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 管邑之眾(2 / 2)

長平長平 楚秦一鶴 5691 字 7個月前

下麵一聲喝令“謝恩!”城下眾人皆伏三拜。

囿中守道:“汝其歸化,當歸汝鄉。今有管邑令、尉,乃送汝歸。”

鄭安平等四人各佩綬帶,執戟、矛,出現在大家麵前。張輒帶過車來,粟兄令管民按家族列陣,粗略地分成兩夥,由犬兄和小四帶著,就出發登上赴管邑的路。

這些管民在營中的地位比民軍還低,凍餓之餘,還要忍受無儘的白眼和侮辱,身體和心理都處於崩潰的邊緣,須發淩亂,衣衫襤褸。他們相互攙扶著,扶著木棍,緩緩前行,完全看不出這是一支軍隊,倒像是一群難民;而那些拿來當武器的木棍,更像是乞討用的打狗棍。

這群身體狀況極差的人,走走停停,晡時才走到長城邊。鄭安平建議,到長城驛站歇腳,旦日出城。張輒讓曹包與城主商議。城主和幾名兄弟商量了幾句,同意了。於是鄭安平先行出發,找到驛站,出示了自己的節符,說明自己是新設立的管邑令,統率管邑士卒百人從囿中歸管,今夜在驛中歇腳。

驛吏捧出簡冊,記了士卒等名。按士一鬥,卒半鬥的分例,準備出六石糧食,安排了三個火堆,各備柴草。鄭安平第一次在簡冊上鄭重簽上自己的姓名:管令鄭安平。

一切準備好後,那群跟乞丐似的隊伍也開過來了。來到驛站,見門前廣場上已經準備好粟和薪,壓抑不住的激動奔湧而出,一個人失聲痛哭,哭聲迅速傳導開來。張輒沉默地看著這一切,把手中的馬交給驛卒,牽進去喂水草,自己過去安慰也在抽泣的城主。

兩名夥長引領著各自的隊伍在火堆邊坐下,把手中木棍支在旁邊。驛卒舉火種點著。第三堆火是為長官準備的,這裡的長官隻有張輒等六人,張輒遂讓曹包將各家家長都請到這一夥來,驛中值守的驛吏和驛卒也被請來同吃。

隨著鼎中的水漸漸沸騰,粟米在鼎中上下翻滾,粟香充盈在廣場上。

驛吏見這些人隻三分像人,七分倒像鬼,悄悄問鄭安平道:“此皆尊駕之卒?奈何憔悴至此乎?”

鄭安平道:“從軍二月,身不暖席,食不經味,故若此也。”

驛吏表示欽佩道:“能從軍二月,皆勇士也!”

兩人說話聲音雖小,座邊之人亦可得聞,但麵部皆為須發、塵土所覆蓋,也看不出什麼表情。

在喝粥的過程中,除了驛吏小聲和幾位士子交談外,其他人都沒有什麼話,隻是默默啜粥。喝得很快,三隻鼎迅速見底。張輒這才對城主道:“城主可遣一心腹人,先往邑中告知,吾等旦日必至。”

城主當著張輒的麵,叫來一名精瘦的青年和一名高大的青年,道:“汝等可忍乏,於閉城前速出城歸家中,告知長老,吾等已歸王化,王儘遣歸家,旦日即至。汝等可將一應事等,細細告之,勿使久望!”兩人道聲“喏”,各執了木棍,走了。張輒默默地觀察著城主的行為,並不出聲。

待二人離開,張輒讓驛卒領士卒入內休息,自己則領著一幫家長以及管邑的五名執司圍坐在火堆前議事。

張輒道:“既歸王化,自當力田。諸長者何意?”

城主道:“非是吾等不事力田,奈偏荒之處,野獸既多,複有盜賊。若力田,難自存也。但敝宅得種三五百畝,亦委之於天也。”

張輒道:“吾觀城中存糧不少,是何得也?”

城主道:“是皆經商所得,於外購之。”

張輒道:“歲得糧幾何?所費幾何?”

城主道:“城中百餘戶,歲得糧萬石,費三四十萬錢。”

張輒道:“是城中所營多也。”

城主道:“四方行商坐賈,常於小邑中轉,各家儘掃席而待之,以此為生。一日夜每得三四十錢,周流往返,所在多矣。”

張輒道:“城中逆旅之業,猶勿廢也,但以老弱為之;壯者力田,勿得惰也。業農之餘,坐賈行商,皆聽便。”

鄭安平聽得心驚肉跳,一名客商一夜收三四十錢,一年下來豈不過萬!那將是何等巨大的一筆財富!他恨不得自己也開一間逆旅,賺上一把。

城主道:“開荒力田,所費多而所得少,不若力商而稅之,所得多也。”

張輒道:“民有恒產,其有恒心。錢財,身外之物,不若糧帛之養身也。一夫不耕則一戶不得食,一婦不織則一戶不得衣,縱有錢財,亦複何為?故夫必耕,婦必織,行有餘力,然後為商可也。”

城主道:“其奈荒原何?”

張輒道:“君上體管民之困,十日之後,以祭禮之時,將狩於管,長者當擇精壯從之。複於野燒荒為田,婦孺老弱皆與焉。”

城主大驚道:“十日以後?”

張輒道:“是臘月十五。月明之夜,君上與邑眾舉火而歌,聚眾而飲,以彰天地祥和之氣。”

城主道:“先生觀吾邑眾,力憊筋疲,難勝其力也。願君上緩之!”

張輒道:“若誤十日之會,月複明也,乃在上元;月複明也,乃在春日。是當三月後也。神明不祚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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