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公子郚,陶守灶猶豫難定,把幕僚們召集在一起,討論到底應該如何應對;典客府行人也參與了討論。鑒於聊、攝、令廬對陶的重要性,以及這種重要性尚未被秦王庭所認知,經過討論,大家統一了認識:作為陶守,灶有義務提供相關的背景知識,供決策者考慮。
至於公子郚來訪的事,大家一致認為應該通過正式渠道上報秦王,以示毫無私情。
然而鹹陽遠在千裡之外,如何上報呢?在上報期間,應如何處理公子郚呢?能不能公開地說公子郚到達了陶呢?
經過反複討論,大家認為,公子郚入陶的事,不能向彆國公開。因此不能以此為由,讓各國開放道路。那以什麼名義呢?客卿灶剛剛就任陶守,可以向秦王和穰侯告成,並運輸一批貨物到秦國。這被認為是一個主意。主辦人是現成的:陶丞。作為灶的幕僚和助手,陶丞參與,甚至策劃了陶守的一切公開和不公開的活動,親自到壽迎接公子郚到陶,對整個事件的了解比灶還要清楚。行人也隨之出發,公開的名義是交涉各國關口事宜。
計議已定,第二天就付諸實施。陶守親往館驛,告知公子郚,自己已經派人向鹹陽報告,請公子稍候,等待鹹陽的指示。另一邊,陶丞將各大商家集中到一起,討論向鹹陽告成的事。有機會進行這種長途旅行,特彆是到十分神秘的秦國去,大商家們都本能地認為是一種機會,紛紛投名前往,置辦貢品。數名驛卒乘小船,以商人身份先行隱蔽出發,趕往秦國,報知此事。
三天後,十艘大船滿載貢品和民夫,五百衛兵由陶尉親自率領,乘船前後護衛,陶丞和隨從十餘人押運,浩浩蕩蕩從陶邑渡口出發,出菏澤入濟水溯流而上,經滎陽轉入黃河,再到洛陽。這一路,經過了好幾處魏國亭障,多有留難。陶丞和行人軟硬兼施,商家們也各顯神通,好歹有驚無險。
到了洛陽以後,這群人以籌措車乘的名義在洛陽周圍住下,直到一支秦軍出殽道前來迎接。
這一千人乃是入陶的那名五大夫的親營,與陶丞和陶尉都十分熟悉。幾月不見,各自唏噓。陶丞並沒有向五大夫說明公子郚的事,隻引五大夫觀看了各運輸的貨物,引薦了同行的商家。
由於貨物較多,秦軍在五大夫的率領下,繞行洛河河穀,趨往秦地。大家都沒有注意到,陶丞和行人混在前往鹹陽的商旅中,從北道搶先進入了秦地……一過函穀關,兩人就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函穀關安排他們乘船直到鹹陽,分彆向典客府和相府報告。
這時已經退朝,秦王已經去了不知道哪座行宮。兩處消息都報到魏冉那裡。
自從相府的辦公場所從望夷宮搬到鹹陽宮後,魏冉回來時,開始也在鹹陽宮裡辦公。但幾乎所有政府機構都在鹹陽宮,每天人多雜亂,魏冉十分不耐,索性把辦公地點設在自己的府中。魏冉已經很久沒有回家住了,要回家還專門叫人收拾了一番。
魏冉幾天前就得到驛卒潛行回鹹陽報告的消息:陶邑將於近日回鹹陽告成,有貢品多船。那名五大夫就是魏冉在朝堂申請派出的。現在貢品未到,主持告成的陶丞和行人隱蔽先跑回鹹陽了。魏冉情知有異,立即召見二人。
兩人由典客引導到了相府。天色已晚,魏冉請他們共進晚餐,邊吃邊談。魏冉坐在中間,典客坐在東道,陶丞和行人坐在西席。
陶丞從懷中取出貼肉收藏的文書,印鑒已經被汗水浸得湮漫不清。魏冉小心取下印鑒封泥,打開文書。一邊看,一邊聽陶丞報告道:“有趙公子郚者,於數日前突訪陶邑,陶守不敢擅接,乃遣行人往探,驗得節符、文書無誤,遂遣臣引入陶邑。公子郚言,願以聊、攝、令廬三城,易秦故取趙之藺、離石、祁三城。陶守以為,得聊、攝、令廬三城於陶、剛、壽甚有益,然不敢擅為,密令臣入鹹陽麵報。”
行人則詳細地描述了公子郚的節符各種細節,確認是趙國節符無誤;並言使臣一行,禮儀嫻熟,非尋常可為。
魏冉聽完兩人的介紹,把手中的文書遞給典客,典客也檢查了印鑒和簡牘,確認無誤,方才開讀。才看了幾句,就停下來,道:“臣聞於行人,所言節符之狀,與臣所知無二;折衝樽俎,非尋常可比,必貴人不能辦也。”
魏冉聽了,轉頭對陶丞道:“前言入京告成,是詐乎?”
陶丞道:“非詐也。陶守入陶四五月,政事略清,秦律略通,財貨皆辦,亦當告成也。惟趙使之事,不敢稍泄,但令臣等二人知而已。”
魏冉道:“此事已成,吾與典客皆知,汝二人辦事甚當。惟告成之事亦不可廢,趙使之事,仍不可泄。汝二人星夜出關,再入陶伍,隨行入關,告成於王。”
二人應喏。不敢稍怠,匆匆吃了晚餐,領了節符,再出宮來。連夜乘船到了函穀關。休息半宿,天一亮,就急忙出關,迎上陶邑的運輸隊伍。十艘大船的貨物大約需要五十乘輜車才能一次運完,而籌集和裝卸五十乘輜車不是一件簡單的事。這時,他們才剛剛走到南陵。兩人有意在人前人後忙碌,讓大家都能看見。除了少數人,沒人知道他們倆曾經離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