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歇道:“但得太後在彼,其勢不可解也。”
張祿道:“似此奈何?”
黃歇道:“卿當遠出,勿當朝也。”
張祿道:“臣謹奉教!”忽張祿問道:“太後賜婚於太子,左徒果何意也?”
黃歇道:“是恐太子之歸也。太子留秦不歸,是得佳婦也。”
張祿道:“太子其歸乎?”
黃歇道:“本當歸也,恐難能也!”
張祿道:“如此,左徒其應乎?”
黃歇道:“太後賜婚,不敢辭也。太子得佳婦,不可辭也。故當應之!”
張祿道:“謹承教!”鼎簋上來後,兩人邊吃邊縱論天下大勢,猶如一對知音。
晚餐後,時間還早,張祿和鄭安平等因為帶著五名征召的親衛,人口較多,親衛還得自己掏錢交食宿費,不願在鹹陽驛過夜,就傭了一條驛船,回到灋丘槐裡的家中。五旺獨自一人留守,孤寂難耐;見眾人回來,喜不自勝,要張羅晚餐,張祿等皆道已經吃過了。閒敘一會兒,陳四和芒未各自歸家,五名親衛被安置在廂房,和五旺相伴。鄭安平也帶著小奴和蓋聶到後宅,前庭隻剩下張祿一人。
張祿目送鄭安平一家回到後宅,自己在廂房內探視了五名親衛,他們都是葉縣人。葉縣的曆史很複雜,最早屬應國,應國被滅後屬楚;楚遷許至葉時,還當了一陣子許國。葉縣最著名的人物要屬“好龍”的葉公了。其實此人是個了不起的人物,曾經兼任楚國的令尹和司馬,軍政大權集於一身,還和孔子討論過政治倫理,葉公認為大義滅親是合乎倫理的,而孔子認為應該父為子隱,子為父隱。再後來,韓國從楚國手中奪取了葉縣,在華陽之戰後的交換中,被交換給了秦國,被歸入新成立的南陽郡。其實葉縣入秦時間不長,葉縣人對楚國和韓國的親近感可能更深一些,所以聽說要入住鹹陽,幾乎所有的葉縣人都拒絕了。
張祿進了房,五人很拘束地坐起,向他行禮。張祿坐下,對他們道:“鄭大夫,鄭人也。陳大夫,陳人也。敝邑,魏也。五旺,梁人也。四海之內皆兄弟,願勿以離鄉為苦。”
一人道:“吾等五人並無家人,亦無田畝,乃為刑徒,而至營中。”
張祿道:“何氏名之稱?”
這人道:“家亦無之,焉得為名?”
張祿道:“諸兄既出於葉,可以葉為氏,以忠、義、仁、勇、智為名,可乎?”
五人皆道:“皆出父所賜!”
張祿向五人詢問了各自的身世,問得很細。五人在張祿的層層誘導下,也敞開心扉,傾訴了自己的不平與委屈。張祿好言安撫一番,便至夜深人靜,各自安歇。
次日,張祿和芒未一起乘車前往鹹陽上朝。於途遇見朝臣,一一致意。一連五朝,均為議論胡陽之軍行。王齕、司馬靳、王陵,乃至所有隨隊出征的公乘,都講述了自己的經曆。最後由穰侯進行總結。他認為,胡陽擅自改變秦軍進軍路線,屬於嚴重違令;雖有斬獲,並有攻城之功,但亦陷大軍於危急之中,若非張卿多方奔走,恐陷師也。故功過亦不足相抵,故當評為“損”。張祿表示不同意,認為胡陽在發現伐閼與不足以懲罰趙國失信時,及時改變作戰目標,是忠實地完成自己的任務,“伐閼與非閼與也,趙也。伐閼與不足以伐趙,伐邯鄲可也。”武安君同意張祿的意見,華陽君同意穰侯的意見。
秦王最終同意了穰侯的意見,胡陽功不抵過,當評為“折”,但也采納了張祿的意見,認為襲取邯鄲並不為過,隻是在攻擊的過程中指揮不當,造成了不必要的損失。
在陳述完自己的觀點後,秦王問穰侯道:“中更有所議與穰侯也,穰侯其言之。”
魏冉道:“此非可朝議也。願密報!”
秦王點頭。見大家彆無他事,宣布散朝,隻讓各位君侯留下。見張祿要走,穰侯道:“願張卿同往議之。”秦王看了一眼穰侯,不置可否,帶著六人到旁邊的偏殿中議事。
眾人坐定,魏冉從懷中取出一幅地圖,一一指示道:“中更以為,自上黨至於邯鄲,乃一密道也,秦固無所聞。今既知之,便當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