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太子終於問起囿中驛縱火的動機時,眾人心中都是一跳:動機是明擺著的,但大家都不便言諸口。
太子等了大家一會兒,把眼光投向少傅,似乎是等待他來回答。少傅躲閃了一會兒,終於回答道:“必也其使有物交太子,此物甚要,定不可付太子。故於途截之。”
太子複問道:“奈何必至囿中而發?”
少傅道:“其道甚遠,消息難通。但俟其通,使已至囿中。若再遲一日,使已至矣,其計必敗。”
太子道:“非也。若使必至,其將擊殺吾等。是故諸臣實代吾而逝!”
諸臣聞言,心頭儘是一震!雖然這是他們心裡隱約想到的,但被太子直接說出來,仍然過於震撼。
太子道:“王欲活臣,寧歸魏以軹。今其人必置臣於死地,如之奈何?”兩隻眼睛死死盯著少傅。
少傅還在沉吟,五大夫挺身而起道:“臣等誓保太子無事!”
三位公乘也挺身而起道:“臣等誓保太子無事!”
太子一揖,道:“大夫坐,事無至此也。少傅必有其策!”
於是眾人的眼光都集中到少傅身上。少傅緩緩道:“是子能於千裡之外,征魏人而為此行,其勢不在小,太子但避鋒芒,俟機歸國,則其無能為也。”
太子道:“若其人在,臣猶得歸國乎?”
赤裸裸的質問,直接將少傅逼到牆角。少傅並不抗拒,平靜地道:“王命太子與臣使於河東,還軹於魏。太子以其故,留於河東,則歸矣!”
太子道:“為質諸侯,無王命而歸,與北同。願少傅另謀其策!”
五大夫道:“太子質於梁經年,奈何不歸?”
少傅道:“太子質於梁,為通陶道,及以監魏也。事未皆,太子未得歸也。況魏大夫以太子脅秦,若召歸,是示其弱也,未為得計!”
五大夫道:“陶邑之通,於秦何利,而必待太子為質?”
少傅道:“陶邑,故宋地,天下之中,非止財貨集之,且通四方;其於關中也,如車之兩輪,鳥之兩翼,失一則傾覆矣。陶強則秦強,陶弱則秦弱。其勢如此。”
太子道:“夫先王之強諸侯也,賴秦法以強,未聞以陶。”
少傅道:“先者,秦未得陶,據山河之固而守之,諸侯之兵屢扣函穀。秦之得陶也,秦屢出函穀,而扣諸侯之門。何者?財貨在焉。國之強,雖在耕戰,而財貨亦不可少也。有陶在焉,外則牽引諸侯,雖不立斃,輒有不便;內則以國之有餘,補國之不足。聚財之巨,堪與關中同。”
太子這幾個月,惡補了些商業知識,對商業的作用已經不那麼排斥,但仍然對少傅的解釋感到不理解,問道:“內補不足用,臣得之矣。外牽諸侯,何謂也?”
少傅道:“陶行商天下,所貿易者,皆宗室巨門、豪族大戶,於諸侯皆有勢力。有陶,進可以利得其助,退可奪利削其權,進退之中,皆有權衡。至於察諸侯之事,觀諸侯之變,則又在其次也。太子在魏,則陶在秦;陶與鹹陽有無相通,則秦強而諸侯弱。太子之功,可謂巨矣。”
太子道:“然則彼欲置吾於死地,何也?”
少傅問道:“太子有其人乎?”
太子道:“其人不欲傳物若言與臣,必也自秦來,非魏也。”
少傅道:“若自秦來,其誰為之?”
太子道:“能為此者,必有力者也。蓋五君侯者屬。”
少傅道:“彼欲害太子,秦王其知乎?”
太子道:“必無知也。”
少傅道:“彼欲害太子而王無所察,是叛也,罪莫大焉。誰能為之?”
太子及其他人聞言都是一驚,按少傅的意思,這個人要害太子,還是經過秦王同意的,那太子……
五大夫道:“少傅前言太子質於魏,功莫大焉。今乃雲秦王欲害太子,何反覆若此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