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賈道:“韓王有疾,姊夫其有故焉?”
桑丞道:“未聞有故也。”
須賈道:“或有變故如運糧者報市坊者乎?”
桑丞道:“亦未聞也。”
須賈道:“或有某器增減?”
桑丞道:“偶聞……釜器、碗盞或多焉,瓶、盆少焉。”
須賈道:“願得其詳,其道若何?”
桑丞道:“是何難也,谘之姊夫,必得其數。”
須賈道:“諸使入韓,拜訪韓庭外,得訪韓諸大夫否?”
中人看向其餘三人,三人均搖搖頭。中人遂代答道:“頗欲訪之,未得其道。”
須賈問道:“中官入韓,寄居何處?”
中人道:“暫居有申門外驛舍,得與申郎相近。”
須賈道:“與申郎有舊?”
中人道:“非舊也。臣使也晚,遂聞申郎前已使韓,猶未複命。乃輾轉托付,以告其門,以為呼應。為近申郎,乃舍近就遠,寄居有申驛。”
須賈道:“梁郎或有所得。”
梁心道:“臣至韓以來,屢見韓使持節出入,皆往東去。此近北渠門,直通王城,故得見焉。”
須賈道:“東去韓使,當日歸否?”
梁心道:“晨出暮歸。臣竊思之,東去而晨出暮歸者,蓋梁也。何韓於魏使不納,反遣使赴梁耶?”
須賈道:“是必往啟封也。”
中人驚道:“韓使赴啟封?韓人背魏通秦?”此言一出,舉座中一齊必出一聲驚歎“啊?!”
須賈道:“王使臣來,正為此也。諸使使命不達,非力不能,智不勝,實有因焉。”
中人話都打哆嗦了,道:“魏欲韓援,韓反通秦,此……此,魏豈危矣?”
須賈道:“必以諸使之力回之。秦人入啟封,已儘知之。秦人於啟封設軍市,倍價以市糧秣器用,以為長久。四鄉無知愚民,爭相糶之,以求厚利。華陽尉亦往焉,幸為信陵君所破。現信陵君已據華陽,側擊啟封;若說動韓王,與梁南北夾擊,則秦可破。奈何韓欲求厚利,非止不援魏,乃複助秦,暗以糧秣相糶,尤為大患。”
申不傷突然道:“其言是也。以吾觀之,韓於有申門出水糧舟甚多,其水道迂回,亦可通啟封。蓋曲折資之,亦未不可!”
桑丞亦道:“釜盞等項,皆尋常器物,若尋厚利,莫若資秦。”
在座眾人都心情沉重。須賈道:“水道運糧,非比車運,數巨而費省,水道雖迂曲,亦旦夕可至。若秦後援無憂,當何以勝之?”
見眾人氣沮,須賈複道:“事在人為。韓雖助秦,猶未背魏。當今之計,宜早見韓王,晉言諫之,離間韓秦,而以助魏。諸使可有其道?”
眾人皆搖頭。中人道:“若得其道,亦早行之。苦無他策也。”
須賈也沒什麼辦法,隻好道:“廚下粟熟,惟少菜蔬,願以獻之,願卿勿辭。相托之事,願其誌之。”
眾人道:“大夫相賜,吾等何功?所命不敢有誤。”
須賈道:“願以使命通達,得歸故裡。”站起來一揖,眾人亦起,一一作彆。身後的宰夫引著,到院中落坐待餐。
須賈獨自一人留在室中,心中長歎:奈何,奈何!
嗟籲之時,信陵君門客回來了。意外看到這些魏使也在坐,又瞟了幾眼,與宰夫見禮後,在正室階下通報。須賈見是信陵君的門客,忽然心中一亮:如果和信陵君合作,或與使命有助。遂道:“請上堂。”
信陵君門客上了台階,須賈揖讓到室內,兩人坐下。須賈道:“其事若何?”
門客道:“客中多有與韓有舊者,輾轉相托,必得其道。”
須賈道:“吾亦當直入其門而見之,或得一二。”四下看了看,又道:“吾已探知:韓人數能秦,日常有使達於啟封。而南水門多有糧舟,順水而下,或至啟封。”
門客道:“大夫誤矣。啟封在北,出南門而下,是往南也,又何至啟封哉?”
須賈道:“非誤也,水道迂曲,有道通啟封。以水載糧,非比車載,量巨而速至,一日夜何止萬石。願先生通於公子,此事非臣所能獨斷,願奉公子之命!”
門客道:“大夫至韓,猶未一日,何得若此之功?”
須賈道:“此他人暗報也。縱未得實,亦庶幾焉。”
門客道:“韓使通啟封,水運糧至啟封,皆驚天大事。大夫既命,微賤不敢遲,即請啟程。”
須賈道:“廚下粟熟,但飲一粥而往。”
門客道:“天色已晚,稍遲則城閉,猶費磋砣。臣即行,旦日必歸。”
須賈道:“勞累先生,臣心何安!”
門客起身辭出。悄然避開眾人,飄然出驛。途中隻與逆旅中人短言兩句,趕在城門關閉前出了城,直奔華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