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時,王齕點評了今天各軍的表現,指出需要改進的地方。白起始終未出現,也不提什麼建議,更不下達命令,吃了幾口炒粟,就在王齕的帳中酣然入睡。
夜間,巡探報告,一支部伍人數眾多,出現在漳水河邊,有可能進入上黨長子城。王齕吃了了驚,連忙報告白起,兩人帶了隨衛,匆匆而去。
秦軍占據山穀後,沿山穀周圍各製高點都安排了瞭望哨。長子城是韓國上黨郡守所在,現在隻有少數老弱病殘在那裡苟延殘喘。但堅固的城池依然使它有潛力成為重要的攻守據點。目前,長子對秦趙雙方來說是不是當務之急,所以誰也沒有餘力加以占領,但對那裡始終保持著關注。所以當瞭望報告長子城來了增援,王齕立即警惕起來。白起對長平周圍的地理環境也十分熟悉,自然對長子的重要性了然於胸。聽說長子進駐了趙軍,也有些緊張。
王齕的大帳設在整個山穀最高峰的下方。在最高山峰上,是全軍的主瞭望哨,駐紮著五百人,專門負責四周山地的警戒瞭望,重點觀察東麵山地中趙軍營地的活動,和北邊的動向。從王齕的大帳上到主瞭望哨要走十幾裡山路。白起和王齕一行雖然騎著馬,也不敢快走,沿著崎嶇的山路走了大半個時辰才到達營地。上來之後,頓感天高地闊,心胸之為一開。這裡的主將是一名公大夫,手下還有一名官大夫,專負責北麵的瞭望。北邊的瞭望哨在東北方向約十裡處,兩處能相互看見,但如果要過去,則要下山再上山,所以單設了一名副將主管。
不用去北麵的哨位,在半輪月光下,主峰上就能看到天邊有一群人在聚集。公大夫報告說,最早在日落時就發現那邊有人,但稀稀拉拉,不成行列;黃昏時人漸漸多了,這才向山下報告。
王齕道:“此必來援者。若得一奇兵襲之,必有功。”
白起很有興趣地抬抬眉,道:“汝其有道出之乎?”
王齕指著山脊道:“此山非險峻,若以數百人若千人行之,必可!”
白起道:“數百千人,無足能也。若以萬人出之,將奈何?”
王齕道:“若得其道通之……”
兩人似乎想通了什麼,同時道:“築道!”
白起道:“司馬大夫曾佐應侯築道,或通其技,令其主之,必得其善。”
王齕道:“臣當令人察勘其道,以待大夫!”
白起道:“未可!既為奇兵,未足顯於眾也。汝當歸營,一按昔日之狀,頻頻襲擾之。吾當歸安邑,與司馬大夫議。若得通上黨……趙括兒輩……”
他突然像想起什麼,問公大夫道:“趙人故有至者否?”
公大夫道:“臣於六月掌哨,曾未之見也。”
白起道:“今者七月即望,二月乃得一輸……”他在心裡默算片刻,對公大夫道:“汝令士卒細觀其動靜,能知所輸糧秣之數者,有功!”公大夫高聲應喏。
觀看了一會兒,那邊漸漸升起火光,人影不再移動,顯然是安營紮寨,準備過夜了。白起讓王齕下山回營,自己就留在哨位上觀察,明天直接從這裡回安邑。王齕不放心,白起道:“此處數百人,人勝地也,何傷!”
待王齕走後,白起和公大夫一邊眺望遠處的長子城,一邊閒聊。白起極有興致地聽著公大夫講述著自己下屬中發生的快心事和糟心事,詢問了他的家庭情況。山很高,蚊蟲不多,遠處的士兵圍坐在一起,多數已經睡去。白起知道他們都來自巴蜀,已經出來快三百天了。三百天裡,他們在河東與關中移民交往,和關中諸將交往,相處融洽,相互都能扯著對方的鄉音相談;但思鄉之情仍不時奔湧。
白起問這名公大夫道:“汝何時入蜀?”
公大夫道:“臣隨司馬錯入蜀,十數載矣。”
白起問道:“曾歸鄉否?”
公大夫道:“家在隴西,未得歸也。聞家中父兄亦頗有得爵者,惟不及臣也!今家於蜀,想亦難見也。”
白起道:“吾聞蜀亦多山,比今何如?”
公大夫道:“蜀地多山,然蜀人多世居江邊,多食魚鐅,偶有山居者,蓋寡矣。蜀山皆雄,高入雲端,非此山所能匹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