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四道:“使君與故令舊識?”
使臣趕緊道:“但得一麵耳!”
陳四道:“使君使於敝縣,敝縣失於恭敬,願使君加恩!”
使臣覺得,這位縣令一定是對自己有意見了。新縣令剛上任,最忌諱旁人不信任,還談論前任,使臣對此深有體會,眼前這位縣令一定在這方麵誤會了。念及此,使臣連忙堆出笑來,道:“臣豈敢!臣方入驛,而令親至,足見情誼!”然後不等陳四提問,就說明了自己的來意,以示好於陳四,道:“臣今奉王命,興武庫於邊邑。垣處曆山,五金出焉。正武庫之要地也。此臣所以奉於令者也。”
陳四聽了使臣這番話,心中暗喜,但臉上反露出猶豫的神色,道:“垣勝兵者不過萬人,常兵才百人,縱設武庫,其奈少卒何?”
使臣道:“趙有武安,韓有棠溪,皆兵庫也。魏本有安邑,鹽與金出焉,而今失矣。其近者,惟垣也。垣地少而民眾,然其地多金,正當役之深山,伐木出金。臣恐垣之富且庶,隻在須臾!令新任,恐有不知。垣若論田畝,實不足與諸縣相抗,所勝者,在金也。但年得數器於世,臣恐棠溪不足加之!”
陳四用一種懷疑的眼光看著使臣,仿佛不相信他說的話。使臣道:“武庫段子,韓人也,通於金工,乃於大梁鼓爐而器,王甚喜。乃令天下仿之。”
陳四道:“其器奈何,用工幾何,所費若乾,年入若乾?”
使臣道:“令勿慮也。武庫之立也,有圖樣式師之法,其所費也,儘出於大梁,垣惟給糧秣耳。”
陳四簡直不敢相信還有這麼好的事,問道:“工式何在?何所立也?”
使臣道:“惟在令允與否耳。令其允之,則工式圖樣旦夕而進。”
陳四不敢露出喜出望外的神情,道:“但勤王事,何敢辭焉!”
使臣道:“令之言是也。令若辭之,吾恐新令複得任也!”
陳四安頓好使臣,匆匆回到縣裡,立即和尉、丞商議。大家都不敢相信天下會掉下這樣的好事。如果在大梁的支持下修建起冶銅、冶鐵的產業,不僅垣城,邊河東都發了!
陳四再派人到安邑,向張祿等報告這一消息。三人皆決定,一定要把銅鐵業留下來。為此合計了一夜。
第二天,陳四親自駕車,將使臣接到縣府,迎入堂內。使臣取出文書,宣讀了魏王的教令。三人對著使臣訴了一番苦,接受了教令。使臣道:“垣既奉命,臣當請於王,遣匠入垣。冶鑄百工,恐當千餘,願垣早為安置。”
陳四特意請使臣到城裡轉了一圈,與使臣議定了安置計劃,說好垣縣準備好糧秣、房舍,準備百工進入。
使臣走後,陳四心是忐忑不安,惟恐事情敗露,魏國工匠不入。頻頻派人往軹道方向探巡。又派人趕往安邑,緊急請示。終於,幾天後,安邑終於回報:著垣誘魏工匠入垣;河東守尉皆駐左邑,留丞安邑。陳四心中暗道:從左邑到安邑不過三四十裡,提前這麼點地有什麼意義?
秦人攻占垣城沒有經曆激烈的戰爭,入城後,對邑民的乾擾也不大,秦法還在縣一級學習中,並未向下普及。垣城此時表麵上和在魏的手中沒有什麼區彆,——除了那一千秦卒。使臣來時,這一千秦卒都進入軍營,連例行的早操都取消了。
就在陳四腹誹之時,一個佝僂著背的老人出現在縣府前,請見縣令。官吏不知是誰,要趕他走,老人說,自己是縣令的親戚,特來投親,但請縣令一見便知。官吏進去通報,陳四自然是不在府中,府中隻有垣尉。垣尉聽說垣令的親戚要來投靠,也不能不管。出來一看,嚇了一跳,竟然是張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