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小孩身邊,說:“這裡坡險,你空手先上去,大把水罐遞給你!”
小孩依言爬上岸坡。鄭安平把小水罐遞上去,小孩彎腰去抱。鄭安平不經意似地問道:“周圍有生人嗎?”
小孩一邊抱水罐,一邊拿眼四下望了望,說:“大道上過來幾個人。”
鄭安平說:“你等會,幫大把大的接上去。”
小孩答應著,眼睛還四下看著。
鄭安平一邊去提水罐,往岸上舉,一邊問:“有幾個人?”
“五個。”
“看得見腰上掛東西了嗎?”
“好像掛著劍。”
“你還認識劍!”
“當然。”
鄭安平好像撐不住沉重的水罐,手一鬆,水罐突然側倒。鄭安平忙抓了一把,還好,水罐沒碎,但水全灑了。
鄭安平隻好對小孩說:“你先抱著小罐回去,大汲完水再上去。”
小孩答應著,抱起水罐先走了。
鄭安平見小孩離開,立即閃到旁邊蘆葦深處,從河岸上探出頭去觀望。果然見大道上過來五個人,腰中懸著劍,其中一個還有些瘸,似乎就是昨夜打過交道的那五人。
“他們受了傷為什麼不離開,而是繼續深入。莫非他們不是一般的奸細,而是刺客?”這一閃念,令鄭安平渾身發冷,汗水也淌下來。他們帶著劍,肯定不是為了打探消息,而是要殺人。
鄭安平心中的第一個念頭是“逃”。這些人不管乾什麼,隻要自己不乾涉,他們絕不會對自己過不去。
但是……如果他們不會跟自己過不去,那為什麼要逃呢?這不是引火燒身嗎?鄭安平心中自然又打起一個念頭。
就躲在這裡,等他們過去了就行了。他們絕不是衝我來的,我這條賤命還不值五個銳士出手。信陵君還差不多。
信陵君!這個念頭又把鄭安平嚇了一跳。如果他們是衝著信陵君來的,昨夜躲在橋下就是最好的行動位置。
他們行刺失敗了,按理應該回去,為什麼要繼續深入呢?信陵君已經進了大營,難道……
鄭安平腦海裡閃出昨夜信陵君和晉鄙決絕的麵色。按計劃,信陵君應該現在剛出長城,這五名銳士應該是前往另一個伏擊地去解決信陵君。而信陵君顯然也事先得到消息,才冒險星夜單車趕赴軍營,躲開銳士的伏擊。
鄭安平不知道自己想得對不對,但僅僅是這個念頭就已經讓他渾身震顫:這意味著有人把信陵君出使軍營的消息傳出去了,而且傳得那麼及時,秦軍竟來得及布署下殺手。
但現在的情況是信陵君已進入軍營,看來秦銳士的刺殺任務徹底失敗了。但他們渾如不如,還繼續趕往下一個伏擊點,等著信陵君路過時,發出雷霆一擊。
“你們沒機會了!”鄭安平幸災樂禍地想著,但馬上又自嘲起來,信陵君的死活又與你何乾!他是王子、王弟,大梁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信陵君,門下門客數千。自己不過是一介武卒,雖然比下有餘,但也不過爾爾。魏軍中武卒五萬,每次出戰都會死傷成千上萬,然後再補充上相同的數目。基本上命如草芥。
“你為什麼在這兒來?不就是想躲過戰事麼!”鄭安平在心中對自己說,“你還去管信陵君的死活。”不過他裡始終有一個感覺在升騰,那就是昨夜,他,鄭安平,當上了信陵君的車右。
“哼哼,信陵君的車右,自然會關心他的安危了!”他好像在為自己解釋。臨時當了一夜車右,竟然喚起如此強的責任感,真真可笑。
鄭安平一邊胡思亂想,一邊盯著道上五人的動靜。
道上五人順著大路走來,竟也在邑口樹下坐下,似乎在商量著什麼。突然其中一人似乎看到了那個小孩,指了指那間孤懸在邑外的茅舍。不久,五人紛紛站起來,向著那間茅舍走去。
血湧上了頭,鄭安平發現情況不妙:他們不是路過,而是要在這裡行動!而行動的據點,就選在那個女人住的茅舍;而那裡還留著自己的皮甲,隻要一眼就能認出,這些東西絕不是一個女人所應有的,它的主人,一定是一名魏國武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