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季看著眼前兩柄劍,激動地伏拜於地,道:“此二劍……何以堪!”
夏侯先生於旁道:“君上亦素好劍,先生其示之劍技,以遂其願!”
曾季努力地平息著內心的激動,抬起頭來,四下望了望,低身一禮,道:“敬喏!”站起來走到庭中的樹下。眾人見曾季要表演劍術,也都感興趣地站起來,跟在後麵。曾季於樹下站定,並不十分作勢,手一抖,手中的三棱劍“奪”地一聲,釘入樹中,劍身幾乎沒入一半。眾人齊聲喝彩。
曾季轉身對信陵君道:“願求君上之劍。”
信陵君的劍正拎在手中,幾乎不假思索地就遞過去。曾季抽劍出鞘,眾人還沒看清劍長得什麼樣,一道金光已經習入樹中,同樣發出“奪”地一聲。這一手引來更大的喝彩聲,畢竟銅劍不比鐵劍,扁平形不比三棱形,要刺入樹乾,難度大上不少。這些車夫久曆江湖,都是踏著血走過來的,誰手上都有幾條人命,自然都是個中內行。
眾人的喝彩似乎激起了曾季動力,他再望向張輒,道:“願求先生之劍!”
張輒也把手中的劍遞過去。曾季拔劍在手,身子一縱,如燕投林,隨著他身子落地,一大支樹杈也掉到地上,根上切口平滑,露出鮮嫩的白茬。
信陵君俯身道:“曾兄之劍,雖運斤成風,猶為不及也。”
曾季道:“微君上,吾無以為質矣。”
張輒聞得曾季對答如流,心中疑惑不已:是俠士練得一身武藝也就是了,文學上還如此熟諳故典,對信陵君所言“運斤成風”,能自然地答出下句“吾無以為質矣”。
信陵君似乎對曾季對答如流毫不意外,繼續讚歎道:“雖神工鬼斧,無以加之。”
曾季還劍入鞘,對眾人道:“有張先生者,技擊之能也,猶在吾上。是以甘為所擒也!”
張輒大驚,急忙出列道:“曾兄何言也!某不敢當。”
唐叔又過來打圓場道:“曾兄既出此言,張先生得勿略顯身手,以長吾等之見!”
張輒想了想,回道:“願出其劍,以歸曾兄。”來到插在樹上的兩支劍,雙手握住鐵劍,略一搖晃,將劍拔出,交給曾季;曾季很自然地接過,依然站在張輒身旁,饒有興致地看他繼續表演。張輒又雙手握住銅劍,也是略一搖晃,輕鬆地將劍拔出。這兩手眾車夫都看得莫名其妙,也沒有人叫好,隻有曾季兩眼放光,道:“張兄真神技也!”
張輒笑道:“兄能入,弟能出,正其匹也!”將銅劍還入鞘中,也遞到曾季手中。曾季右手提著一柄長劍,左手握著兩柄短劍,雙手交於胸前行禮道:“兄之技,非弟能及!”
唐叔代表眾人道:“汝兄弟二人作何古怪,拔兩把劍有何奇哉?”
曾季一笑,將長劍交左手,取三棱劍在右手,抖手刺樹,對唐叔道:“兄其拔之!”
唐叔過去,試著拔了拔,根本拔不動;想要搖動,又恐弄斷了劍,隻得退回來道:“吾知之矣,張兄果神技也。”其他人見唐叔這麼說,不管看沒看懂,也都道:“真神技也!”
曾季哈哈一笑,把手中的兩支劍都倚在樹下,和眾人一起回到階前,團團坐下。呂不韋沒有跟過來,反而就坐在樹邊劍旁。唐叔看過來,微微鼓勵地一笑。
眾人坐下後,信陵君再拜道:“幸得曾先生至,必有以教我!”
曾季道:“微賤助秦,君助魏,秦魏,敵國也。今至華陽者無他,以身請罪也。”
信陵君道:“先生何罪之有?”
曾季道:“於其驛也,蒙張先生不棄,不思報效,一也;清風明月,蒙張先生不殺,而不思悔改,二也;背舊主而奉新友,三也。有是三罪,故求死矣。”
信陵君道:“此何言也,吾也不明,願其詳之。”
曾季道:“吾與張先生會於啟封西之驛舍。當郭君、唐叔等去,吾二人相搏,兄赤手敵吾劍而力有餘,心下敬佩;正欲結交而尉氏車至,不得不散耳。是夜也,先生與郭氏擒得尉氏及吾等,義而釋之,得保首級。既知其為君上門下,正與吾主相敵,而來投者,正背主也。”
張輒笑道:“吾與曾兄,正叔牙管仲,各以心交,縱各為其主,又何間焉。吾敬兄者,雖身不偉岸,真丈夫氣。胸中有奇技,而恂恂然鄉野之人也。弟初見兄,心往神馳,不意唐叔、曹叔、呂氏、郭氏,皆兄舊識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