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祿搖頭道:“不可,入於管,則眾望所歸,無從逃也。”
鄭安平道:“小子於管,甚其愚蒙。不得先生解惑,事恐難成。”
張祿道:“管邑初建,已具規模。今複值兵災,三晉儘墨,而管邑無恙,管民之心或得向之。今管無糧,而公子以私帑活之,管民必有忠義者欲報效也。善加優之,必得其力。”
鄭安平問道:“華陽兵敗,大梁何為?”
張祿道:“芒氏去矣!”
鄭安平一震,他的確比較關心芒氏一家的下落,特彆是芒申,急急問道:“何謂也?”
張祿道:“此戰也,芒氏舉族而戰。今戰事已了,而芒氏不歸,是必去矣!”
鄭安平道:“當歸何處?”
張祿道:“或齊或楚或燕,三晉之外,何處不得。”
鄭安平惋惜道:“三十年經營,一朝儘棄之,誠可歎也。”
張祿道:“狡兔三穴,此必有所經營,非儘棄也。於戰之始,已思退步。”
鄭安平驚詫道:“於戰之前?未戰而必其敗耶?”
張祿道:“以疲軍戰強秦,非三晉所能為也。”
鄭安平道:“非魏王舉兵伐秦乎?若不能勝,興兵何為?”
張祿長歎一聲,道:“梁東年又災,才半獲,民不得食。不以戰,變將起也。”鄭安平頹然無言。
次日起來,鄭安平來見裡長,告以自己想要糴糧。裡長問需多少,鄭安平答“千石”。裡長道:“管令其知之,春秋之祀,家十石,吾之邑百餘戶,乃得千餘石。若急需,可糶於公子,吾亦得減勞碌也。”
鄭安平道:“如此,深謝裡長。敢問其價。”
裡長道:“非敢虛價,大梁市集石必四五十錢,吾與公子石三十五錢,公子之祀,亦在其中矣!”
鄭安平道:“吾需糧甚急,願裡長賜之,一切應命。亦願裡長傭車一用,同往管邑。”
裡長道:“管邑糧荒至此乎?”
鄭安平道:“遲則餓餒!”
鄭安平回到家,叫來城主,讓他主持裝車,說好傭了裡長的車,先裝三乘六十石,急往管邑救饑。之所以不裝滿車,蓋因牛也無力,與其拉著滿車慢行,不如少裝裡,快點到。城主與裡長見了麵,鄭安平說明自己就往大梁領取薪金,歸則如數償還。裡長驚訝道:“不以公帑出之,必管令自付?”
鄭安平道:“敝邑地僻民貧,又被兵災,公帑虛設,實無一錢。然救饑如救火,不可緩也。”
裡長看上去十分感動,招呼家人套車,又往車上搬糧。裝夠六十石,連早飯也不吃,三乘車立即啟程,望西而行。鄭安平相囑他們,卸了車,稍息即歸,趕運第二趟。
他目送糧車走遠,這才回到宅中,舀水洗了麵。打開行囊,取出官服,懷了節符,往大梁而來。
匆匆來到魏公子府門前,呈上節符,門房知道是管令,請進塾房,告道:“公子早朝未歸,管令稍候。”
鄭安平隻得安心坐在塾房裡,等信陵君回來。
等了一會兒,有家臣來請:“公子有請管令!”鄭安平趕緊正了冠,整了衣裳,與家臣行了禮,叉手跟在家臣後麵,直往大堂而來。來到階下,鄭安平停住腳步,於階下高聲報道:“臣管令鄭安平,謹覲見!”
然後就聽到好幾個人的笑聲,笑聲中,信陵君帶著一群門客出現在堂口,信陵君就於階上敬禮道:“管令風塵辛勞,謹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