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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直到到了宅子裡,蘇淮安都沒猜出來。

澤祀將車停在了東院,剛一出去,騫岩就迎了上來:“尊上,客人已在客室等候。”

澤祀點了點頭:“等一下他們會送一個人過來,將他安排在就先放在乾西院吧。好好照顧著。”

騫岩道了聲是。

澤祀就牽著蘇淮安的手進了院子。

蘇淮安又好奇了起來:“等一下還有誰要過來?乾西院那麼偏的地方,將客人安置在那不好吧。

眼下已入秋,天氣涼,那裡又冷。”

澤祀偏頭親了親他的臉:“淮安你真是,都不知道是誰,乾嘛操他的心。放心,他不怕冷的。”

客室的門是關著的,澤祀停在門口,鬆開了蘇淮安的手:“進去看看。”

他神秘兮兮的模樣讓蘇淮安愈發好奇。

他看了看他,就走到門邊推開了門。

霎時,一團白色的東西衝了過來。

蘇淮安吃了一驚,幾乎是在瞬間凝出長劍,劍指向了那團東西。

那團小東西一下子定住了,蘇淮安這才看清,那是一個約莫十二三歲的小男孩,穿著一身白衣,圓圓的大眼睛,看著分外可愛。

隻是那雙眼睛裡,此時續滿了淚水。

蘇淮安一下子愣住了,隻見那孩子衝回了房間,撲到了屋中正站著的一個紅衣男人的懷裡,嗚嗚地哭了起來:“嗚嗚嗚方荀要殺我,他討厭我”

蘇淮安又是一愣,現在叫他這個名字的人不多了,可眼前這人,他沒有一點印象。

紅衣男人輕拍著他的背安慰道:“因為你嚇到他了,誰讓你突然撲過去的,你好好的去和他說話。”

那孩子聞言真扭過頭看向了蘇淮安,但當看到他手裡的劍後,他又撲進了那男人懷裡:“我不要,我害怕。”

蘇淮安見此忙收了劍:“我沒有要殺你。不過,你是誰呀?”

那孩子止住了哭,扭過頭,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他:“你不認得我了?”

男人摸了摸他的頭,笑道:“就你現在這樣,誰認得出來。”

那孩子淚眼婆娑地看著男人:“他也沒認出你。”

男人便站起來,牽著那孩子的手走到蘇淮安麵前,他的手伸到後腰,拿起腰間掛著的一個麵具擋住了臉:“我這樣,你能認得出嗎?”

半神半鬼的麵具。

蘇淮安猛然反應了過來:“陸判。”

陸判拿下麵具,笑了一下:“嗯。”

蘇淮安連忙對他行了個長揖:“多謝您的救命之恩。”

陸判抬手托起了他的手臂:“我也沒做什麼,真說救命之恩,也是你身後那人。”

澤祀走上前,從背後抱住了蘇淮安:“既然他都這麼說了,淮安,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

蘇淮安看著陸判:“救命之恩,不敢忘。”

一旁的小男孩備受冷落,有些生氣的鼓鼓嘴:“為什麼不理我?明明是我先跑向方荀的。為什麼不理我?”

蘇淮安這才看向了他,有些疑惑地看著陸判:“這位是?”

陸判伸手摸了摸他的頭:“那隻小白貓。”

蘇淮安有些驚訝的看著那孩子:“他,你,怎麼”

“他喝了我的血,再加上這些年跟著我在神域,便修成了人形。他一直很想見你。”

男孩卻轉過了身,氣鼓鼓地道:“誰想你,誰想你。拿劍指著我,還不跟我說話,一直無視我。討厭死了。”

蘇淮安忙道:“對不起。我沒有認出來。對不起。不該無視你。是我不對。謝謝你能來見我,我也很想你。”

小男孩聞言眼睛一下子亮了,轉過身看著他:“真的?”

