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道:“左庶長身在邯鄲,焉得兼顧關中之兵?必也將之而往!”
張祿道:“左庶長之往邯鄲也,軍事一任五大夫。將軍之任,非五大夫莫可當也!”
秦王道:“領兵往邯鄲,乃從左庶長,可乎?”
司馬靳道:“劍士何所領?”
秦王想了想,道:“蒙卿暫署之!”
司馬靳道:“蒙卿智勇過人,乃其人也。惟少戰功,恐難服眾!”
秦王道:“蒙卿於長平,其功不為少也,乃儘歸其尉李冰,故身無介功。其量如此。眾焉得不服!”
司馬靳道:“謹奉命!河東丞鄭安平,魏武卒也,諳於軍事,深通兵法,願以副之!”
秦王看了看張祿,回答道:“準!就任五大夫為將,鄭安平為尉,再起軍十萬,往援左庶長!”
又轉向張祿問道:“十萬之軍可齊備否?”
張祿道:“關中複起兵三萬,南陽三萬,河東兵二萬,上郡一萬,上黨一萬,共十萬軍。皆行文並虎符到郡。”
秦王道:“旦日早朝,便可議之!”三人告退,秦王繼續與蒙驁再續之前的話題。
次日,眾大臣在應侯的帶領下,入章台宮早朝。
唱儀畢,張祿道:“趙人背義,昧吾城池,秦故起大軍伐之。趙不思悔改,糾群虜以抗。左庶長眾寡難敵,屢戰不下。”
遂有謁者宣讀了王齕發來的八月戰報,最後幾句是“臣等轉戰七八月,邯鄲未下,野將儘掠。若將以力攻趙都,願複起大軍,整頓糧秣,以為攻堅。”
張祿複道:“王憫秦卒,久困堅城,乃發大軍十萬以援之。複以武安君為將。奈武安君不能受命,如之奈何?”
司馬靳遂起道:“臣昨奉應侯往拜武安君而視之。武安君其病篤,未能應命!臣非其才,願代武安君總領其部,至於邯鄲,以從左庶長!”
張祿道:“昨,臣與五大夫承王命而宣王諭。白起未之出也。其仲子入報,為其所毆。其一則言‘病篤矣,閉門靜養!’再則言‘臣病篤,不敢勞動大夫!’三則言‘臣不聞應侯之誰何!’四則言‘王不納忠言,秦將亡矣!’其氣壯,其音強,非臣老病所能擬也。”
聽了張祿的描述,座中的廷尉立即起身道:“白起不服王命,悖亂逆言,當以律治之!”
此言一出,舉座皆驚。白起是什麼人?秦軍的“戰神”,一生大小數十戰,以弱克強,以寡敵眾,無一不勝。數十年來,白起就是秦軍戰無不勝的象征!以律治罪白起?在座眾人想都沒有想過!
就在一片沉寂之中,張祿問道:“依律何治?”
廷尉道:“當夷族!”
就在張祿和廷尉一唱一和時,司馬靳厲聲打斷道:“未可!武安君雖言語悖亂,其病篤也!俟其病瘥,必深悔服罪矣!”
廷尉毫不示弱,回應道:“臣不聞病可免罪之律!”
司馬靳感覺吃驚:這是要置武安君於死地嗎?他悄悄看了看立於殿下的諸大臣,他們一個個低眉順目,一副事不關己的姿態。再看看坐在大殿之上的眾公卿親貴,也都正襟危坐,眼觀鼻,鼻觀口,一言不發。司馬靳不禁心中一沉,今天隻有自己孤軍奮戰了!遂道:“武安君久在軍旅,征戰四方,開疆拓土,斬將奪城,功在吾秦!今少有其愆,遂治其罪,得無過乎!”
司馬靳話音剛落,張祿即起道:“武安君有功,秦依律賞之;有罪,依律治之。五大夫所言非是!”
這時,一直沒有開言的秦王出聲道:“五大夫將臨邯鄲,所遺劍士營之守,暫由蒙卿驁代之。衛尉其為寡人傳令!五大夫可移節符印信!”
聽到秦王宣令,司馬靳頓時麵色發白,他知道自己不僅保不下武安君,連自己都有可能搭進去!
在群臣的注視下,司馬靳解下印信,放在衛尉席前,又請謁者往宮外,從其家臣手中取來節符,一並放在衛尉席前。衛尉清點無誤,即帶著蒙驁前往劍士營中。臨走前,還不忘把值勤的劍士五大夫叫上一起走。
這一番交接手續,費時不少,早朝比往常延長了。眾臣在大殿之外,不知道內中的情景,隻知道謁者一趟趟往來內外,似是有重大事件發生,但卻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