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國的君主,再也高傲不起來了,在秦王麵前當然要畢恭畢敬。
嬴政將沏好的茶葉推到韓安麵前說道:“你是不是在心中忐忑,不知道下一步我會怎麼處置你。”
韓安沉默了片刻,隨即輕輕點了點頭,可見內心的確焦灼。
“放心吧,寡人不會殺你。”嬴政道,“我說過的話,從不曾食言。況且你的命,對我來說也沒多大的意義。”
韓安這才長舒了一口氣,拱手道:“謝王上寬宏大量。”
“之前讓你帶著部分戰俘來此地修渠,也是為了給你賺些功績,堵住朝堂上的一些口舌。”嬴政喝了一口茶,然後說道,“現在你幫了鄭國不少的忙,鄭國渠也提前完工,你出的力,寡人都看在眼裡,朝堂再不會對你有所非議。”
韓安道:“這水渠本就已經收尾,我也隻是帶人出些蠻力,真正加快進度的,還得是鄭國大人。”
曾經的下屬,如今卻變成了自己的上司,並且還要在秦王麵前為他說好話,這落差可不是一般的大。
“你可知道,寡人為什麼讓你來修鄭國渠?”嬴政問道。
對於這個問題,韓安早就想過,於是直接答道:“這修渠的主意,本來就是韓廷的提議,而初心卻是想要疲秦,王上想必是要借此對韓廷進行懲治。”
嬴政笑了笑說道:“這隻是其中一個原因。在這幾年裡,鄭國的心態逐漸的發生了變化,從最開始的被迫修渠,到後來的儘心竭力,他的心鎖逐漸打開,也徹底臣服於我朝堂,派你來此,也是徹底斷了他的念想。”
“況且,鄭國的祖上本就是鄭國的王室,他父親正是因為懷念鄭國,才給他取了這個名字,此時你韓廷覆滅,也算是解開了你們兩族之間幾十年的仇怨。”
“從此以後,你們都是秦民,不可再互相敵視,互相欺淩。”
鄭國在韓廷任職的時候,其實也因為自己的身份而對韓廷有所不滿,否則韓安又怎能派他來秦國獻計?任誰都知道,在當時這可是個送命的差事。
鄭國心裡也明白這一點,要不怎能改銜易幟轉投大秦?
韓安點了點頭說道:“王上此意,是想讓我真正能在大秦立足,韓某感激不儘。”
“你明白就好,如果寡人一開始就想殺你的話,就不會讓你陪著鄭國修渠了。”嬴政道,“如今水到渠成,寡人想讓你前往郢城養老,你感覺如何?”
“郢城?”韓安問道,“聽聞王上此前已將郢城賜封給了昌平君。”
“不錯。”嬴政道,“昌平君仁德寬厚,定不會虧待你,要是去彆的地方,我不敢保證那些老氏族不會為難你。”
的確,對於一國的老氏族而言,最難接受的就是敵國的君主,現在主張將韓廷王室處決的,也大多是這部分人。
韓安思量了一下說道:“好吧,我去郢城,那我的家眷……?”
“留兩個子女呆在鹹陽。”嬴政道,“其餘的,你就帶去吧,也包括你身邊的幾個大臣。”
這對於韓安來講,已經是最好的安排,他躬身施禮道:“如此,那就謝過王上了。”
接著嬴政給昌平君寫了道旨意,讓昌平君接收韓安,又讓跟隨他來櫟陽的蒙武帶著旨意,護送韓安前往郢城。
韓廷王室的著落安排妥當,三家老氏族的族長陪同鄭國前來複命。
“慶典結束了?”嬴政問道。
“回王上,慶典已經結束。”鄭國拱手道,“臣等特來複命。”
嬴政點了點頭,問道:“韓安在櫟陽的這段時間,跟你們配合的怎麼樣?”
鄭國道:“韓安還算本分,對於修渠也很上心,原本他的那些部屬也並沒掀動什麼風浪。”
嬴政笑了笑:“你心裡對韓廷的嫉恨,如今也消散的差不多了吧,否則你怎會不難為韓安?”
鄭國正色道:“鄭家對韓氏的恨,乃是滅國之恥所致,與大秦並無關聯,怎可用到公事之上。”
“哈哈哈,寡人就喜歡你這公私分明的性格。”嬴政大笑道,“要是朝堂的人都這樣的話,那百姓的日子也會好過些。隻不過,你日後再想尋仇,隻怕也沒機會了,我已經將韓安派去了郢城。”
孟林勸諫道:“王上難道不怕那韓安脫離了管束,再生出什麼事端?”
嬴政冷笑道:“那就看昌平君的想法了。用韓安來考驗考驗昌平君,也不是虧本的買賣。”
眾所周知,昌平君前一陣子讓嬴政趕離了相位,肯定心存不滿,如果借著韓安來製造些事端,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事。
而所有人不知道的是,嬴政在私底下與昌平君的協議,正是讓他找個機會回到楚國去。
韓安或許就是那個機會。
三個族長見秦王已做了決定,也不好再多說什麼。
“鄭國,寡人見你能力出眾,又立了建渠這個大功。”停頓了一下,嬴政說道,“不如這櫟陽的郡守,就由你來做吧。”
鄭國一驚,連忙跪拜謝恩,領了王命。
三家族長在旁不約而同地對鄭國一陣慶賀。
六、七年的時光裡,他們眼看著鄭國精心竭力地修渠,心裡早已對其認可,如今秦王將郡守之位給了鄭國,三族長也都是心悅誠服。
幾人告退後,蒙恬進門稟告道:“王上,師尊回來了,離城門還有五裡。”
“走,出城門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