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群人跑到城樓附近,並沒有找路下城,而是避開火焰,頂著濃煙,直接從城上向下射箭。雖然距離略遠,但勝在位置較高,胡陽下令親營避開,準備過橋。他隻率領鄭安平等親衛百人獨立橋頭。
城上箭如雨而下,但正好射不到這裡,紛紛在眼前落下,刺入土中,大家見了,心情也安定下來。然而胡陽的前方偏偏有一塊石頭,一支箭落到石頭上,彈起,卻倒刺入胡陽的小腿。胡陽疼得一彎腰,把箭拔出來,血流卻不多。眾人上來察看,見傷口不深,血流不多,皆不以為意。安慰幾句,扯塊布包紮一下,就往橋上退去。
親衛們一邊退,一邊把油膏灑在橋上。過橋後,一把火把橋也燒了。
過了河的秦軍已經整好隊。胡陽過河後,即命王齕按計劃開拔,向南直趨黃河。中間是輜重和傷員,由胡陽親自率領,葉縣民軍護衛。司馬靳率領餘部斷後。
王齕出發時,已經到了午後。傷員是乘船過來的,而牲口、輜重都是從橋上過的河,現在重傷員要乘車,頗費了些時間。
秦軍帶出來的牲口,為了適應山地作戰的需要,基本以馬、驢、騾為主,沿途損失了不少;到了武安,連奪了幾座城邑,不僅補充了損失,還找到些牛,可以拉上輜車;革車和旗鼓車也找到了。從武安突圍時,司馬靳一路是坐船,沒有帶車;而王齕一路則幸虧有武安的車乘加入,加快了行軍速度,令趙軍一直隻能跟在後麵,無法迎頭攔截。進入長城後,同樣補充了各種車乘,昨夜一戰,也頗有收獲。繳獲的旗鼓車和革車已經分給各軍,諸公子和兵曹也都分到幾乘革車,可乘車前進,不用再自己步行。中軍主要以牲口馱運和牛拉的輜車為主。比較重的傷員讓他們乘坐輜車,或坐或臥,一乘可載三五人;稍輕的則讓他們騎在牲口上,由人牽著前進。更輕的傷員則全靠自己行走,稍重些的允許把兵器放在運載重傷員的輜車上,自己可以傍著輜車行走;其餘的則負責牽牲口,兵器由騎牲口的傷員代勞;如果是馱物資的,也可以就束在馱架上。
現在秦軍大約有輜車七八十乘,牲口千頭,連傷兵帶親營,約三千人。中軍整好隊時,已經是日昳末了。胡陽沒有耽擱,即下令啟程。這時,武城內的大火已經被趙軍完全撲滅,趙軍重新占領了武城,城牆上兵卒頻繁往來,也有好多軍官登城遠望。漳水對岸秦軍的一舉一動,大約都逃不過趙軍的眼睛。
早在司馬靳奪取長城,派兵渡過漳水的時候,鄴城就是重點警戒的方向,鄴城的守軍一直緊守城池,並無積極的行動。但隨著武城火起,長城上出現趙軍活動,鄴城也出現了異動,似乎有出擊的跡象。司馬靳命令全軍隨時作好戰鬥準備,如果鄴城守軍敢出城,那就不妨奪取了鄴城再離開。
然而,鄴城的守軍沒有出城,占領了長城的趙軍似乎也滿足於奪回長城,沒有出長城一步。日落後,司馬靳把部隊分成兩部分,先後撤離。撤離前,把漳水岸邊的船全部燒毀!衝天的火光驚動了長城內的趙軍,許多軍官上城觀看,但沒有采取進一步行動,目送司馬靳離開。
根據公子繒的介紹,黃河邊的渡口寧新中是魏國城邑,其旁的房陵和幾邑則為趙軍所奪。魏國在這一次伐趙之戰中,算是秦的盟軍;胡陽計劃先到寧新中,通過黃河和鹹陽取得聯係,然後取道南陽,或從洛陽入宛、郢,或從安邑入河東,過了河就是函穀關了。算一算日子,如果順利的話,部隊回到秦地,正好趕上春耕,可以不誤農時。
公子繒一行就在王齕的軍隊裡,出發後不久,公子繒派出一名行人,王齕手下的兩名大夫也作行人裝束,同乘一乘革車,由一隊秦兵護衛著,先行前往寧新中,預報秦軍到達,一則探一探魏人的態度,二則也了解一下周圍的形勢。
車馳往寧新中的路上,行人感到有些不對。他們在半年前赴趙談判時,寧新中是他們常住的地方,十分繁榮,民庶物豐。而這一路下來,卻顯得意外的蕭條。行人對兩名大夫道:“事或有變,願大夫隨機應之!”兩人沉默地點頭。
寧新中位於洹水以南,城北門有橋以通兩岸,而橋麵完全在城上弓弩的射擊範圍之內。車到寧新中城下,城門竟然完全關閉,如臨大敵。
行人將車停在一箭之外的洹水橋邊,下車持節過橋向前,高聲道:“秦行人求見寧新中令守。”
少時,城上有人道:“容報!”
過了一會兒,城上一人道:“但請貴使一人上城!”那人引導行人轉到南門,開城迎入。所有隨從都在原地等待,不許過橋。
過來迎接的是一名大夫模樣的人。那人見行人入城,過來見禮,道:“謹聞所見!”
那名行人道:“臣秦行人虎!敢奉教!”遞過所持節符。
那人道:“魏大夫不更!”一邊接過節符,核驗無誤,即交還給行人虎。一揖,將行人虎請在車上,駛入令府中。
寧新中令、尉、丞均在府門前迎接,幾人寒喧畢,一齊上堂,分賓主而坐。客人這邊,自然隻有行人虎一人,而主人那邊四人,以魏不更為首,其餘三人皆依次而坐在其下。行人虎猜測,魏不更應該是從大梁趕來的,不由得提高了警惕。
魏不更首先道:“臣等不意大國兵至,懼城邑失竊,故略以為備!貴使其諒之!”
行人虎道:“豈敢!諸侯守土有責,兵至而備,理也!惟秦與魏,盟也。共伐於趙閼與。今吾秦伐趙而歸,願經大邑而歸敝國。願大夫開城以迎之,糧秣以給之,則幸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