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聶聞言大驚道:“君上何言也?眾皆斬,吾何獨生?”
張祿鎮靜地看著蓋聶,道:“汝之出也,吾等猶望生。汝在家,徒殉而無益也。”蓋聶有些不解,但張祿不與他解釋,道:“汝年少,涉世少,多說無益。但信吾,必勿差也。”蓋聶將信將疑地點點頭。
秦人行事效率高,下午子楚剛和張祿說定,夜間就把芒未一家給送過來了。張祿府邸很大,但人口少,芒未一家進來有的是院子居住。但令人不安的是,衛尉府和廷尉府也都派人過來,加強看守,甚至還加派了十名劍士。這些人進駐後,不僅鄭安平一家無法像往常那樣進出偏院了,張祿和蓋聶的行動也多了許多不方便。蓋聶不再到院中練劍,就守在後宅張祿身邊,侍候他的飲食起居。
芒未到秦國後,生了兩男一女,倒也人丁興旺,家中養了不少臣仆。但由於這次他們是以待罪之身被監管,一應臣婦都沒有帶來,過來的隻有妻兒四人。張祿人丁稀少,偏院早就荒蕪,四人入住後,花了好長時間打掃院落。所幸一應設施都是完善的,不需要另行修繕,倒也很快安定下來。張祿也不方便過來探望,隻派了蓋聶到門外請安。芒未的長子十五歲,已經成年,應承之事就由他來承擔。但也隻在入住後的第二天,在得到監管者同意後,到後宅拜見了張祿;張祿也隻說了幾句場麵話,沒有更多的話說。
這天,天黑以後,鹹陽各裡均已上鎖,一小隊劍士突然出現在張祿所住的裡前,出示了節符,門監打開裡門,這隊人徑直往張祿府門前敲門。負責監管的人都起了警惕,各自出門。蓋聶不知何人急匆匆從後宅出來,問道:“何人來訪!”
門外有叫道:“有教!”蓋聶不知凶吉,急上前開門。那隊劍士迅速進了門,閃開後,中間有三人,前麵兩人是衛尉和廷尉,身後還有一位老者,隻著普通士子衣冠,暗夜之下看不清是誰。衛尉舉著節符,道:“有教訪應侯,諸人回避!”
有這兩位大佬為首,眾人自然不再多說話,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間。跟來的劍士接管了張祿院中的警戒。
蓋聶自然也認識兩位大佬,但往他們身後一看,驚得幾乎要叫出聲來,但前麵的兩位大佬用嚴厲的眼神製止了他,問道:“應侯何在?”
蓋聶道:“在後宅!”
兩位大佬道:“堂前侍候!”將蓋聶留在院中,自己則和中間那位老人一起來到後院門前,讓老人獨自進去,自己則守候在門外。
張祿在後宅等蓋聶來報信,但卻聽到前院有嘈雜的腳步聲和有人說話,自己披衣起床,準備到前院來看看,剛下台階就見從側門走進一人。張祿定睛一看,匆忙跑下台階,伏拜於地,道:“臣不知王親至,死罪,死罪!”
秦王步到張祿麵前,伸手相攙,道:“寡人夜至,願與卿獨坐,卿其勿辭!”
張祿頓首道:“臣死罪,枉王駕親臨!臣何以當之?”
秦王道:“卿其起,吾二人促膝而談,其可乎?”
張祿站起,要將秦王迎入宅內。秦王道:“未知先生起居,若堪任,敢與先生坐於月下。”
張祿連忙叫來仆婦,命取席鋪在院中,特彆道:“三席!”
仆婦取來三席,重疊鋪好,退回宅內。張祿請王坐,自己侍立一旁。秦王坐在一旁,道:“卿其與寡人同席。”張祿再辭不允,遂與王同席而坐。
秦王道:“先生初入秦也,有教曰:‘周有砥砨,宋有結綠,梁有縣藜,楚有和樸,此四寶者,土之所生,良工之所失也,而為天下大器。‘寡人辱先生之下教,誠恐有失,故訪先生而受教焉。恐先生言之不儘,故深夜來訪,左右無人,蓋欲先生一抒心臆,寡人得一快聽!”
張祿道:“臣悖亂,辱王下問。臣待罪家中,惟王問之,敢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