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起指著周圍的山道:“若許高山,曾不能匹?”
公大夫道:“蜀東之山,或與之齊;蜀西之山,時不見頂,蓋為雲霧所掩。”
白起道:“雲霧所生之處,或有仙人?”
公大夫道:“頗有所聞,惟無所見也。”
白起道:“若吾解甲,當往蜀地覓之!”
公大夫道:“臣當掃室而迎之!”
白起又問起分配到北麵主持哨位的官大夫的情況。公大夫說兩人情況差不多,都是隨司馬錯入蜀,參加平楚大戰的士兵。積功升至此位。
白起道:“蜀民難服而易叛,何也?”
公大夫道:“蜀地四塞難通,春夏則江水泛溢,秋常難獲,是以民常貧。故易叛而難服也。”
白起道:“上郡尉李冰,甚通水利,或有助焉!”猛然想起,李冰還曾當過河東尉,也是公大夫。不知這次有沒有被征發到河東來。
閒談半夜,白起在公大夫的帳中就地躺下,他告訴公大夫和自己的隨從,一時後出發,倒頭就著了。
雞叫頭遍時,白起醒了。他叫起隨從,讓公大夫派一人引路,下了山,往北邊的哨位而來。這裡離長子更近,可以觀察到更多細節。從山上下來,白起意外發現,山間竟然有一條小溪流過,他強忍心頭的狂喜,跟沒事人似的,跟著軍使來到十幾裡外的北麵哨位——就在小溪的上遊。那名軍使腳步輕便,跨溝過坎,如走平地。白起等人雖騎著馬,隻能小心翼翼,倒也拉不下他。
對上口令後,白起上了北麵的哨位。這些蜀地來的官兵,包括昨天的公大夫,其實並不認識白起,公大夫之所以對白起恭敬,主要原因是王齕對白起恭恭敬敬,讓公大夫感到這位長者地位不低。這一次,帶路的軍使也隻是簡單地告訴官大夫,這位長老是將軍的長老!官大夫見白起並未戴王標誌爵位的冠弁,隻用一帶布帶將頭發束在腦後;身上也是簡簡單單的衣裳;應該是一位沒有爵位的白身。但連隨從都有馬騎,都有爵位,而且有些隨從還戴著大夫的冠服,彰顯著這位老者身份不凡。官大夫也就客氣地將白起請進帳去。
白起沒有進帳,而是讓官大夫帶自己到瞭望哨去。官大夫悄然想起,剛才那名軍使說這人是將軍的軍師,必是為將軍出謀劃策之人。想到這兒,臉上更加恭敬了,跑跑巔巔地把白起帶到瞭望哨的位置。白起問他,夜來遠處之人有何動靜?他回答說,但見火起,彆無所見。
這時天已大亮。到了這裡,白起首先看到的就是對麵朱丹嶺的趙軍壁壘,似乎比到剛才的哨位還要近些。白起下意識地伏了伏身,以躲避對方的觀察。官大夫笑道:“先生勿慮,吾處山高草長,彼但見其形,不見其人。”
白起很有興趣地看了看趙軍營地內的情況。這是他以前沒有到過的地方,可能最近幾個月才被開辟為瞭望哨位。這裡可以觀察趙軍在山穀中的設營情況,的確擁擠。現在應該已經到了點軍的時間,各營就在自己營地內集合,連營前的場地都沒有。
白起向天邊望去,火光雖然在晨曦下顯得不那麼耀眼,但依然清晰可見。很明顯,那裡的部隊並沒有例行的天明點兵製度。
白起對這裡的位置十分滿意,決定再偷一天閒,好好看一看趙軍的動態。他倚著一塊石頭坐下,透過草叢,觀察遠處和近處的趙軍。
整整一天,秦軍都在這裡或那裡進行著衝鋒訓練。相應的,趙軍也在進行著防禦作戰訓練。在南麵,那裡的將軍十分積極,不斷將一支又一支隊伍送出壁壘。而南麵的秦軍也打足精神,堅決迎戰。兩邊在小山包附近一進一退,互為陪練。從對麵山上延伸過來的山腳擋住了視線,白起看不見南邊營壘內的情況。
在丹水一線作戰正急之時,白起意外發現一支龐大的軍隊出現在山後,大約有兩三萬人。這讓白起嚇了一跳,他沒有想到,在丹水前線作戰正酣之時,在山後竟然還隱藏有如此巨大的兵力。但隨即在心中冷笑道:“置大軍於無用武之地,誠不識兵要也!”本來糧食不夠吃,還要養閒人,這不是雪上加霜麼!不過由於丹朱嶺的阻擋,這支部隊大部分行動路線他都觀察不到。但很明顯,這些人拉著不少車,應該是來運輸的。
白起叫來官大夫,道:“汝之士卒能計車數乎?”
官大夫往遠處看了看,道:“當得大略。”
白起道:“能得其數者,有功!”
官大夫當即叫來幾個人,命他們專門觀察車數,兩人輪流報數,兩人輪流記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