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人道:“王不許,請君上馬。”
白起道:“願王勿增臣愆!請再辭!”
異人道:“王不許,請君上馬。”
白起上了馬,一名謁者牽著。異人對眾衛兵道:“諸士征戰勞苦,請同行。”自己捧著帚在前麵引路,一名謁者牽著白起的馬,載著白起往城裡走,剩下的謁者跟在白起的馬後。白起的衛兵自然不敢上馬,各自牽馬執矛,排成五列縱隊,在後麵跟著。火光之下,一行人威武雄壯,宛如一道移動的山丘。
入城以後,街道清靜,白起一行徑直來到城府。城府再次儀門大開,庭院內燈火高懸。白起在離城府十步之外下了馬,異人請他騎馬入府,白起固辭。所有衛兵都留在十步之外,隻有異人和白起從大開的儀門而入。衛尉為相,於蕭牆前迎接。異人離開,衛尉和白起一起上堂,秦王正在堂上高坐。
衛尉坐了主位,白起坐了客位。衛尉對白起三酬酒,白起連飲三盞。堂上金石之聲響起。整個宴中,秦王一言不發,全都交給衛尉;衛尉也給足了白起麵子,再三稱揚他的功勞。堂下,雅樂頻奏,舞女起舞,一連三曲。白起起謝,稱足。秦王宣布罷宴,女樂散去,食案儘撤。秦王招兩人靠近自己坐下,詢問道:“武安君其言長平之事!”一邊說,一邊把這兩個月來長平發來的軍報都攤在席前,一一檢閱。
白起見秦王這個態度,不敢簡慢,從自己離開安邑開始說起,一直談到前兩天自己離開長平。秦王偶有插話,詢問一些細節,白起也作了詳細的說明。最後,白起總結道:“長平之寇,自守之賊,無足慮也。唯其自守,亦難乘也。”
秦王道:“若令其降秦,可乎?”
白起道:“彼皆趙人,其眾四十餘萬,一旦降之,何以置之?”
秦王道:“上黨已無人煙,若以其守之……”
白起道:“是無上黨也。上黨,韓地也,聞以予秦,乃私奔趙,乃有戰於長平者。今戰而勝之,而以趙眾守上黨,彼必複叛,是無上黨也。”
秦王道:“河東,富庶之地,今則凋敝。若以降卒四十萬實河東……”
白起道:“是無河東也。河東,舊魏都也。魏割地於秦,而民皆歸魏,故凋敝至今。王以免罪賜爵為餌,幸得四方秦人來集,才十餘萬戶。今汾上猶韓地,雖懾秦威,未敢大動,而心實不服。若得趙卒四十萬,秦人無能製也。汾上必生異心,太原複暗助之,變起腹心,是無河東也。”
秦王道:“若以實上郡、北地,奈何?”
白起道:“若彼引胡人入寇,邊境多事也。”
秦王道:“若以實巴蜀,可乎?”
白起想了想道:“巴蜀道遠而狹,彼或難犯也。然以四十萬實之,非易也。”
秦王道:“計之而可,當下相府議之,必有其策。”
衛尉道:“自古至今,未有降其卒者。王之所計,橫超古今。”
秦王道:“降卒四十萬,非尋常也。君其詳計之。”
白起道:“喏!臣聞趙人糧少,人相食,若得糧數萬石,以安其心;複以大軍臨之,以威其意。恩威並著,其事乃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