“真的。”

小男孩衝過去一把摟住了他的脖子,在他的身上蹭:“我就說。方荀給我吃好吃的,那麼照顧我,我喜歡方荀,方荀怎麼會不喜歡我。”

蘇淮安也笑著抱住他:“對啊,我也喜歡你。”

澤祀見此道:“淮安,你們難得見麵,帶他出去玩玩。我帶陸判去看長琴。”

蘇淮安點點頭:“好。”

說完就帶著小男孩走了出去。

男孩開心地又蹦又跳,牽著蘇淮安的手,和他貼在一起。

待門再次被關上後,澤祀道:“騫岩應該已經跟你說了,我已派人去請女魃,可替換的心也已備好,今夜為淮安換心。”

陸判默然了半晌才道:“我當初將他引薦給你,隻希望你能保他一時,我沒料到之後的事。我沒想過你會為了護住他,不惜用同心蓮。”

“不必自責,我很感激你,若不是你,我也不會遇到淮安。”說到淮安時,他的臉上揚起了笑意,“他是我漫長生命中唯一的一抹彩色,他是驚喜,是我所觸碰到的最美好的人。

我不後悔遇到他。我會一直愛他。”

“我心疼他,希望他能擺脫魔心,有自己的生活。但作為你的朋友,我還是想說一句。以你現在的狀態,即使能抗下換心的痛苦,你的力量一定會折損,不止如此,你會陷入漫長的沉睡。

可能會睡十年百年,千年萬年都有可能,即使如此,你還要繼續嗎?”

“當我選擇用同心蓮時,我已沒有後路。”

陸判還想再說什麼,原本關閉的大門卻陡然打開。

蘇淮安站在門口,在他身旁,跟著有些不知所措的小白貓。

“我不願意。”他通紅的眼睛看著澤祀,有些生氣,又有些心疼,“我不願意。”

第一百四十七章 換心

“為什麼你們都要這樣。”蘇淮安的聲音哽咽,“我不願意,我不要你犧牲自己。我不要。”

澤祀走過來一把抱住了他。

陸判也走了過去,牽起一旁不知所措的小白貓,帶著他走了出去。

小白貓有些擔心,一步一回頭。

“方荀沒事嗎?方荀哭得好傷心。”

“澤祀會處理好。”

“他怎麼不等我們走遠了再說,非讓方荀聽到。”

陸判低頭看了他一眼,忍不住歎了口氣:“因為這件事一定要告訴他,但澤祀開不了口,隻能用這種方式讓他知道。”

小白貓猛然抬起頭:“他,故意的啊。”

“嗯。”

小白貓聞言又不由得轉頭看了一眼,客室的門已關上,他什麼也看不到:“方荀真的沒事嗎?”

“澤祀會勸他的。”

“那那個人,澤祀,他真的會沉睡一萬年嗎?那跟死了有什麼區彆。方荀好像很在意他,他死了,方荀會很傷心的。”

“我隻是說一個最壞的結果,他不會忍心讓方荀一個待這麼久的。”

小白貓低下了頭,眼眶都忍不住泛紅:“為什麼偏偏讓方荀遇到這種事。方荀明明那麼好。對我也那麼好。”

陸判彎下腰,擦了擦他的眼睛:“那以後,你天天過來,多陪陪他。”

小白貓眨巴了一下眼睛:“可以嗎?你之前不是說過不讓我過來。”

“當然可以,因為從今天開始,方荀就是一個普通人了。他可以去任何地方,做任何事。他也可以是他,不必再像之前那樣遮掩。”

澤祀將蘇淮安抱在懷裡,輕拍著他的背。

過了好久,蘇淮安的情緒才穩定了下來,他看著他:“同心蓮,是什麼?”

“同心蓮,可將兩人的性命綁在一起,同生,同死。”

蘇淮安突然明白了:“那日我本該入魔的,是你的力量幫我抗住了。那若有一天你的力量也抵擋不住了,那你是不是也會”

澤祀的眼眸清明,他點了點頭:“是,我會和你一起死。”

蘇淮安的鼻子一酸:“我不用你這樣。”

澤祀擦了擦他的眼睛:“我那時已沒有其他的辦法。你傷得太重,隻能依靠魔心的力量才能恢複。而且你的傷,說到底也是因我而起。”

“不怪你。”

“但我沒辦法不怪自己。是我親手,將你送到檮杌手上的。”

蘇淮安搖搖頭:“我們,我們不說這個。沒有其他的辦法了嗎?我不要你沉睡。你說過會陪著我的。”

“淮安。我的沉睡與你沒有關係。是因為封印赤北消耗的力量太多才會如此。我是想,在我沉睡之前,將你安排好。”

一滴淚從蘇淮安的眼中滴下,他低下了頭,捂住了眼睛,卻仍是忍不住啜泣。

“我想過,我想過。我想過魔心的話會不會是真的。但是我沒用,我幫不了你。我相信你,我不多問,我想我即使幫不到你,也不要給你添麻煩”

他說著已泣不成聲:“我沒用。我為什麼這麼沒用。”

澤祀心疼地將他抱在懷中:“淮安。淮安。你不是沒用,你善良,包容,給了我倚靠。隻有你在身邊的時候,我才會安心,才會覺得,原來活著也不是那麼糟。

淮安。可以再信我一次嗎?我已嘗過了和你在一起的美好,自不會就這樣輕易地舍棄與你在一起的機會。我會儘快醒過來。

淮安。我之前騙過你。但這一次,我一定不騙你。

最後相信我一次,好嗎?”

