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複見張祿(2 / 2)

長平長平 楚秦一鶴 4477 字 3個月前

秦王道:“武王之時,樗裡疾、甘茂為左右相;武王逝,寡人王,甘茂出魏,樗裡疾獨為相。七年,樗裡子卒,九年,孟嘗君薛文為相;十年,薛文免,樓緩為相。十二年,樓緩免,穰侯魏冉為相。二十四年,魏冉免相。二十六年,魏冉複相。三十六年,卿初入秦。四十一年,以卿為相。至今,卿入秦十五年,為相十年矣。夫樗裡子,吾叔父也;穰侯,吾舅父也;薛文,齊人;樓緩,趙人,年皆長。先生春秋與吾等,寡人師事之,不敢失也。蓋相者,師也。寡人有缺,而相教也。”

張祿道:“臣得王知遇,以國士待之;臣萬死不足報也。”

秦王道:“昔寡人與先生遇於離宮,與先生言,夫秦國辟遠,寡人愚不肖,先生乃幸辱至於此,是天以寡人慁先生而存先王之宗廟也。寡人得受命於先生,是天所以幸先王,而不棄其孤也。事無小大,上及太後,下至大臣,願先生悉以教寡人。今先生棄寡人,豈吾有所不可教也?”

張祿道:“王何言也!臣委身於王,即王之臣也。主憂臣辱,主辱臣死,義也。臣敢不儘忠竭力,以效微勞。”

秦王道:“昔黃歇奉楚太子之入於秦,寡人每羨春申君之智,觀天下如諸掌指。穰侯忠勇有餘,而智實有缺。及得先生,與言天下之形勢,諸侯之虛實,亦類之也。此天所以以先生惠秦也。任先生以事,前通義渠,後及巴蜀,再治河東,無不以治易亂,以遠為近,庶而富之,富而教之,心腹之患,皆翻為根本之地。寡人委國而任焉,逐四貴,遷官吏,以稱先生之心。而先生亦獻長平之策,一戰而斬四十萬級,古之戰者,未之聞也。當是時也,君臣相合,手足相稱,皆得其當。複值顛撲,先生不複以一言而教寡人,寡人不知何罪於先生!願先生直以言之,以顯寡人之過。”

張祿道:“王言過矣!王四十一年,秦攻魏,取邢丘、懷。四十三年,秦攻韓,拔九城,斬首五萬。四十四年,攻韓南陽,取之。四十五年,秦攻韓,取十城。四十七年,大破趙於長平,四十餘萬儘殺之。當是之時,秦威震天下,諸侯無不戰粟。因其威而號令之,天下孰敢不從?然則四十九年十月,秦千裡攻趙邯鄲,至五十年,遂遭顛撲,而鄭安平降趙。當是之時,天下鼎沸,皆以伐秦為說。臣力竭計窮,惶恐不安,惟待罪而已。非臣有所言而不儘,實胸中無計,算無勝策,未知何言也。幸蔡卿來歸,洛陽之師皆散,秦複當偃兵修文,以圖再起。而再滅周,引天下之火而自焚。今魯入於楚,衛入於魏,上黨已失,河東不守,南陽再陷,陶郡危於累卵。臣數載所得,儘歸於無。臣惟待罪而已,何敢複言!”

秦王略沉默了片刻,道:“春申君為楚,辱在秦十載;先生為魏,辱在秦十五載。雖然,寡人皆師事之,不敢有失,何者?以二子皆當世之傑也。雖謀之不儘,亦深有德於秦也!”

張祿聞言大驚,急抬頭看時,卻見秦王一臉凝重,眼中甚至閃爍著淚光。張祿低下頭,問道:“王何以言此?”

秦王道:“先生之入秦也,屢與楚太子會,華陽君早知之……昔者張儀、陳筮之入秦也,亦非為秦謀,寡人本先王之意,而用其智也。先生之智,又非張儀、陳筮之所匹也,寡人甚愛之。雖為魏,亦當用之。”

張祿道:“臣非敢為魏也,願為天下謀。天下之亂,在天子失位,諸侯並起。欲救天下者,必弱諸侯,而強天子。天下一統,互無攻伐,乃得太平。是故臣以秦弱三晉,複以三晉弱秦。而以楚助天子。俾天子之興,諸侯之弱,複歸舊禮,而天下得太平,民得安保其首級。非欲圖秦而強魏也。”

秦王道:“先生雖欲弱秦,而通巴蜀,治河東,秦因之而強,皆先生之功也。武安君因先生之舊,取南陽,戰長平,取上黨,邯鄲為墟。雖有後日之敗,固兵家常事,未足怪也。”

張祿道:“取南陽,正為戰長平也。韓獻上黨,馮亭乃獻之於趙,正春申君之謀也。”

秦王道:“何以言之?韓獻上黨,春申君猶在秦,其得通於韓乎?”

張祿道:“秦屢伐韓,韓甚恐,議於群臣。有馮亭者,得諸春申君,乃獻一郡二獻之策,令秦趙相攻,而諸侯取利。此臣後乃知之,非欲欺王也。”

秦王道:“若春申君在秦,先生其獻長平之策乎?”

張祿道:“若春申君謀於臣,臣將與彼謀,令相持,而非勝之也。若秦趙相持長平數年,國必乏。然後韓魏相與攻南陽,秦必不堪,而變生矣!因其變而圖之,必有其道。”

秦王道:“春申君注目長平於數載之前,此非吾所能及也!”

張祿道:“春申君雖計之長平,未及王之親至河東,而殺趙卒四十萬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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