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安平擊節而歎道:”微仲明之言,吾豈知之!若能當其要道,設一驛站,則必有巨賈投宿,而其周自有逆旅、商賈矣!“
管仲明道:”雖非其然也,亦其理也。“
鄭安平道:“若得君上所允,設驛豈足道哉!”
管仲明道:“若有其驛也,或有商賈稍涉車馬、貨倉、逆旅,漸次而有酒肆、教坊,漸次而有集市。漸次而庶且富矣。”
鄭安平道:“然吾複有所惑也,若無糧秣,終無根基。若要得糧秣者,複當何為?”
管仲明道:“管邑內外,荒原正多,但募民開墾,豈能無糧?是則無所懼也。”
鄭安平道:“仲明所言,理固然也。惟其事為難。若開榜募民,所至者多所奸猾,難堪其用。若欲速得忠厚者,奈何?”
管仲明道:“吾等所見,欲得忠厚,莫過鄉裡。故微庶等募其人伴,多從鄉裡,皆知根底,雖欲奸猾,亦不可得也。”
鄭安平道:“吾於管邑,素少根基。而欲得其人,則深望於城主、長老與仲明先生!”
城主等三人沒想到鄭安平突然來了這麼一句,心中皆是一愣,但隨即皆心中大喜,道:“微庶等敢不竭誠儘忠,以報大夫!”
鄭安平道:“管邑之中,勝田者,城主為首,自不待言,餘四家,其可勝乎?”
城主道:“大夫不知,吾城中何以隻五家力田?寧吾邑願四野荒莽耶?是所無奈也。城之四野,即吾故土,田野茫茫,一望無際。一旦為賊所窺,頃刻之間,存亡禍福。故但以吾五家為農,以五百畝為率,但糊其口,不得溫飽,以避賊也。”
鄭安平疑惑道:“賊之出沒,張狂至此乎?百戶之城,猶難避之?”
城主道:“大夫久居城中,不知野中之事。荒野之中,多亡命者,或三五成群,或百十嘯聚。散則同於其民,苟得其便,嘯聚成夥,劫奪城邑,乃其常也。”
鄭安平道:“貴邑之眾,曾不能製之,反為所製,何者?”
城主道:“彼妄命者,乃以劫奪為生。一人亡命,十人莫敵。況其兵則銳,其士則猛,吾荒野良民,焉得與敵。但與交好,勿其犯也。”
鄭安平道:“管邑四周,凡有賊幾夥?若欲交好,其供幾何?其中人何人?”
城主道:“管邑窮乏,難養群賊。或三五成群,或嘯聚百十,不一而足。蓋其狀,皆四野強豪也。歲與穀五十石,其餘有事,隨時呼喚,或三五石,或十餘石,不可為例。大率歲六七十石。其中人者,蓋豕三也。”
又一次聽到豕三的名字,鄭安平不禁皺了皺眉,道:“奈何豕三也?”
城主道:“大夫不知,豕三,吾四鄉豪傑也,凡有所事儘托付之,從未失手!”
鄭安平對長老和管仲明道:“長老與仲明先生何教?”
管仲明道:“微庶久不在管,難知其詳,城主之言必妥。”
那老者道:“豕三雖屠戶,然其為人則義,見事則勇,見禍不避,見利不趨,誠豪傑也。”
鄭安平道:“何得與豕三兄促膝而談,親聆其教耶!”
老者道:“管令日後久在管邑,必能有所遇,是時必知老兒所言不虛。”
鄭安平道:“前者,豕三久居邑中,一旦為郭先生喝破,飄然而去。眾先生知其何故也?”
老者道:“豕三久居邑中,是欲觀信陵君其人也。奈何張皇而去,則不知其詳。”
城主道:“郭先生所言何事?”
鄭安平道:“吾略聞,郭先生言,魏國九公子,其喪於壯士之手乎?”
城主道:“魏九公子之喪也,管令曾無所聞?”
鄭安平道:“未所聞也。願城主教之。”
城主道:“季子私交匪類,潛行入帳,欲刺魏公子,大夫其知乎?”
鄭安平當然知道行刺的事,但卻不知道是城主的季子所為,但也不便詳說,隻是含糊地點點頭,道:“聞刺客皆有聶政之勇,皮麵決眼,不示於人。故人皆不知也。城主何以自承其為季君乎?”
城主道:“季子雖不肖,必也骨肉之情……猝然遇其慘死,寧勿心動哉!……”不由得潸然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