蘇淮安看著他,他知道自己隻能相信澤祀,他太沒用,幫不上他

當夜,蘇淮安看著澤祀在地上畫了符陣。

他與澤祀都坐在陣中,女魃和陸判站在兩邊。

澤祀將一個冰匣子交到了女魃手中。

女魃看到裡麵的東西後有些不可思議:“這是”

“秦玖的。”

女魃瞬間明白了,秦玖之前就被淮安的父親安排著同淮安換命格,他們之間,必然有很多相通之處。

澤祀將東西給了女魃,就回到了淮安身邊。

他伸出手,捂住了淮安的眼睛:“淮安,閉著眼睛,很快就好了。”

蘇淮安握住了他的手,看著他:“同心蓮是不是會讓你承受和我一樣的痛苦?”

“淮安,這些對我來說不算什麼。”

“有沒有什麼辦法”

“淮安。我們已經沒有時間了。”

蘇淮安默然,他說的沒錯,若是魔心不除,他也會有危險,現在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

他閉上了眼睛。

本以為自己會很疼,就跟之前秦玖喂他那些藥的時候一樣。

但此時,他卻沒有一點感覺。

身體輕飄飄的,就像被什麼東西拖了起來。

腦子有些困頓,隻想睡一覺。

他好像真的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清醒過來。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心口,伸手按了按,沒有什麼特彆的感覺,隻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魔心,真的消解了嗎?

澤祀伸手握住了他的手,頭緩緩靠在他的肩上:“已經沒事了。淮安。你自由了。”

但蘇淮安卻察覺到了不對,澤祀的模樣蒼白的可怕。

他之前聽說過,換心會經受極大的痛苦,可為什麼,他沒有感覺。

他慌忙扯開了澤祀的衣服。

澤祀嚇的一把握住他的手:“淮安!”

但蘇淮安已經看到了,他的胸口被灼燒了一大片,皮肉被燒化,還有一部分是焦褐色。

蘇淮安的雙目通紅:“是不是很疼,怎麼辦,怎麼辦?”

“沒關係。淮安,我能很快恢複。沒關係的。”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澤祀的額頭靠在他的肩上,聲音也顯得無力:“淮安,不是你的錯,不該你道歉。”

蘇淮安的眼淚止不住地滴下來:“你乾嘛要這樣,這是我該擔的,你為什麼要這樣。”

澤祀有些心疼地幫他擦掉臉上的淚:“淮安。南方剛傳來消息,你的阿兄已順利回了無方寺。

淮安,我們去見你的阿兄和阿伯吧。我想在他們麵前,求娶你。”

“彆管這些,你先養傷。我,我去叫周回。”

澤祀卻拉住了他:“淮安,你先答應我。等你的阿兄阿伯同意後,我們就即刻完婚。”

蘇淮安心裡急,根本就顧不上矜持:“我答應你,答應你。我去叫周回。”

澤祀聞言笑了:“好。好。”

第一百四十八章

澤祀等不及,不過休養了兩日,就和蘇淮安去了無方寺。

蘇淮安擔心他的傷勢,卻也拗不過他。

無方寺靠近南方,距離宅子不近,蘇淮安一路上都在照顧他。

很擔心他們會像他們說的陷入沉睡。

好在,澤祀一路上都很清醒,一直在和他聊天。

他總問他想要怎麼布置婚房,又喜歡什麼樣的婚服。

蘇淮安隻笑著還沒,讓他彆急。

澤祀表現的很輕鬆,輕鬆到讓蘇淮安都差點忘了,他隨時都有可能陷入沉睡。

千羽也跟著印光來了無方寺,一早便聽到了消息,在外麵等候。

兩人剛到,他就迎了上來。

他看到蘇淮安笑了:“蘇淮安。誒!你的眼睛!”

