,沈觀棠實在擔心,柳葉會遭遇什麼不測。

至於岑珞……

沈觀棠已經將他的下落迅速傳去了萬劍門,做了兩手準備。

如果岑珞和柳葉被關在了一起,那當然更好。

就在沈觀棠認真地製定計劃的時候,裴執玉忽然道,“阿棠。”

“嗯?”沈觀棠抬起頭,疑惑地看著裴執玉。

見裴執玉一直不說話,沈觀棠奇怪地道,“怎麼了?”

裴執玉沉默了一會兒,忽然緩緩地道,“阿棠,和你訂立了契約,大概是她們最大的幸運。”

沈觀棠微微愣住,“為什麼要這麼說?”

裴執玉歎息一聲,緩緩道,“阿棠知道,其他和人族定下了契約的妖修,最後都是什麼結果嗎?”

“你既然這樣問了,那他們的結局……大概都不怎麼好?”

“嗯。”裴執玉點頭,“阿棠。”

裴執玉似乎是想說點兒什麼,但最後他還是忍了下來,這個節點,並不合適。

對於裴執玉那有些奇怪的行為,沈觀棠雖然覺得有些奇怪,但也並沒有太放在心上。

他隻以為那是裴執玉的物傷其類。

可有些事情,卻並不是一個人能輕易改變的。

人族和妖族之間的仇恨,並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而是經過了千百年的積澱,才造成了如今的後果。

而想要化解這種仇恨,就是沈觀棠自己,都不知道該從何處做起。

但是,既然改變不了其他人,沈觀棠覺得,那就從自己開始做起。

其實,以兩人如今的實力,想要救人其實並不難。

廣華府府主的實力,最多隻是在出竅期,在他們兩個人麵前,委實有些不夠看。

但,保險起見,沈觀棠還是細致地製定了計劃。

裴執玉並沒有將廣華府裡的人看在眼裡,甚至覺得沈觀棠的這個所謂計劃有點兒多餘。

想歸想,裴執玉還是認真地將計劃的內容給記了下來。

畢竟是兩個人確認關係之後,第一次如此正式地共同行動,裴執玉覺得非常有紀念意義。

一切都進行地有條不紊。

但在計劃正式開始之前,沈觀棠忽然間有些心神不寧。

“阿玉。”沈觀棠去抓裴執玉的手。

“怎麼了?”裴執玉猛地握住了沈觀棠的手,關切地問道,“是哪裡不舒服?還是……”

“不。”沈觀棠蹙著眉,“我沒事,隻是……忽然間有些沒來由的心慌。”

“心慌?”裴執玉眸子閃了閃,斟酌著道,“阿棠,不如這次我親自去,你留在這裡等我,如何?”

“那怎麼行?”沈觀棠抬起頭,蹙眉道,“我們明明說好的……”

“可是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裴執玉將沈觀棠的手送到自己的唇邊,輕輕吻了吻,他認真地道,“阿棠,境界越高,對自身的預知就越是強烈。”

“雖然那不會讓你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但是卻可以讓你憑借著本能避開一些能夠危及性命的危險。”

“你是說,我心慌,是因為我的本能,預知到了危險?”

“是。”裴執玉肯定地點了點頭。

“那我就更不能讓你一個人去了!”沈觀棠猛地抓住了裴執玉的手,堅定地道,“明明知道可能有危險,卻讓你一個人去冒險,阿玉,我做不到。”

裴執玉輕輕地歎了一口氣,“可是,阿棠,如果我不去的話,柳葉和岑珞又怎麼辦?”

沈觀棠頓時陷入了兩難之中。

柳葉他是一定要去救的,可是他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裴執玉去冒險。

猶豫了一會兒,沈觀棠小心地道,“既然知道了這一次的計劃可能有危險,那……我會提高警惕的,說不定隻是個……”

“不行。”

沈觀棠話還沒有說完,就被裴執玉直接給否了。

“阿棠。”裴執玉握著沈觀棠手腕的手猛得收緊,金色的眸子死死地盯著對方,“你知道,我肯定不會同意的。”

能夠讓沈觀棠有那種危險的預知,足以說明,廣華府的內部,有足以威脅到沈觀棠的危險存在。

裴執玉怎麼可能會讓沈觀棠去涉險?

