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院中練功的門客們,以及起床後整理個人事務的門客們,聽見鼓聲傳來,又望見信陵君在整頓衣冠,也紛紛收功,準備議事。
當信陵君立於堂前階下時,門客們也陸續出來,最後連華陽尉也從後宅出來了。信陵君與之相互揖讓,兩人分立台階兩側。韓不申雖為華陽相,但並住在華陽尉府外,聞得鼓響,匆匆趕來。住在院外的門客們也陸續進門。待各營中三通鼓畢,階前已經集結了近二百門客,其他門客或有差事,或有軍務在營中,皆不在城中。
鼓聲畢,信陵君與眾門客見禮。仲嶽先生呈報應卯的人數。少時,各營均報士卒齊整。張輒陪同信陵君、華陽尉出了府門,由張輒出麵,宣布了今天的命令。然後下令原地休息、就餐。今天,晉鄙和大梁尉要把梁尉公子招募的二千餘武卒領到華陽城下安營,所以各軍均沒有特彆的行動,隻是常規巡哨三十裡。也免除了各軍將軍的呈報。
躲在屋內的小孩,照著今天看到的練功方法一遍遍比劃著,小奴一邊忙著家務,一邊欣慰地看上一眼……
門客們散去後,華陽尉和韓不申等也先後辭去。——為了避免嫌疑,這兩人甚至沒有背著信陵君交談。眾人散去後,由於張輒要處理各種雜務,信陵君先帶著仲嶽先生和曹先生去倉城拜訪須賈。順便吩咐廚下,把餉飯搬到倉城來吃,連須氏父子的也算在內。
倉城在華陽尉府的後麵。但出於尊重華陽尉,這一行人並沒有穿過後宅,而是出前門,繞到後麵。沿途雖然要經過重重崗哨,但因為是信陵君領著,一路通行無阻。到了倉城門前,守門的武卒自然認得是信陵君,但仍然依律讓其留在門前,自己進門報告。主持倉城戍守,由信陵君的門客們輪換。今天輪值的門客聞到是信陵君來了,連忙來到門前,把信陵君一行迎進門房中,然後悄聲報告了夜間的情況:須氏父子一夜俱在室內,偶爾出來小解,也無大動靜,並無他人來訪。信陵君滿意地讚揚了兩句,然後讓他去向須大夫通報,說信陵君來訪。
門客自然明白其意,出了門房,直趨須氏所居的房前,立於階下,報道:“報大夫,信陵君來訪!”
室內有人答道:“臣猥瑣,不敢勞君上,願往拜之!”
門客道:“君上親至,願訪大夫!”
室內道:“不敢從命,願再辭!”
門客道:“君上不許,願訪大夫!”
室內道:“再辭不許,謹奉!”
門客離開,到門房去找信陵君等。少頃,房門打開,須賈在前,須伯岸在後,下了台階,立於階前。信陵君等見須氏父子出來,也從門房出來,走了過來;須氏父子急趨上前相迎,相隔十步停下。仲嶽先生前行兩步,道:“信陵君勞大夫!”
須伯岸也前行兩步,道:“大夫惶恐!承恩賜起居,又敢受勞!”
仲嶽先生道:“大夫於途受驚,信陵君不忍!”
須伯岸似不知其意,含糊道:“既受國恩,何敢辭!”
須賈見曹先生在此,知道仲嶽先生說的是什麼,急忙上前道:“於途拜君上和諸先生所賜,一切無恙!”
信陵君見狀也上前道:“大夫辛勞,且任驚嚇,無忌心何安?”
須賈道:“但為家國,何敢辭。願君勿複言。”
信陵君明白了須賈的意思,不想把這件事捅出來,遂深施一禮,道:“謹奉教!”
須氏父子將信陵君一行揖讓至室中,分賓主而坐。負責戍衛的門客捧進一缶棗水,退了出去。臨行前,把住在間壁的值事也喚了出去。
須伯岸給各人斟一盞棗水,眾人各飲一口,信陵君道:“大夫使韓,必有以教我。”
須賈看了須伯岸一眼,道:“且往門外侍候。”須伯岸起身要走,信陵君攔住道:“須公子於營中先侍大梁尉,又得相事啟封,複參事與使華陽,頗有功於社稷,非複昔日小子,可以與聞。”
須伯岸拜道:“小子何敢,願暫辭!”不容信陵君再說,即起立而出,直下階下坐下。
須賈待須伯岸出門後,自己親自將門關上,複入座,道:“君上襲華陽,實迫韓妙策。天發神機,竟至於此!”
信陵君不想得到須賈如此高的評價,臉上有些尷尬,道:“孤焉能如此,皆外托眾先生之力,內庇宗廟之福也!大夫既出此言,必已定出使之計!”
須賈道:“臣聞之於將軍及其門下,言秦儘棄輜重,輕軍遠行千裡,明開軍市於啟封,實暗賴韓國之助也。韓外示親好,內懷二誌,欲居秦魏之間而取其利,實行險道於萬仞之上,間不容足,何其危哉!勝不念其親,敗必懷其恨,何其愚也!但發其短,事必可為。今君上居華陽,知其通秦也,其事在我,尚有何言。邂逅不如意,秦魏並兵向之,朝發夕至,其何以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