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賈偃的話打動了將軍,也可能是秦軍的攻勢震撼了將軍。總之,將軍不再堅持不得夜渡的教條,命令第二批渡河。手下人過來提醒,夜渡十分危險,將軍指了指攻殺過來的秦軍,問道:“汝以秦與河,孰為吉凶?”
第二批上了船,啟航。平安無事。
然後是第三批……秦軍的攻勢越來越猛,趙軍的防線不斷後退,已經可以清晰地看到戰線了。而這時,河麵上起風了……
緊張的戰事似乎讓人忘掉了夜渡黃河的危險,第三批上了船。剛開到河中心就不對勁了,大批的船失去控製,在黃河中打旋,有些在拚命之下劃出來了,大部分就此傾覆。
趙人不畏艱險的勁頭表現出來。對岸的士兵聽到自己人遭遇了危險,正等待自己救援,沒有人退縮,駕駛著全部船隻直衝過河,包括剛剛過河的趙卒,會駕船的也都上船過來。儘管中間有幾艘也翻了,並沒有阻攔住英雄的腳步。
不知多少隻船齊聚河邊,每艘隻上十人的禁令也被打破了,隻要有空位就儘量上;沒餘地了就開船,因為旁邊還有船要靠岸!
一艘艘超載的船隻行駛到河中央就翻了,幾乎沒有例外,但由於天黑浪高,更由於上船的人遠遠多過離開的,那些士兵落水的聲音被淹沒。岸邊的趙兵還是在蜂擁地往船上擠。
戰事越來越緊,防線越來越後退,那些守衛在戰線上的士兵在拚死抵抗,隻為給同袍留下多一點登船的時間。當岸上還剩下一萬來人時,河中間的情形終於被大家發現了。風大浪急,天暗無光,河麵上的情形看不清楚,但掉下水去的士兵呼救聲,終於壓過了風浪,被傳到岸邊。這時大家仿佛才驚覺,夜渡黃河是一件多麼危險的事!
除了在岸上奮戰的士兵外,幾乎所有人都上了船。對秦兵的畏懼,戰勝了對黃河的恐懼,除了留下幾十艘準備運著斷後的士兵外,其餘船隻集體起航,駛入黑暗中。……不知道有幾艘抵達彼岸……
正在奮戰的趙軍這時也丟下敵軍,掉頭就往渡口方向跑,秦軍的箭一片片射來,岸邊倒下了一片。隻要還能走的都上了船,走不了,有同伴攙扶的,也上了船。他們趕在秦軍追到河邊時,點開船頭,衝進黑暗。留在岸邊的重傷員拚死糾纏住秦軍,任矛戟刺進自己的身體,也死死抱住秦軍不放。
大約有十條船沒有逃掉,被秦軍俘獲。他們都已經衝過河去,這次回來是想再接一批的。
濟水對岸,胡陽乘著一艘小船過來了,隻帶來了幾名公乘。雖然河水相通,濟水卻出奇的和平,與瘋狂的黃河明顯不同。胡陽雖然是夜渡,卻十分平穩。
過河以後,胡陽見到了白起。白起很爽利地拍了一下胡陽的後背,道:“胡卿善戰,吾當敬服!”
胡陽沒有什麼廢話,直接一禮道:“啟君侯,臣有策,願君侯計之!”
白起道:“何策?”
胡陽道:“沿河而下,乃魏卷城,當長城之塞也。臣願襲之。”
白起道:“當以何策襲之?”
胡陽道:“仍如其舊,晝伏夜行,不過兩夜,可抵卷城。”
白起想了想,道:“趙軍儘沉,晝日必浮於河。汝可沿岸打撈,多服趙服,詐稱趙軍敗餘之卒,或得其便。”
胡陽大喜,道:“謹奉君侯之教。”
白起道:“今夜可安眠,旦日乃起可也。”
胡陽道:“河濟之畔,士民尚眾,不可安眠,當急尋隱身之所。”
白起道:“孤之功,卿當半之!”
胡陽道:“不敢勞君侯之賜。建功立業,男兒自當。”
白起又爽利地拍了一下胡陽的後背,道:“好男兒!然孤終不敢貪卿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