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市嗇夫來的那人,對呂不韋見禮道:“陽泉君命臣來請先生,願賈胭脂若乾品!願勿辭勞!”
呂不韋聞言大驚,連忙挑選了上等胭脂幾碟,裝在木匣裡,拎在手上,就和來人一起出發。
來人帶著呂不韋,隻奔太子府方向。轉了幾個圈,進入一家宅院中。宅院不大,兩進三間。那人叫開門,帶著呂不韋進了門,繞過蕭牆,那人命呂不韋在牆下等著,一名小僮過來,把呂不韋的木匣給拎走,進到裡麵。少時小僮出來道:“客稍候!”呂不韋在牆下站立等候。似乎過了好長時間,就聽得堂上人影綽約,似是女服。呂不韋有些吃驚,這不會把女眷給驚動了吧!
人影稍定,便有人過來道:“陽泉君請客上堂!”
呂不韋整整衣冠,趨步上階,伏拜於堂外,道:“微庶邯鄲賈呂氏一韋,謹見君上!”
隻聽得一個女聲道:“客少禮,請起!”
呂不韋更驚,道:“微庶不知夫人在此,唐突夫敬,夫人恕之!敢請陽泉君……”
呂不韋就聽得堂上一群女人的笑聲。隻聽那女人道:“姑且往告之!”
一名老婦走到堂口,道:“起來說話!”
呂不韋站起身來,垂首而立,不敢亂看。那老婦道:“陽泉君即陽泉夫人,華陽夫人之姊也。華陽夫人既為夫人,其姊不可為之下也,乃封陽泉君。居於外室。”
呂不韋這才明白,所謂陽泉君是怎麼回事:她是華陽夫人的姐姐,也許是陪嫁來的,但沒有被太子列入妾室,而是在外單獨居住,被稱為外室,還給了個封號,以示地位與華陽夫人齊等。這些事並無什麼條例、規章,就是太子家的家務事,怎麼把兩個女人哄好就行!
呂不韋強壓住心頭的震驚和不安,用儘量平和的語氣道:“喏!謹奉陽泉君命!”
陽泉君道:“吾聞於姑,胭脂可有淡妝,微不見形,但有容光。吾未之見也!”
呂不韋道:“微庶胭脂皆儘,無可示者!”
陽泉君道:“且予一碟!”
一名婦人捧著一隻碟子過來,呂不韋不敢上手接,請她把碟子放在門檻內,待她離開,才把碟子端起來。又道:“敢請清水!”
一名婦人又把一盞清水放在門檻內。呂不韋又道:“願君上賜一小僮!”
陽泉君還未吱聲,那老婦即出大堂,向堂下叫道:“召秋僮來!”
少時,一名小僮來到堂上,與陽泉君見過禮。老婦道:“少時依先生所為,不得違也!”
呂不韋見秋僮滿麵塵灰,即帶到井旁,取水為他洗了臉;從懷中取出方巾為他擦乾。複帶上堂來,用水調了胭脂,少少一點,勻在小魚際,輕輕往小僮臉上一抹,隨後道:“可矣!”
老婦把小僮帶進去,陽泉君看了看,道:“誠然不虛!”
老婦道:“必得光明,愈顯俏麗。”
陽泉君即將小僮領出堂口,呂不韋趕緊跑到階下侍候,心裡想,秦國的女人都這麼不避男女之嫌麼?
那陽泉君幾乎把眼睛趴在小僮的臉上,仔細觀看,還用雙手虛擬著,揣摩了半餉。然後對老婦道:“可令諸僮皆至,令先生試著新妝!”
老婦便令六名小僮齊至。呂不韋穩定住心神後,見陽泉君甚愛胭脂,心下有了主意。當即打點起精神,使出渾身的解數,一一為這些小僮塗脂抹粉,打扮出一個又一個新鮮樣子。陽泉君在旁邊看著,細心揣摩著呂不韋的手法,心中躍躍欲試。
六名小僮化完妝,陽泉君一一觀察,一一欣賞,不住地稱讚!一通誇獎完了,陽泉君道:“賜呂客十金!”
呂不韋道:“微庶不敢領!”
陽泉君正要走,聽到這話詫異地問道:“何故?”
呂不韋道:“異人公子以夫人為天,日夜泣思太子及夫人。君即為夫人之姊,即夫人也。願以獻!”
陽泉君道:“汝何以示異人公子?”
呂不韋從懷中取出一支節符道:“微庶自邯鄲至,乃報異人公子使命!”
陽泉君從老婦手中接過節符,看了一眼,道:“汝等聞邯鄲使臣至否?”
一名婦人道:“月前太子曾與使者會,聞即自邯鄲歸者!”
陽泉君問呂不韋道:“汝其言其意於太子乎?”
呂不韋道:“自言之!”
陽泉君道:“太子何吝之甚也。”轉對呂不韋道:“客其攜金暫歸,勿得遠離,恐夫人有召!”呂不韋喏喏而退。
呂不韋沒有想到得來全不費工夫,他打探到的宅院竟然是太子的外室,華陽夫人的姊姊。從各種跡象看,陽泉君與華陽夫人的關係是良好的,與太子的關係也是親密的,這必將為他的活動創造了良好的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