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人心中一動,第一感覺其中有詐:樓緩可不是尋常人,當初趙武靈王胡服騎射時,最早就是和樓緩議定的,樓緩不僅僅是支持者,更是計劃的製定者和具體執行者。第二年,他被趙武靈王派往秦國,成為趙秦之間聯係的橋梁,還曾被秦王封為相。樓緩長期在秦趙間奔走,是不折不扣的豪門大族。現在雖然年事已高,早已離開政壇,但他的名聲在秦、趙兩國都是顯赫的,怎麼會有族人開這種風月場所呢?
異人雖然心中起疑,但臉上若無其事,道:“籲嘻,乃樓卿之族!敢請樓卿何稱?”
這人立即順竿而上,道:“臣仲喜。家兄樓伯,見為樓氏家臣。”
異人這才明白,眼前這人雖然也是樓氏,但與樓緩關係比較遠:是樓緩一名家臣的弟弟。他對樓仲喜道:“借樓卿之坊,其實不安!”
樓仲喜道:“公子駕臨,幸何如之!小女略通秦舞,後將獻醜,公子勿怪!”
呂不韋介紹道:“其女趙姬,人才出眾,將以為首!”
異人含糊地拱手,樓仲喜先行告辭,到下麵處理一應事務。
坊肆大門內沒有蕭牆,如果打開大門,門外對院中一覓無餘。現在還沒有到時間,隻是辦事人員進進出出,偶爾開一下門。但就這一小下,門內的姹紫嫣紅就已經透了出去。平時邯月坊的姑娘們都在後院,包括陪客也從來沒有來過前院,現在前院聚集了這麼多美人,消息一下子傳開了,許多閒散之人紛紛聚攏過來,要看一看熱鬨,也順便看一看美人。
隨著太陽升起,邯月坊此時坊門大開,樓仲喜和長老出門迎接,幾位老母在門後,姑娘們都在院子裡麵。見門外擠滿了看熱鬨的人,那些大膽的姑娘們也都往門外瞧,看能不能找到些相好。那些臉麵薄的,則往人背後躲。
一位位趙公子打扮得油頭粉麵,或乘車、或步行而至,每人帶著兩三個隨從。長老和仲喜接進門去,交給老母;老母則指一兩名手下的姑娘接到前堂,奉上果品,陪著閒聊。門外的閒漢們目不轉睛地看著,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十名公子全部到達後,前門關閉,眾閒漢這才回過味來,發出一陣噓聲,各自散去。
前堂十位公子坐定,相互見禮、寒喧,又和姑娘們調笑,好不熱鬨。熱鬨之中,後門出現了呂不韋,他身著一身秦服,高聲對堂內道:“秦公子異人謹見諸趙公子!”深深一揖。
在堂上高坐的諸趙公子立即跪起,道:“臣等謹見異人公子!”
呂不韋道:“異人公子在後堂為諸公子設席,請上堂。尊仆但留此處,以便呼喚,並有果酒相待!”
眾人起身,按尊卑年齒排列成兩行,出後門,往後堂而來。而這時,異人帶著兩名隨從已經立在門前簷下相待。
坊肆自然不會有什麼台階、道徑,眾公子就這麼跟在呂不韋身後,列隊而來。相距十步,異人深拜見禮道:“異人幸得見邯鄲公子,幸何如之!”
呂不韋唱道:“秦公子見過趙公子!”
諸趙公子也自還禮道:“臣等之幸也!”異人上前幾步,呂不韋領著與諸趙公子見麵。異人這幾天很下了些工夫,了解這些公子的行跡,對每位公子都準備了幾句恭維的話,對景對機。一般對話的程序是這樣的。
呂不韋:“此乃某家某公子!”
異人:“公子得無/之言/文章……某素有聞,今幸得相見!”
那些公子見自己得意之處竟然為遠在秦國的異人公子所知,皆引以為知音,個個感激涕零,連稱“何幸得公子之譽”!十個人,個個打動心靈,可見呂不韋用心之深,而異人用功之勤!
互道傾慕之後,眾人上堂。公子異人和呂不韋坐東道,十名公子坐客席,兩名隨從侍立於後。
在他們相互道傾慕的工夫,那些樂隊、歌舞已經出來,於後堂兩側坐定,調弦定音已畢。俟他們各自歸坐,樂曲聲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