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原君有些尷尬道:“廉卿軍長平,據壘而守之!”
樂毅道:“願聞上黨山川形勢。”
趙王即命尚書取來上黨山川形勢圖,大大的一幅,鋪在四人的席間。平原君以手指劃,口中介紹,說了半天,把趙軍在長平的布置全盤托出。
樂毅很認真地聽完介紹,細心地詢問了一些細節,然後陷入沉思。
平原君道:“趙之兵略有何不妥乎?”
樂毅道:“非也。吾當有所思也。昔臣奉王命伐齊,五國相攻,直下齊七十餘城。然莒及即墨不下者,何也?”
平原君道:“人皆以安平君攻守得法,力保二城也。”
樂毅嗤笑道:“安平君雖智勇,但保即墨也,焉得保莒?”
平原君道:“其道何如?”
樂毅道:“凡城有必可守者,兵與城稱也。城大而兵少,則守不固;城小而兵多,則費;二者相稱,守乃固也。彼七十二城者,城大而兵少,故不固也。至於即墨與莒,城不過三裡,兵不過萬人,民不足十萬,小大相稱。故臣雖有十萬之眾,無能為也。”
平原君似乎模糊地意識到問題出在哪裡,急忙問道:“長平之守,小大不稱乎?”
樂毅道:“長平,山地百裡,水道百裡,山水之間百裡,凡三百裡,九萬步,一步一卒,當九萬卒。趙以十萬守之,不為多也。然其地,守山則無能守水,守水則無能守山,前後不相保,左右不相應,雖設營布陣與敵野戰,猶不可百裡,況守之乎!彼以軍三萬,則相敵也;五萬則破之矣!是故增兵至二十萬,以應其急。秦攻山,守水者虛擲;攻水,則守山者虛擲。趙守三麵,秦攻一麵,是秦以一可當趙三也。縱能禦敵,糧草倍於敵,兵倍勞於陣,何能繼之?”
平原君急道:“如此必敗之局耶?吾兵五於秦,而無可勝之道,何也?”
樂毅道:“是故兵法,十則圍之,五則攻之,倍則分之,敵則能戰之,少則能逃之,不若則能避之。無五則守之之道也。”
平原君道:“廉卿攻之,而未能勝也。”
樂毅道:“何以攻之?”
平原君也隻是從廉頗的報告中得知一點消息,隻能含糊地回答道:“附其壁而攻之!”
樂毅很有興趣地問道:“秦亦壁乎?”
平原君在一道山穀前指劃道:“秦壁於山前。”
樂毅道:“其壁幾何?”
平原君道:“可四五十裡。”
樂毅道:“四五十裡,旌旗相望,金鼓相聞。若有急,一日而至,左右相救也!但有兵二萬,足以守之。”
平原君道:“聞彼半以守壁,半以攻我。守壁趙軍,不勝其擾。”
樂毅道:“兩壁相距不過十裡,以少軍攻之,正合用兵之道。而大軍無所用其武也。”
趙王突然問道:“若欲勝之,複當奈何?”
樂毅道:“長平狹小,不利大戰。若臣計之,當棄長平而守上黨。其地開闊,山水相續,正用武之地也。吾以五敵一,戰之必勝。”
趙王道:“吾棄長平而退上黨,若秦發大兵來攻,奈何?公孫起,人屠也,頗善野戰,無人敵也。廉卿以壁壘阻之,猶可相敵;若平野相抗,吾恐伊闕之禍、華陽之災而將複現矣!”
樂毅於席中伏拜道:“未戰而氣沮,取敗之道也。願王奮之!”
一句話,說得趙王麵紅耳赤,處處把息擺在被動挨打的地位,千方百計地不要挨打,打得不要太疼,從來沒有想到要主動出擊;出擊一經挫敗,立即退回壁壘中,哪怕擁有數倍於敵的兵力也不敢再戰。凡此種種,都隻有一個詞可以形容:畏敵!特彆是畏懼白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