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秦人也在忐忑中渡過的新年。秦人再次被趙人愚弄了!上一次趙公子郚就騙過秦人一次,秦人交還了藺、離石、祁三城,卻沒有換來擬議中的城池。秦人前去討伐,反而吃了個小虧,讓趙人得意了許多年!閼與之戰對趙國有多麼榮耀,就於秦人有多麼羞恥!這次,趙人在韓國上黨瓜熟蒂落之時,半路截去勝利果實,尤其讓秦人氣憤!
然而,幾乎所有秦人都知道,趙國主持上黨防禦的是名將廉頗,而趙王會集全國之力來保衛上黨,要人給人,要糧給糧,要錢給錢。氣憤的秦人知道,要拿回上黨,必定會有一場苦戰、血戰。秦相讓秦國境內加緊炒粟,表明預期的戰爭時間會很長,動員的士卒會很多。雖然基礎士兵都是刑徒,但各級軍官要由有普通人家來承擔,特彆是有爵位的人家。在戰爭中,基層軍官的死亡率往往是最高的,特彆是公士、上造這樣的伍長、什長。刑徒的征集規模越大,所需要的各級軍官數也越大,受影響的家庭越多。哪些估計自己的家人將被征召的家庭,過年時都心情複雜:既有可能是生離死彆,也有可能是人生的轉折!家人們都儘量避免談論這場戰爭,隻相互提醒需要注意的事項,默默準備出征的物事。
無論是刑徒還是工人,都一直工作到除夕,年青力壯的進行著各種軍事訓練,婦女則在全力炒粟。工匠們全力打造各種兵器和其他器具。
心情最緊張的其實是最高層的官員。他們要實施各種欺騙,把真實的意圖包裝在各種虛假的謊言中;實施的各種措施虛虛實實,但在有心引導下,都被指向“向趙國複仇雪恥”的方向。無數的術士集中在各處官司,運籌如風,進行著大量的計算。
秦趙兩國就這麼相互刺激著,攀比著提高軍備水平。
中元節過去,各地的刑徒開始在本地有爵位的士民帶領下,陸續向集結地集結。這一次,集結地被指定在河東安邑。王齕提前到達安邑,準備接受部隊。
這時秦國連內史在內,共有十郡,內史、上郡、河東三郡距離較近,隴西、北地、南陽次之,巴、蜀、漢中、南郡位置既遠,複有山川阻隔,是最為偏遠的地方。但這些全國範圍內的征兵,將十個郡都征到了,據說是每郡二萬人,共二十萬眾!
要將相距如此遙遠的士卒集中到一起,本身就需要艱苦的組織工作。這一次,秦人采取了最遠的地方先出發的方式,巴、蜀、南郡的士卒最先出發。巴蜀的士卒取道漢中,再經褒斜道進入鹹陽,巴蜀士卒經過以上各郡時,各郡要準備糧食、營地、醫藥、工程修理等各種服務。
南郡的士卒取道南陽,在通過韓國地界後,過黃河進入河內,轉往安邑。南陽同樣要在南郡的士卒通過時,提供各種後勤服務。
隴西、北地都要取道內史,他們的士卒同樣要由內史提供後勤服務。
那些提供後勤保障的郡,允許在旁郡的士卒通過後,再組織士卒開進,以免影響後勤服務的質量。
王齕在安邑等了兩個月,第一批巴蜀的士卒才到達。這時已是隆冬,安邑降下大雪,安置這四萬士卒已經出現困難。張祿要求後麵的士卒不要跟進,何時跟進聽候進一步教令!南郡的士卒在出了南陽後,停留在伊汝之間的河穀地帶,被命令就地安營。伊水上的新城本是華陽君的封地,算是秦國的土地;汝水邊的梁,則屬魏國所有;稍下遊的夾則屬於韓國。秦國強令梁和夾共同承擔南郡二萬士卒的糧食供應。每天兩千石糧食,對兩個有著數萬人口的城邑來說,雖不算沉重,但也絕不輕鬆。但這時,誰都不敢輕易拒絕,以免引火燒身。
河東負有接待全部秦軍的重任,士卒自然沒有集中,仍在各城邑中練兵秣馬。
白起將進軍數千裡趕到的巴蜀軍團移駐新田、曲沃,控製住汾水沿岸。還讓陽成君供應新田士卒的糧食。討價還價後,改為供應一半,即每天二千石。平陽現在已經完全失去防禦能力。在白起的監督下,平陽不許操練,不許加固城牆,不許整頓兵器,所采的礦石要全部運往安邑,不許擅自冶煉!平陽已經成為待宰的羔羊,對白起的指示完全沒有抵抗能力。
趙國警惕地注視著秦軍的動向。當各郡一支支部隊在廣柔的大地上開過時,在趙國君臣心中激起了難以言說的緊張。迅速調集糧食和士卒,成為每個人內心深處的潛意識。
五百萬石糧食的運輸不是一件簡單的事,特彆在擅長組織運輸的趙奢去世、趙括服喪後,更是如此。新任的田部調集了十萬民夫,一萬多頭牲口,往返運了兩個多月,才把糧食運完。而最終真正到達長平的,也少了很多。
將運來的糧食歸倉後,就又到了新年,這是戍卒輪替的日子。由於第一批遠道的刑徒已經到達安邑,這年要不要更戍引起了爭議,因為有可能在前線引發混亂!但隨即從安邑傳來消息,由於天氣寒冷,秦軍大部隊已經停在安邑過冬,其他各郡的士卒也停止了調動。趙國君臣暗稱了聲“僥幸”,繼續按原計劃進行士卒輪換。
由於更卒與運輸兩役重疊,許曆費了好大勁才征集到十萬大軍,送往前線,替回已經戍守了半年的趙卒。上黨已經完全失去生產功能,所有居民都成為防禦作戰的參與者,依賴軍糧為生,連女人、孩子和老人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