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輕鬆愉快地過了大約十日,書策的進度十分順利:簡牘幾乎快寫完了,而那堆汙穢的布帛,完成的部分也越來越多,隻剩下幾片未完。信陵君心裡高興,原定一個月的工作,現在看,最多二十天就能結束。這也算到了軍營後完成的第一件軍務!如果自己隻是一名武士,是不是應該被記上一功,可以加官晉爵呢?
正美之時,張輒引著一人直入小院,看來行色匆匆。信陵君往裡揖讓,張輒道:“方先生從鄭至,有要情回報。”
信陵君見兩人不動,知道事涉機密,不願進院,乃關上門,問道:“方先生但言。”
方先生道:“須賈大夫今朝奉韓太子命入朝,太子麵諭,韓出援兵四萬,以暴鳶為將軍,不日啟程。魏當多備糧秣於道,及所獻之城。大夫已令專使飛報大梁,命臣報於君上。”
信陵君擊掌歡慶道:“魏王有德,上天庇祐,韓竟援兵矣!當速告晉大夫……秦人必敗!”
張輒似乎也有些興奮,道:“已告梁尉公子轉晉鄙大夫。特來請君上歸城,共議其事!”
信陵君回到院內,告知索先生等,自己有事要暫時歸城,今日必歸。又找來呂不韋,要他好生侍候諸先生,若有所需,不可短缺。眾人一一應承。信陵君等三人遂出了車行,直接進了華陽城。
入了府,已經感覺到洋溢在眾門客中的喜悅氣氛。見信陵君進來,眾人圍上來,紛紛賀喜,皆道韓軍一出,秦人必敗,因為秦人之所以能在啟封堅持,全賴韓國提供後勤支持,現在韓國倒過來,一進一出,秦人必不能支。你一言,我一語,說個沒完。
信陵君也很高興,一一回應著,想著自己出來一月有餘,風寒病苦,勞累非常,終於有了盼頭。其他人大概也如是吧!不說彆的,一個多月不能沐浴更衣,就很讓人難受,一件衣服,汗濕了乾,乾了再濕,如同一件硬殼粘在身上,渾身不爽。
仲嶽先生還算冷靜,道:“韓軍將出未出,最懼鬆懈。秦人將敗未敗,須防反撲。”
信陵君連忙點頭道:“謹承先生教!”隨對眾門客道:“現韓軍未出,秦軍未敗,願諸先生勉儘其司,無所懈。”
眾門客齊道:“敬喏!”
隨後,在信陵君有意引導下,眾門客的談論重點從歡慶韓援,轉向防禦秦人反撲。
信陵君見氣氛得到扭轉,便問仲嶽先生道:“先生必有所教。”
仲嶽先生道:“奈何韓人此時出援?”
信陵君道:“先生曾言,鄭食兩軍,必不能支。此恐其不能支也。”
仲嶽先生道:“然臣所惑者,秦魏和議,韓必知之。知之而援之,奈何?”
信陵君想了想,也想不通,隻能道:“或貪得魏五城。”
仲嶽先生道:“若得韓援,複退秦兵,能獻韓五城,亦可忍也。”
信陵君道:“出國一月,先生操勞,食宿不周,日夜勞心,形容憔悴,不複豐韻。方此之時,猶需先生柱立其間!”
仲嶽先生道:“承君上加恩,不敢怠也。”
唏噓之間,有報梁尉公子至。眾門客趕緊列好隊,信陵君引著張輒、仲嶽先生和方先生出門迎接。
梁尉公子是帶著尉僚一起來的。眾人見過禮,信陵君揖讓梁尉公子進入府內,在眾門客的注目下升階入堂。梁尉公子不敢以客自居,一番推讓後,跟在信陵君後麵從東階上堂;信陵君居中,梁尉公子和尉僚居左,張輒、仲嶽先生和方先生居右。
信陵君道:”孤為俗事所逼,未能親聆大夫之教!“
梁尉公子道:“臣奉命往赴中軍,啟於大夫。大夫似出意外,言,秦與魏和議將成,韓複援兵,恐其有異。惟難測其意,未定其策。大夫乃多遣哨探,巡哨各方動靜。遂命臣曰,此事不可泄,恐惑軍心。惟加倍警戒,以防其異。”
信陵君道:“大夫之命,正與議合。仲嶽先生亦道,韓援未至,秦軍未敗,此誠勞心費神之時也。”
尉僚道:“仲嶽先生卓見。微賤深恐眾士操勞一月,一旦遇援,儘失戰心,為敵所乘。適入府時,見眾士行伍嚴整。足見公子禦下有方,遇變不亂。”
信陵君道:“此皆諸先生所賜,孤何其有哉!韓援事出意外,尉老必有以教我。”
尉僚道:“微庶何敢。未知諸先生何計?”
仲嶽先生道:“正未有計也。”
尉僚道:“韓人素貪小利,而昧於大義。秦魏相持,兩不相下,各自力疲;韓乃以久逸之兵,乘我之勞,以求厚賂。似亦有之。”
信陵君道:“王已許五城,焉得複加!”
尉僚道:“若與秦和議已成,韓得其城否?”
信陵君道:“未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