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不韋和仲嶽先生先後報告說華陽城有刺客進入,信陵君大惑不解。自己進入華陽非止一日,進入白氏車行也已經半月,難道相關人士現在才得到消息,想起來要刺殺自己?還是彆有陰謀?
信陵君最後還是遵從了仲嶽先生和曹先生的建議,夜間換房間睡覺:每天睡哪個房間由曹先生臨床決定,其他人都不得提出異議。這樣一來,車行內所有的門客都知道華陽城外來了刺客。當天晚上,信陵君就被叫到另外一個院子裡,和負責保衛工作的門客一起睡覺。
負責保衛工作的一百門客,白天、夜間分成四班,交替輪換;每個房間都住有四名門客,每個時間段都有一人當值,三人休息,相互監督,相互提醒,萬一有點事還可以相互補台。室內的草褥被鋪成大通鋪的形式,於房間內側一字排開,誰困了隨便就能躺下休息。由於室內空氣比較汙濁,信陵君睡得並不安穩,他想著明天要不就回自己房間睡覺,不用大驚小怪,一邊迷迷糊糊地進入院中,一把推開門,心一下提起來,幾乎是下意識地跳出房門,大聲喝道:“何人?”
住在院內的門客們全被驚動,迅速圍攏過來,將信陵君護在當中,兩個人衝進房間,隨即大聲喊道:“有刺客!”
當值的門客迅速向這邊聚集,不當值的門客也迅速出房,按各自的順序,上房的上房,出門的出門,守院的守院,迅速占領各處要點,幾乎隻在瞬息之間,就把整個車行完全控製。
曹先生迅速趕到這裡,進入信陵君的房間,也退吸一口涼氣。室內空氣新鮮,帶著冬夜的寒意;草褥上一柄劍把草褥壓出一道深槽,異常醒目。幾名門客迅速地查看了房間,窗栓完好,刺客看來就是從門進入的。仔細檢查了房間內可以藏人的地方,沒有發現有隱藏的人,曹先生這才從草褥上拾起那柄劍,又發出一聲驚叫,舉著劍衝出房間。把劍拿到信陵君跟前,問道:“此劍非君上所佩乎?”
信陵君接過來一看,也大吃一驚,這柄劍竟然是自己贈予曾季的那柄青銅劍。信陵君手握著劍,定了定神,想了想,道:“非刺客也!此有客來訪,見孤不在,故留劍示警。孤未得其實,猝然示警,驚擾先生,心實不安。諸先生可各安其事!……請一位先生邀張輒先生至。”
曹先生見信陵君說得如此肯定,不知底細,隻得讓眾門客散開,各乾各事;讓當值的門客仔細搜尋了這座院子,自然毫無發現;又派了一名門客進城請張輒。自己和信陵君一起來到正室門前坐下,道:“君上可所察?”
信陵君指著劍道:“汝識此劍乎?”
曹先生道:“此劍乃君上所佩,奈何落入他人之手?”
信陵君道:“此劍已贈英雄。是夜英雄來訪,孤與錯過。悔之莫及!”
曹先生道:“何人敢當君上之稱?”
信陵君道:“其人也,義薄雲天,膽大心細,任於武勇,而能於世事;動於九天之外,藏於九地之下。非常人所能及也。”見曹先生還有疑惑,信陵君續道:“先生亦聞陳筮陳公否?曾兄乃陳公之侍也,左右陳公,縱橫天下,出於廟堂,入於草莽,蓋一世之雄也。孤幸與會,相親相愛,歃血為盟,結為兄弟。孤望曾兄,如饑如渴。何意曾兄來訪,已交一臂而終失之!”
曹先生道:“君上無憂!夜訪者或曾氏或否,其未定一也;縱曾氏,其意或善或惡,其未定二也。或曾氏訪友而來,奈何隱藏若此,且留劍耶?”
信陵君突然道:“留劍示警!曾兄定知有人行刺,故密而告之!”
曹先生道:“若草莽中人,留劍示警,其意乃惡,非善意也。猶言‘必取爾命!’”
信陵君撫摸著手中的劍,不可置信地搖搖頭,道:“孤不負曾兄,曾兄定不負孤!”
麵對固執的信陵君,曹先生也不知如何是好,想離開又擔心信陵君的安全,隻得留在院中相陪。
不一會兒,張輒和仲嶽先生都趕到了。他們聽說信陵君遭遇刺客,嚇得幾乎半死,走進小院時,步子還是踉踉蹌蹌的。見信陵君在正室門口與曹先生相向而坐,似乎並無大礙,一顆心才落了地,感覺腿打軟,步都不會邁了,幾乎連滾帶爬地搶到信陵君跟前,連聲道:“君上無恙乎?君上無恙乎!……”
信陵君安撫道:“孤臨事少靜,驚擾先生,於心不安!”
仲嶽先生稍微平息了一下自己激動的心情,道:“願君上但言其事!”
信陵君道:“孤夜臥少眠,晨起猶未得覺。方推門入室,忽然驚嚇,即跳出房外,張皇失措,以致眾先生皆驚。實孤臨事少靜之過也。”
仲嶽先生十分敏感地問道:“何事驚嚇!”
信陵君遲疑地回憶道:“氣味不異……有他人至……”
曹先生道:“未見其劍乎?”
信陵君肯定地道:“未見!”
張輒道:“何劍?”
信陵君把自己手中的劍遞過去。張輒接過一看,驚叫道:“曾兄!”
仲嶽先生也把劍接過去看了看,道:“此君上所佩也……敢贈予曾兄?”
信陵君道:“然也!陰訪留劍,其意若何?”
曹先生道:“草莽私約,留劍示警者,蓋取爾命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