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人虎道:“臣敢請大夫以誠相待。三城之歸也,趙必彈冠而慶。而大夫能無知乎?”
鄭朱道:“藺、離石、祁三城,趙邊鄙也。昔為秦取,趙非力不能複,念趙秦兄弟之邦,趙失而秦得,非與他人。今秦歸三城於趙,亦非與他人,與兄弟也。兄弟通財,義也。趙得免罪,尚自僥幸,焉敢相慶!”
行人虎道:“非如大夫所論也。兄弟相親,交相利也。秦既獻城,趙當複賜。何況有公子郚獻城之諾於前,而竟背者,吾不知其可也。”
鄭朱道:“秦賜三城,敝邑戴德。而敝邑地狹,無餘城可獻。至於公子郚,公子其問諸河可也!”
行人虎敏感地問道:“大夫何以知公子郚身葬於河?”
鄭朱道:“聞諸先生也!”
行人虎道:“臣未之言也!大夫既知公子郚身葬乎河,必知其入於秦而易其城。敢請大夫應其諾,而承其信,不失趙之慷慨悲歌之名也。”
鄭朱想了一想,忽大笑道:“先生所言,先生自食,反誣臣等背信,焉有是理!”
於是雙方就秦人是否有人說過公子郚是葬身魚腹展開了一番激烈的辯論,最終不歡而散。
轉過天來的談判被安排在鄴令府中。這一次沒有酒宴,更沒有歌舞。鄴令一臉嚴肅,把秦人迎入正常,鄭朱隻在門前相迎。雙方依然就秦使團中是否有人說過公子郚死於黃河進行了一整天無休止的爭辯。
接下來的幾天,雙方都是在毫無結果,自己也知道毫無結果的爭辯中結束。談判變成了考驗雙方耐心的爭鬥!
眼見得暑氣一天盛過一天,公子繒再次病倒了。行人虎隻得請求暫停會談,鄭朱也就同意了。趁著休會的機會,秦人再次潛回鹹陽,請示下一步行動。十來天後,使者回來,報告道:“相府教示,趙既識玉佩,而猶不認也,其心必固。非言辭所能動也。公子但言,若趙無城相易,即同背盟。他者無再言也。”
聽到使者轉達的鹹陽指示,大家心情都十分消沉。數十天的談判,最終還是要以失敗而告終。大家一起討論了,如果發出這樣的最後通牒,趙王有無可能讓步?討論的結果是,必無讓步的可能。這意味著最終要與趙兵戎相見。公子繒竟然不自覺地想到了那些笙歌的美女,心頭生出一絲悵惘。
由於休會,鄭朱離開了鄴城,返回邯鄲。得到鹹陽的指示後,行人虎再次找到鄴令,聲稱公子繒身體康複,願與大夫再議。秦國使團的動靜,鄴令自然掌握得清清楚楚,包括使團派人回鹹陽請求,剛剛返回。使者剛一返回,公子繒的病就好了,自然不是巧合,一定是鹹陽有了新的指示!
急報送到邯鄲,鄭朱於三天後來到鄴城。與鄴令密談了一夜,第二天前往館驛拜訪。照舊的敘禮畢,共入正堂,兩邊坐下。行人虎道:“昔者,秦以兄弟之義,世代之情,遣臣等入趙,細言易城事。非秦必欲趙賜,實本兄弟之情,不忍棄也。趙以公子郚查無此人,堅辭不允。秦複出公子郚之佩,及公子郚死事。趙再三辯白,實難言也。”
鄭朱道:“秦以無稽之談,而言易地之事,視國事如兒戲。臣等本兄弟之義,再三省之,而秦猶執迷。複以無謂之辯,口舌之逞,欲得趙地。趙之地,祖宗之遺,趙不敢棄。”
行人虎道:“臣等不敢自專,乃請於敝王,王言,秦本兄弟之義。若趙無所得,敝邑不敢複勞趙賜。”
鄭朱聞言一怔,問道:”王將自取之乎?“
行人虎道:”未之聞也!“
鄭朱道:”藺、離石、祁,趙故地也。秦背義而取之,趙本兄弟之義,不敢複奪,非無力取之也。秦歸三城於趙,是歸於原主,非敢言德也。今以舊城歸原主,而索其賂,吾亦未知其可也。“
行人虎道:”秦趙同出一根,同源而異流,世相扶持。未敢一朝而棄也。趙奈何視信義之輕,而三城之重耶?聊、攝、令廬,故齊之邊鄙,本非趙有;其地甚僻,民不足自養,地不足自固,舍之而就大國之誼,所得不亦多乎!“
鄭朱道:”濟東三城,雖取之於齊,趙人之血塗地。王不敢自有,而與趙人共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