囿中守見這事不簡單,遂道:“此處非議事之處,且請上堂。”
芒申對囿中守道:“偏俾等同行五人,乃信陵君及敝府上座,見在館舍,安頓車馬。願君守召問之。”
囿中守想起芒申見到他的第一句話,還未及答,卻被梁尉公子打斷。現在芒申又提起,顯然比較重要,遂轉向招手叫來家老,道:“且引數廄人往館舍,侍候軍使車馬,務要齊備。”
芒申對家老敬禮道:“偏俾等車六乘,皆駟馬,甚勞廄下。”
家老道:“敬喏!”對囿守道:“廄下但三五子,恐難為也,敢請軍中二三子相助。”
囿尉道:“不勞。敝宅亦有一二廄人,雖不堪,可任驅使。”遂從堂下招來自己的隨從,吩咐到尉府引廄人往館舍侍候車馬。再三叮嚀,貴人所在,務要儘心竭力,不可稍懈。
乘著囿尉交代手下的功夫,囿守對充任賓相的塚宰道:“當為軍使置席。”
賓相道:“當何置?如使也,當置於下;如客也,當置於西。”
囿守道:“軍使非一人,皆貴人門下,不可輕也。且於西另置六席。”賓相敬禮而去。
安置妥當,固守再請芒申上堂。又回頭對階下眾人敬禮道:“軍使遠來,禮儀不周,諸君恕罪!”身後的囿尉、梁尉家的和芒申也一起敬禮。席間眾人一起伏地,齊道:“豈敢!”
安排好置席之事的賓相回到自己的位置,高聲道:“主人奉觴!”旁邊竟然就有人奉上酒爵,囿中守從尊中舀出酒來。席間眾人早已離席,分列兩邊,依次上前唱酬。主人這邊囿守、梁尉公子、囿尉、尉僚、芒申依次而前,飲酒畢即入堂。等芒申入堂時,堂上席位已經鋪就,席前案幾、鼎、簋等器,皆已齊備。
堂外的唱酬並未持續多久,畢竟是戰時,請來陪客的都是城中的高級軍官,其實並無幾人:囿中的常備守軍不過一校二營,總不能連卒伯也請來吧。另外,階前的情況大家都看在眼裡,軍使竟有這種身份,到哪裡都會壓死人;而梁尉家與芒家顯然結有梁子。雖然免費的酒很好喝,但……還是儘快離開吧!就像約好似的,每人飲畢酬酒,都禮成而辭。堂下清靜起來,隻有家臣們在撤席、搬案。而堂內,儘管囿守和囿尉連敬三巡酒,氣氛還是顯得沉悶,也漸漸清靜下來。
坐在客座首席的梁尉公子依舊沒有沉住氣,避席伏身道:“家父之狀,願公子細言其詳,以慰子弟痛忍!”
在客座末席的芒申,雙手置於膝上,微微俯身道:“敬喏!出城後,大梁尉忽見啟封火光衝天,心憂國事,大叫一聲,昏悶於地。於途之事,儘付商賈呂伯昆仲。——呂伯等乃與大梁尉同至。入軍營中,大梁尉與信陵君公子見,神情甚萎,幸賴公子門下仲嶽先生調治,漸有起色。今晨,大梁尉已坐帳中,奉信陵君公子令主司武卒。”
芒申神情從容,措辭有條不紊,言簡意賅,言語間雖處處回護,但很明顯地將責任推到大梁尉自己身上。梁尉公子麵色表現不豫,似欲有所言,卻也說不出什麼。尉僚沉著臉,聽著芒申簡短的介紹,想從話中聽出些什麼。芒申說完後,梁尉公子沒有接著說話,堂上稍顯沉默,尉僚開言道:“諸公子隨大梁尉出城,今皆何在?”
芒申臉色一變,道:“魏氏公子九人,皆遭寇殺,日前屍身已返大梁。”
梁尉公子再次驚訝,道:“公子等不過十餘輩,竟九人遇禍?”
芒申道:“然也。九公子奉信陵君命至圃田催糧,於途遇賊,遂不可言。”
梁尉公子又說不出話來。尉僚道:“賊寇者何人,可曾伏法?”
芒申道:“戎馬之機,間不容發,賊人尚未就擒。——請於大梁尉,教以軍事為重。”最後一句話,堵住了尉僚的進一步追問。
囿守感覺到話風不對,連忙岔開話題,問道:“公子回國,而入囿中,必有以令?”
芒申道:“敝府車先生道,梁尉公子勤勞王事,親冒矢石,慨然出陣,大梁尉大慟,信陵君於心不安。又聞家兄寅總城外軍事,必也固守知其所在。乃命門下靳、曹二先生,會敝府車、簫二先生,於軍護持,偏俾於途奉侍。必也梁尉公子無恙,諸軍得計,乃回報焉。”
囿守大驚,道:“臣等並不聞大子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