彆說裡麵的人是柳葉,就是陷在裡麵的人是自己,這一刻,裴執玉都不會允許沈觀棠去行動。

沈觀棠也沒有料到,事情居然會發展成這個樣子。

兩個人頓時陷入了僵持。

涉及到沈觀棠的安危,裴執玉的態度瞬間變得無比強硬,總之就是一句話,要麼自己去,要麼一切免談。

沈觀棠氣急,乾脆抬腳踢上了裴執玉的小腿,“裴執玉!”

被喊了全名,裴執玉也沒有半分退讓,他甚至握住了沈觀棠踢過來的腳腕,往上挪了挪,“彆踢那裡,都是骨頭,小心腳疼。”

沈觀棠……

他有些憤憤地用腳碾了幾下,用力地把自己的腳抽了回來。

彼此冷靜了一會兒,沈觀棠輕咳一聲,打破了兩人之間的沉默。

“阿玉,你還記得葉逢山和石崢之間的談話嗎?”

“記得。”

“石崢說,石家有秘密武器,你覺得,他們說的這個秘密武器,會是什麼?”沈觀棠垂下眸子,“我猜,可能是某種針對我的法器,甚至是……仙器。”

裴執玉蹙眉,“為什麼不會是人?”

“我有想過,”沈觀棠點了點頭,“但是如今這個修真界,能夠給我們造成威脅的人極少。且這些人本身都是各個宗門的大能,會這樣輕易地出手嗎?石家又有什麼能夠拿得出手的東西,吸引這些人?”

“他們還真的有。”

“啊?”沈觀棠扭頭,“是什麼?”

我怎麼不知道?

“阿棠,難道你忘記了?”裴執玉認真地道,“魔心石。”

沈觀棠一愣,眸子瞬間睜大。

“魔心石能夠幫忙修複破損的丹田和經脈,隻這一點,就足以讓無數人趨之若鶩了。”裴執玉的聲音非常冷靜。

然而,在沈觀棠聽來,卻有些不寒而栗。

“石崢被廢掉,眾人皆知,而現在,他就是最好的廣告。”

經曆了一次現代之行,裴執玉在和沈觀棠聊起來的時候,偶爾也會冒出幾個現代用詞。

“不僅僅是石崢,還有……葉逢山。”沈觀棠喃喃。

“不錯。”裴執玉輕輕摩挲著沈觀棠的手指,“如果是以此作為誘餌的話,難保不會有人咬鉤。”

“所以,阿棠,我們不妨從長計議。”裴執玉說道。

沈觀棠權衡了一會兒,忽然跳下了桌子。

“阿棠?”

“去葉氏庭園。”沈觀棠道,“他們並不知道我們已經回來了,或許……能從葉逢山那知道點兒什麼。”

說完,他回過頭去,“這……應該不算是以身涉嫌吧?”

裴執玉輕笑一聲,握住了沈觀棠的手,輕聲道,“不算。”

之前沒有動葉逢山和石崢,是為了避免打草驚蛇,以免石家轉移關押柳葉他們的地點。

這一次,這蛇是必須動一動了。

然而,再次來到葉氏庭園的時候,沈觀棠和裴執玉便察覺到了濃鬱的血腥氣。

兩人對視一眼,都在彼此的眸子裡看到了震驚與疑惑。

“先去看看。”沈觀棠道。

裴執玉點頭,牽住了沈觀棠的手,神色凝重地道,“此事,肯定有古怪。”