蘇淮安扶著澤祀下來,見到他也笑:“嗯。我好了。”

千羽也忍不住開心,不停地說太好了。

蘇淮安想快點去見阿伯,沒和他多說,就扶著澤祀往裡走。

無方寺還和以前一樣,這麼多年並未修繕,小屋顯得破小。

屋外有人灑掃,但他們看到有人進來,不過抬頭看兩眼,沒人認出蘇淮安。

千羽帶著他們往阿伯屋子裡走去:“我見了你的阿伯,原本想提前告訴他的,但是印光非說給他一個驚喜,所以他現在還不知道你回來了。”

他又叭叭地說了很多話,知道快到阿伯的屋子了,他才注意到了澤祀:“不過尊上這是怎麼了?為什麼還要你扶著?”

澤祀聞言瞥了他一眼。

他立馬閉了嘴。

還未到門口,印光就走了過來,他看到蘇淮安,連忙跑了過來:“方荀。你的眼睛,你身上的魔心,好了嗎?”

蘇淮安點了點頭:“嗯。他幫我恢複的。為了幫我,還受了很嚴重的傷。”

印光聞言看了眼澤祀,後者與他初次見時已完全不同,此刻他看著方荀的眼裡隻有溫柔。

“我們想去見阿伯。”

印光忙道:“好。”

就過去扶住了澤祀。

澤祀道了聲謝,便退了一步,讓淮安走在前麵。

幾人走到屋前。

印光看向了蘇淮安:“方荀,你來。”

蘇淮安聞言頓了一下,他深吸了一口氣,才抬手敲了敲門。

屋子裡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進。”

蘇淮安的手一顫,眼睛霎時就紅了。

他擦了擦眼睛,重新緩解了一下心情,才推開了門。

屋子裡傳來一股刺鼻的藥味,一個老人正杵著拐杖站在窗邊,為窗台上的一盆花澆水。陽光照在他有些瘦削的背影上。

阿伯看上去更老了。

他沒回頭,隻道:“不是才出去嗎?又忘了什麼?”

蘇淮安抿著唇,好不容易才沒讓自己哭出來,但是一開口,聲音裡卻還是帶著哭腔:“阿伯。”

老人手裡的水壺一下子落在了地上,他慌忙轉過身,看著蘇淮安的眼睛泛紅:“方荀?”

蘇淮安對他笑笑:“是我。”

老人連忙走了過去,擔心他摔倒,蘇淮安忙跑過去扶住他。

老人一把抱住了他,聲音忍不住哽咽:“方荀。真的是你,方荀。”

蘇淮安的鼻子忍不住發酸:“阿伯。”

兩人抱了很久,蘇淮安才想起阿伯腿腳不便,忙將阿伯扶到椅子上坐下。

印光也將澤祀扶在一旁的椅子上。

住持擦了擦眼睛才看向澤祀:“方荀的魔心是仙人幫忙消解的吧,我在這,謝過仙人。”

他說著便要站起來,澤祀慌忙也站了起來:“不必多禮,不必多禮。”

蘇淮安也扶住了阿伯:“阿伯,不用這樣。其實我們過來,還有一件事要說。”

住持便看向了蘇淮安:“何事?”

說到這個,蘇淮安的臉還是有些紅,有些害羞地看向了澤祀:“你說。”

澤祀笑了笑,走到住持麵前,行了個長揖:“其實我此次過來,是想要向住持求娶淮安。”

住持之前已聽印光說過兩人的事,但真正聽到他的話,仍舊有些震驚。

他扶著拐杖站了起來。

蘇淮安忙過去扶住了他。

他看了看淮安,又看了看澤祀,又看了看淮安:“方荀,你的意思呢?”

