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輒一回大梁,就被魏相魏齊請入府中相見;但信陵君也一起到了,大出魏齊意外。魏齊屏退一切下人,將信陵君和張輒請入大堂相會,詳細敘述了魏秦和議的過程和雙方主要爭執點。最後說,經過一番努力,秦願讓步到“隻要”九城就可以與魏和,魏王還價到八城,和議就這麼定下來了。
談到這一議和過程,信陵君和張輒都有一種深深的無奈與無助感。從情理上說,秦深入魏心腹之地,國都城下,堂而皇之地屯兵、設市、做買賣,簡直視魏如無物,臨走,還要魏賠償十座城,真真豈有此理!雖然後來以八城成交,也畢竟是魏國既挨了打還要賠錢,心中無比憋屈!但回想起在華陽的日日夜夜,兩人又覺得隻失去八城換秦軍撤退也還勉強說得過去,否則所失可能更多,特彆是如果誤了農時,所失可能就是明年一整年的收成。
公子府的家老遠遠地等著,看來已經等了好長時間。見了二人,神秘地說道:“大梁尉至!”
兩人先是一驚,又相視一笑,畢竟張輒回國的消息是公開的,已經上了郎中的簡冊。信陵君問:“見在何處?”
家老道:“已請至暖閣安臥。”
信陵君道:“不必驚動,吾等悄然而往。”
家老叫開後門,三人一閃而逝,從側門直入前院,徑直進入暖閣中。家老報道:“已迎張先生等歸。”
兩人上前見禮。暖閣內隻點著一豆小燈,門邊正是暗影處,大梁尉看不清兩人的麵貌,隻聽得家老報“張先生”,立即坐起道:“願張先生速歸華陽,布置戍衛,有人欲行不利於公子!先生勿得遲誤!”一邊說,一邊要站起來。信陵君和張輒急忙上前攙扶,道:“大梁尉勿憂,且備言其詳!”
聽到信陵君的聲音,大梁尉驚詫地扭過頭去,伸手拉到燈光下,仔細一看,頓時淚流滿麵,道:“臣老憊,臣老憊!……無事,無事矣!……臣請退!臣請退!”
信陵君和張輒都扶住大梁尉,道:“未聞大梁尉訓導,如何便走!”
大梁尉道:“先生所行縝密,臣不能及。……先生得歸大梁……甚善,甚善!”
信陵君道:“公子於軍中……”
大梁尉打斷道:“犬子得侍公子,自當托以生死。得見張先生,於願已足,……臣請退!臣請退!”
信陵君隻得道:“請家老備車。”家老連忙出去吩咐備車。在等待的時候,大梁尉一直在抹眼淚,並未開口說話。信陵君和張輒明白他的心思,心中感動,也沒有開口說什麼,隻在旁邊侍候。少時,院內有人聲。大梁尉一口吹掉案上的燈,挺然而起,自己走到房門口,口裡悄聲道:“先生且退!”
兩名過來迎接的家臣甚至都沒有靠近房門,就把大梁尉扶走了。
在黑暗中,信陵君和張輒也有些激動。大梁尉奪眶而出的眼淚,證明了他的赤誠;而他堅決為信陵君保密的舉動,儘管在兩人看來沒有必要,但也反映出他心中的謹慎!由於大梁尉急匆匆要走,兩人甚至不知道他究竟知道了什麼,警惕成這個樣子!
少時家老進來,執著一隻火把,把燈湊過去,點著了,放到幾案上,再把火把熄滅。在案邊坐下道:“公子既不願以真麵示人,自不可居於後宅,願暫住暖閣。”
張輒道:“家老所言是也!”
家老於是讓人將新的秸草厚厚地鋪了一地,又抱來柔軟的衾被。眾人退去後,兩人正要安置,忽然家老跑來道:“龍陽君請見!已接至大堂。”兩人無奈地複把衣裳穿好,出了暖閣往大堂而來。
龍陽君沒有坐在堂中,而是立於台階之下。見二人過來,趨前幾步,深施一禮,道:“臣京有禮!”
張輒知道這一禮是衝著信陵君來的,趕緊避過一旁。信陵君情知躲不過去,隻得上前見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