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是周王都城,也是天下的中心。儘管周天子已經不再具有統領天下的能力,七國已經先後稱王,與周天子平起平坐,但周王依然被認為是天子,這是其他任何一個王都無法取代的:他們也許可以祭祀自己的祖先和神祗,但卻永遠不能祭天,因為天是周天子的爹,你再強總不能認彆人的爹當爹吧!
周天子所住的地方自然叫王城,但在二百多年前的一場叛亂中,受寵的王子朝把太子趕出王城,太子隻得在王城以東四五十裡處修建了洛陽城。後來,住在洛陽城的太子得到當時強大的勢力晉國的支持,趕走了王子朝,成為惟一的周天子,但卻沒有遷回王城,而是繼續住在洛陽城中,一住二百多年。一百多年前,周再次發生內亂,太子即位後幾個月被老二殺了,老二即位後幾個月又被老三殺了,老三怕被老四殺,就把老四封在了王城,稱周公。王城沒有了王,也就改名叫河南城。河南城內的周公去世後,他的兩個兒子竟然也鬨矛盾,太子繼承了河南城,小兒子在鞏自成一國,不敢稱公,而稱君。在河南城的被稱為西周,在鞏的被稱為東周;西周的國君稱西周公,東周的國君稱東周君。於是在洛陽這片區域內,出現了三個國都:西周公的河南城、周天子的洛陽城、東周君的鞏城。茶壺裡的風暴,也煞是複雜。
關於洛陽的複雜故事還沒完。今天子周王延即位後,自然還是住在洛陽城。但今秦王稷的哥哥秦武王非要到洛陽參觀一下周鼎,周天子自然不許。於是秦武王把周天子趕出了洛陽城。從那時起,周天子就和西周公一起都住在王城——現在叫河南城。這事已經過去快四十年了,秦王已經從哥哥秦(武)王蕩變成了弟弟秦王稷,而周天子還是周王延。
周天子可憐兮兮地寄人籬下,但洛陽這片土地卻是風水寶地,不僅土地肥沃,宜於耕種;而且河流縱橫,可通天下,商業十分發達;加之周天子雖然沒幾個兵了,但還是天子,那手工業製造在當時還是獨步天下,特彆是玉器的製造,誰也比不上;文化教育也首屈一指。洛陽是當時中國最富庶、繁華的地方,當之無愧的天下中心。
在河南城西百裡洛河河穀,是韓國的城市宜陽。韓國在遷到鄭國之前,有三個國都:平陽、宜陽和陽翟。作為韓國曾經的國都,宜陽“城方八裡,材士十萬,粟支數年”,曾經獨立抵抗秦軍主力圍攻達半年之久,是洛水河穀重要的戰略支點。秦軍與韓軍約定的會師地就在這裡。
除了從鹹陽出發的秦軍外,秦國還從原楚地南陽郡和南郡征召了大約五千人,這是原楚民第一次參與秦人作戰。這五千人統由南郡尉公大夫張唐統帥,預計從方城出南陽,經葉、梁、霍,進入洛陽。葉縣原是韓邑,在華陽之戰後,被交換給秦國;而梁、霍原是周的兩個姬姓諸侯國,為楚所滅,後屬韓,現屬魏。在楚地秦軍出方城後,韓國各縣的士卒將陸續加入,並為秦軍提供後勤保障;而韓王也將從鄭國派出精銳的韓卒,加上上黨的部隊,最終總兵力將達三萬人,與秦的兵力相等——因為畢竟是為韓打城池。進入梁、霍後,魏軍也將派出一支較小規模的魏軍,主要提供後勤支援。
秦軍兵力眾多,沒有駐於宜陽城內,而是沿著洛水尋聚邑安營,包括胡陽在內的高級將領都隨營居住,嚴密掌握部隊,防止發生任何意外情況。宜陽城已經不是都城了,自然不會有“材士十萬”,但五千精銳還是有的,要想給秦軍製造點麻煩,綽綽有餘!秦軍不能不防。
駐紮當天夜裡,胡陽帳中接待了一位神秘的客人:葉縣尉大夫摎。葉縣屬南陽郡,葉摎的部隊本應在南陽郡的編成內參與作戰。但在南陽郡中,葉縣有其特殊性。首先,葉縣在伏牛山外,是南陽通向洛陽的通道;其次,葉縣曾經歸屬韓國,與南陽郡其他縣通常屬楚不同,葉縣的人有與韓國人打交道的經曆,能聽能說鄭音和韓音。所以胡陽事先下令,讓葉縣的士卒不用等待南陽的主力,先到宜陽與自己彙合,協助辦理與韓軍協調的事宜。
葉摎已經不年輕,臉上儘是滄桑,是在華陽之戰後晉升的大夫,出任葉尉剛剛一年。他於黃昏時持節符進入了胡陽的大帳。
兩人坐定,葉摎道:“臣於華陽,於客卿麾下效力,得此功業。”
胡陽拱手道:“敢是故交,幸何如之!”
葉摎道:“複得聽命於中更,臣之幸也。”
胡陽沒有過多寒喧,直接切入主題道:“葉縣有兵幾何?南陽出兵幾何?”
葉摎道:“臣聞南陽征兵二千,南郡征兵三千。有爵者少,但以心腹領軍。葉縣奉教征百人,韓楚秦魏間雜。奉中更教,不歸於南陽,先行至宜陽,離此十裡。臣先往營中投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