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輒聽聞有人來訪,不禁一愣,問道:“何人?”
呂不韋道:“故人,先生一見便知。”
張輒見呂不韋一臉的神秘,心懷疑惑,道:“故人?從何而至?”一邊跟著呂不韋往裡走。進到一個庭院中,見唐叔、曹包皆在庭前就坐,周圍還有幾個人相陪,坐於正中的,卻是攜尉氏家老離去的曾季。與府中士大夫皆正襟危坐不同,這群販夫走卒無一不放蕩形骸,毫無拘束地隨意散坐,一點也不在意衣襟下的大粗毛腿。見院門開處,呂不韋引進一人,眾人也都站起來。張輒無法細思對策,隻得搶步上前,對曾季行禮道:“不意曾兄到此,幸何如哉!”
曾季避過一旁,嘲道:“禮不下庶人,先生之禮不敢當也。”
張輒雙膝跪倒,伏拜於地,道:“弟張輒,拜見曾兄!”
曾季見張輒以江湖之禮相見,也就不敢再拿架子,同樣跪倒伏拜道:“弟過貴地,不及拜訪,張兄恕罪!”
周圍的人皆打圓場道:“禮至義儘,大家都是好兄弟!”
兩人同時起身,互拱手相禮,再相互攙扶著站起來。呂不韋道:“諸父且自便,外麵有小子打理。”
眾人皆道:“有勞!”呂不韋退出後,唐叔道:“此間正主乃曾、張二君,當於主座;吾等賓客,可就客席。”當下讓兩人正中坐下,其餘人等兩邊分散而坐。當著張輒,眾人稍微收斂一點,但也沒有跪坐;而張輒怎麼也不好意思散坐而露出大腿,隻得依舊跪坐。曾季盤坐,整了下衣襟,擋在兩腿之間,隨對張輒拱手道:“本欲入城拜訪,不意於此遇唐叔,邀請至此,言請先生。言未畢,而先生至。”
張輒道:“弟有事拜唐、曹二叔,不意得見兄麵。”
眾人皆笑,道:“豈非天哉!”
曾季道:“弟命合借於兄,今當歸之。願隨兄見信陵君,以償其義!”
張輒道:“曾兄差矣!弟之命早為兄所取,今得殘生,皆兄所賜也。”
唐叔道:“其事雖不知,而二兄義薄雲天,天地儘知。但有恩怨,儘皆消除,奈何?”
張輒道:“弟感曾兄大恩,並不知有怨。”
曾季道:“弟亦荷先生大恩,心無怨恨。”
唐叔站起道:“既為好兄弟,可儘此飲,但有患難皆共之!”旁邊人皆站起,有人端上兩個瓦盞,盛滿清水。張、曾二人接過,各飲一口,相互交換,再飲而儘。兩人大笑,同時將瓦盞摔在地上,儘皆粉碎。唐叔道:“從此親如一家,患難與共!”
曾季道:“不意張兄亦出身草莽,義氣如此!”
張輒道:“君上左右,源出草莽者,非弟一人。以兄之義,君上必以禮相待。”
唐叔道:“先生之言是也。信陵君義滿天下,非幸至也。弟等皆有感焉。”
曾季道:“弟亦聞信陵君名久矣,不得其會,不及拜見,此有憾焉。今得張兄,大慰平生!”
曹包道:“張先生今在君上府中為上座,引薦曾兄,何足道哉!”
曾季道:“自要勞動張兄。張兄此來,彆有他事。待張兄事了,再議弟事。弟且退。”
張輒道:“曾兄此言,自外於兄弟矣。豈兄弟相議而有避乎?弟之事正欲兄助,願兄聽之。”
其他人這才想到,張輒來是要找唐、曹二人議事,便又都坐下,靜靜地等張輒開言。
張輒恭敬地彎了彎腰,道:“弟奉主命,欲再入啟封。弟無策,願諸兄教我。”說完,又瞥了曾季一眼。
聽到張輒此言,眾人頓時沉默下來。少頃,曾季道:“弟不該於此坐聽,願辭!”
張輒道:“諸兄似心知其事,而相欺也。”
眾人依然保持著沉默。曾季道:“非諸兄相欺也,實弟有出無奈,願兄聽之。”
唐叔道:“曾兄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