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歇道:“聞秦王有招賢之策,張卿其令之?”
鄭安平道:“欲招賢,而必富之;欲富之而必庶之。故當以庶之為先也。”
黃歇道:“非如大夫所言也。招賢則必庶之,庶之則必富之,富之則又庶之。事當若此也。”
鄭安平道:“願聞其道。”
黃歇道:“時值歲末,秋收之後,刑徒當出戰焉。張卿其頃全郡之糧,得數萬之眾,儘赦之而令其移也。是河東一夕而得數萬戶也。安邑之民,聞多在晉汾之間,或居於軹道內。張卿於軹道善加勸導,複可得數萬戶也,且儘故魏舊民,仍從舊業,安邑焉得不興!”
鄭安平道:“誠恐未之及也。今得軹道,必欲伐之,恐歲中便定其計。”
黃歇道:“誠如其言乎?軹道,魏地也,今太子在魏,豈容遽伐?”
鄭安平道:“若其勢伐魏,太子或將退也。”
黃歇道:“若得緩之,不亦可乎?”
鄭安平道:“此非臣等所敢言也。”
大家於是轉換了話題,說起太子的婚事,以及公子繒封安國君事。黃歇道:“五君議政,秦之舊例,行之數十年。後太子成年,猶未得議也,僅與焉。今公子繒封君,其將六君乎?太子若歸,則成七也。貴眾則勢分,穰侯失其勢也。”
芒未道:“穰侯掌中樞數十年,出將入相;武安君賴及拔於行伍,人屠也。此二子居於朝,其勢未可衰也。”
黃歇道:“穰侯赫赫,涇陽、高陵分其勢也;武安君雖勇,華陽君分其眾也。其先有張卿與其議,今複得太子及安國君,穰侯焉得遂其誌!”
太子忽道:“秦失穰侯,豈非自斷臂膀,自毀乾城?”
黃歇道:“未也。秦之所強,在秦法也,非穰侯也。縱無穰侯,但秦法行之,秦強如故。”
鄭安平道:“誠哉,左徒斯言也!胡陽,由客卿而籍中更。方其入啟封、出蔡陽、長社,破魏於華陽城下,沉賈偃於河,鬥廉頗於武安、邯鄲,固一世之雄也。一旦而亡,曾不如牛失一毛,鳥失一羽,與秦何傷哉?”
黃歇道:“胡卿之逝也,吾尤傷之,而秦但以中更之禮葬之,而複其家。今胡家但餘婦人,千頃良田,其難耕種,但招贅婿於胡家,以承其業。舉家遷於野也。”
胡陽去世時,鄭安平已經離開鹹陽,胡陽的訃告是由鹹陽下達諸郡,張祿、鄭安平他們才得知,當時很是唏噓了一番。但胡家的情況,鄭安平並不知道,隻知道胡陽沒有留下後代,所有遺產均由其夫人繼承。現在才知道,胡夫人招了上門女婿,遷到鄉下過活。又為胡陽感慨一番。心中聯想到自己,小奴雖然懷孕,不知是男是女,能否養大,自己拚死拚活,很有可能落得個胡陽的下場。念及此,也不由得悲從中來,竟然聲音哽咽,流下淚來。
黃歇安慰道:“大丈夫名標青史,幸也。然家門失後,不得血祭,亦有小失也。丈夫有後,不可緩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