隨著距離逐漸拉近,血腥氣頓時變得愈發濃鬱了。

整個葉氏庭園內燈火通明,幾乎每一個房間裡的燈都亮著,抄手遊廊上的燈籠一盞挨著一盞,散發出慘白的光線來。

院子裡鋪滿了橫七豎八的屍體。

他們的臉上,殘留著死前一瞬的表情,有震驚,有恐懼,也有茫然。

“他們死去的時間應該不太長。”沈觀棠蹲下身,他的腳底踩上了血水,衣擺也被地麵上的血跡所汙染。

“嗯。”裴執玉站起身,眉頭緊緊皺起,“下手的人十分狠辣,幾乎都是一刀割喉。”

仔細地檢查了那些屍體臉上的表情和致命傷之後,沈觀棠思索著道,“他們中大部分人都很震驚,還有一些茫然,大概……這一次的襲擊非常得猝不及防。”

“也有可能……他們認識動手的人,並且認定了動手的人不會傷害他們,所以死前才會這麼震驚。”

“根據這些屍體的倒伏順序,這場屠殺,最開始,應該是從這裡開始的。”

沈觀棠和裴執玉走進了正堂。

葉逢山正坐在上首,他的喉嚨被人割開,大片的血跡湧出,浸透了他的衣襟,也將他的上半身染紅了大半。

他的臉上還殘留著驚愕和不可置信。

沈觀棠的視線掃過周圍,緩緩道,“殺人的,應該是一群人。”

裴執玉認同了沈觀棠的判斷,他指了指葉逢山,又指了指外麵的那些屍體,“這些人,應該是同時遇害的。沒有任何反抗的痕跡。”

“看起來,那群造成了慘案的人,實力不可小覷。”沈觀棠微微彎腰,仔細觀察著葉逢山,“他身上的致命傷隻有這一處。”

葉逢山雖然之前丹田被廢了一次,但是在沈觀棠和裴執玉從現代世界回來後,他就已經用魔心石修補好了丹田,至於那魔心石是何人所……除了葉逢山背後的人,不作他想。

“或許……是葉逢山背後的人故意滅口?”沈觀棠猜測道。

既然柳葉和岑珞被石家關押了起來,葉逢山沒有了顧忌,或許會向他背後的人傳遞消息。

“如果是這樣想的話,那麼我們之前在魔族秘境內的遭遇,也能解釋得通。”沈觀棠沉吟道。

“知道你我混了進去,所以……他們寧可直接毀掉那個魔族秘境,也要殺了我們。”

“隻是很可惜,他們失敗了。”

“但還有一個說不通的地方。”

沈觀棠皺著眉頭,“他們怎麼會知道我們回來了?”

如果確認自己和裴執玉已經死在了那個魔族秘境裡,也就沒有必要將葉逢山滅口了。

“或許……是那些被救下來的修士走漏了風聲。”裴執玉道。

他們兩個人離開後,就直接趕來了葉氏庭園,去廣華府的時候也做好了偽裝,按理說,不應該會被知道啊?

“契約。”

“什麼?”

裴執玉看向了沈觀棠,沉聲道,“你與柳葉之間的契約。”

沈觀棠遲疑了一會兒,“可是,那契約是單向的……”

接下來了,沈觀棠沒有再開口,他也明白了裴執玉的意思。

他們可以通過監控柳葉的狀態,來確認沈觀棠的安危。

如果沈觀棠死去,那麼簽訂了單向契約的柳葉就會徹底擺脫契約的掌控。

在沈觀棠和裴執玉在現代的時候,柳葉和沈觀棠之間的契約反應非常細微,就像是一根被拉到了極限的絲線,似乎稍微一用力,就會徹底斷掉。

那個時候,幾乎所有人都以為,沈觀棠在時空裂隙內堅持不了多久。

然而,沈觀棠的生命力卻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

連接著契約的那根線非常細弱,可卻始終沒有徹底斷掉。

等到沈觀棠和裴執玉從現實世界返回,原本微弱的契約,頓時重新穩定了下來。

“他回來了。”

“那這樣說的話,柳葉他們豈不是非常危險?”

“阿棠!”裴執玉一把抓住了沈觀棠的手腕,沉聲道,“我和你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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