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四看了節,上麵寫著“驛伐薪”三個字。心中大喜,卻擺出一副很不高興的樣子,道:“誠聞所未聞耳!”讓驛吏幫著看家,自己帶著全體士卒出城拾柴。
身著黑色秦服的秦軍出現在城外拾柴,引起大家的注目。在拾柴過程中,秦軍士兵感到炎熱,把外衣脫下來,係在腰間,隻著內衣,也看呆了軹城內外的邑民。最終,每人背了一大捆柴入城時,城門已經關閉,陳四用手足驛館的節符叫城門。十二名健壯的士兵,隻著內衣,外衣係在腰間,身上背著柴,在空蕩蕩的街道成為一道風景。
驛吏見秦軍真的出城打柴,還打回來十多捆,十分驚奇,也十分敬佩,連連拱手稱謝。在秦軍做飯時,他主動過來幫忙,擔水提鼎,吹火助風,十分殷勤。陳四也乘機打開他的話匣子,從他嘴裡探聽到許多消息。
第二天,軹丞請陳四到縣府,與軹守見麵。軹守對陳四的到來表示歡迎,並應諾將全力支持秦人的工作。陳四稱河東與南陽為鄰,今複為盟友,當友好往來。軹守喏喏連聲。隨後,軹丞出示了軹守的榜令,陳四看了,表示同意。
吃過早餐,兩名官吏領了一乘鼓車,到館驛請陳四上車,其餘秦卒在車下步行相隨。一名官吏擊鼓,一名官吏大聲宣布著軹守的教令,安邑本魏之根基,今雖為秦有,願募魏民實之:“……有願往安邑者,官給糧一日,送至關外,秦人給糧十日,送至安邑。”軹城四麵門上都樹了榜文,當天就有十餘人願意移民,這些人基本都是單身漢,沒有家小,最多有個父母、兄弟、姐妹的,謀生艱難,主要是看中了官府能給糧食。陳四把那些明顯偷奸耍滑的淘汰掉,與剩下的人約定,明日一早,在城西門彙集,領了糧食,同往關外。
第二天,這群人就聚集在西門內的廣場上,男女老少約有四五十人,十二名秦卒在旁邊護衛著。移民們按定量領了一日口糧,城門開後,就和秦卒一齊出了城。於是城內講動了:去安邑的給分糧食!兩天後,軹城內有好事者宣揚:出關後,有秦人給糧人一石,皆以車運往安邑!
陳四於三日後帶著另一批秦卒進了城。這一次,已經有十餘人等候了。見陳四等過來,縣府將人召集起來,經陳四挑選後,第二天再次出關。如此過了幾天,陳四要求軹丞將車派出城去,到四鄉招募。這一來,更多的人加入到移民的行列中,而且包括了許多拖家帶口的,帶著各色行裝。等到秦國新年來臨時,大約有上萬戶居民移居到左邑。
軹縣是一個商業城市,居住在城裡的人多自由放蕩,特彆是無業遊民,進入左邑後,很快就被秦法所製。左邑的居民本來來自周圍各城,都不是秦人,也都剛學秦法不久,根據移民的先後,對秦法學得有深有淺。但當軹城的人到達後,他們迅速地變成了法律專家,以法治人,樂此不疲。不幾個月,進入左邑的軹民竟也有千餘人被判徒刑。這下嚇壞了移居過來的軹民,不少人潛逃回軹,傳說秦地的可怕,和秦法的嚴苛。
但糧食依然源源經過軹道運往安邑。陳四看見軹道上綿延不斷的運糧車隊,想著自己還要從垣城往這邊運糧,心生一計。在和張祿商議後,即和軹守談判達成協議:在軹關設立一個鹽站,從軹道運往安邑的糧車可以不必進入軹道,在軹關就可以交易。往來軹關的鹽和糧關稅照收,但糧鹽歸秦。食鹽和糧食均借軹關的倉庫儲存,軹縣可抽什一稅。軹守聞言自然大喜,簡直是平白天上掉餡餅!他為此專門更換了關守,用自己的心腹擔任。當鹽糧真的在軹關交易,每天響當當的金錢送到縣府時,軹守簡直認為秦人就是財神爺!他拚命地讓手下將遊民遷往安邑,陳四請求重新整修軹道,軹守竟不加思考地答應了!不是沒有擔心危險,但在巨大的利益麵前,這點險不值得冒嗎?
在大梁的秦太子刻苦學習商業知識幾個月,大有心得,越來越深地理解了河東的策略,也越來越感到心驚。他從來沒有想到,商人手中竟然蘊育著如此強大的力量,足以摧毀任何諸侯。他對商君抑商的政策有了進一步理解:如果任由商業發展,秦國本來就薄弱的農業肯定會遭受嚴重打擊,甚至無法恢複。魏國是著名的強國,糧食是他的強項之一,那也抵擋不住商業的攻擊!大梁的糧價一天天上漲,居住在大梁的人天天人心惶惶。
須賈大夫已經多次來找秦太子,要他出麵協調安邑能夠改變以糧易鹽的政策,讓商人們自由交易。秦太子總是讓他入鹹陽向秦王麵報。終於,須賈大夫失去了耐心,對秦太子道:“梁人多怨秦政,太子能無聞歟?敝王再三維護,乃得無事。然大梁粟貴,勢難久也。太子若袖手,恐大梁儘為太子之敵也。”
秦太子正色道:“臣以秦、魏之盟,為質於魏,明秦不背魏也。若敝邑得罪於大國,臣請付斧鉞!”
須賈道:“非魏敢背盟也。夫食者,民之天也。斷民之食,即為民仇。今安邑絕天下之糧,必與天下為仇也,——吾恐怨將集於太子!”
秦太子道:“安邑易糧,非盜非賊,賤賣貴買,實讓利於天下。大夫言其欲絕天下之糧,得無妄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