蘇淮安的臉仍有些紅,但還是道:“我喜歡他,他也喜歡我,我覺得和他在一起很開心。”

住持拍了拍他的手:“好。方荀喜歡,阿伯就同意。阿伯永遠站在你這邊。”

蘇淮安聞言開心地抱住了他:“謝謝阿伯。”

住持摸了摸他的頭:“阿伯隻希望方荀能過的開心。隻要你開心就好。”

第一百四十九章

兩人當晚住在了那裡,住在蘇淮安小時候住過的屋子裡。

屋子很小,隻放得下一個床和一個小櫃子。

兩個人擠在床上,就沒有更多的空間了。

蘇淮安將澤祀安置好,就出去送印光。

印光有些自責地道:“對不起,方荀。這裡這麼多年來都沒修繕過,本應該給你們安排個更好的住處的。”

蘇淮安笑著搖頭:“我就喜歡待在這裡。阿兄你還記得嗎?我小時候不敢一個人睡,總纏著你給我講故事。”

印光聞言也笑了,伸手捏了捏他的臉:“對啊,你那時人小鬼大。若我不答應你,你就總拿一副又委屈又楚楚可憐的表情看著我,那模樣,石頭都得化了。

現在還是長大了。”

兩人說著都笑了,印光見著天色已晚,就道:“我這會要去給住持送藥,你先休息,明天我讓人下山給你買好吃的。”

蘇淮安聞言拉住了他:“阿兄,阿伯的病很嚴重嗎?”

“老毛病了,不過不嚴重的。而且現在見了你,高興,定然好得更快。”

“阿兄,我去給阿伯送藥。”

“這事我來就好,你早些休息。瞧你的模樣,路上都沒睡好吧。”

蘇淮安便拉著他的手撒嬌道:“讓我去吧,阿兄,我還想再和阿伯說說話。”

印光哪受得了他這磨人的樣子,笑著道:“好好好。你去。藥在廚房煎著,這會應該快好了。你還記得廚房在哪嗎?”

蘇淮安點點頭:“記得。”

“好。那我先走了。”

“嗯。”

印光走後,蘇淮安進房跟澤祀說了一下自己要去找阿伯,就去了藥房取藥找阿伯。

他進去時,阿伯就坐在桌邊。

見是他進來,笑道:“方荀啊,怎麼沒早些休息。一路上肯定也沒睡好吧。”

蘇淮安關上門走了進去:“我想再和阿伯說說話。”

住持笑著摸摸他的頭:“好。”

藥還很燙,蘇淮安便一麵攪著藥一麵與阿伯閒談:“阿伯。你還記得嗎?我小時候身體不好,總會咳嗽。”

住持聞言忍不住道:“何止,你還總發燒,尤其是冬天,幾個月幾乎就一直病著。”

“阿伯,這是因為什麼呀?”

蘇淮安看向阿伯,阿伯卻在一瞬間愣住了,下一刻笑道:“什麼為什麼,小孩子嘛,都這樣,隻是你的身體格外差一點。”

蘇淮安的眼神暗了暗,低頭看向了藥碗:“阿伯也知道嗎?”

住持的模樣明顯有些驚慌:“什麼?方荀,你在說什麼?”

“我見過秦玖。他都告訴我了。”

屋子裡陡然安靜了,住持的身體幾乎僵住,許久才歎了口氣:“是我們對不住你。你父親表露出那種想法時,我就應該阻止他的。

但是阿伯沒用,阿伯也想不出什麼辦法了。眼見著你的身體越來越差,我也隻能裝聾作啞。以至於,害了你。”

蘇淮安的眼眶發紅:“那年,眾派圍剿無方寺,阿兄想與我換心,是不是也是用的父親留下的方法?”

住持默然半晌,終於還是道:“是我們對不起你。”

“阿兄知道嗎?”

“他不知道。這些事,都沒告訴過他。”

蘇淮安點了點頭,擦了擦眼睛,便將藥端到了住持麵前:“阿伯,藥溫了。”

回到屋子裡時,夜已深,澤祀站在櫃子前,擺弄著櫃子裡的東西。

裡麵有很多木雕,還有撥浪鼓,布娃娃這些小玩意。

聽到門口的動靜他笑道:“看得出來你阿兄阿伯很寵你,你才在這待了不到五年,還加上了不記事的年紀,這麼些年,就買了這滿滿一櫃子小玩意。”

蘇淮安嗯了一聲:“不止阿兄阿伯,這裡的師兄都喜歡給我買小玩意。還有很多是他們做的。他們都對我很好。”

澤祀的手一頓,轉過身看向了蘇淮安。

後者的眼眶泛紅,明顯哭過了。

他連忙放下手裡的布娃娃,走向了他:“怎麼了?”

蘇淮安搖搖頭:“沒事。”

“怎麼哭了?”

“就,和阿伯說到了以前的事。”

“這樣”

“澤祀,我為什麼會這樣?”

澤祀知道他指什麼:“我問過陸判,他之前特意查過。

因為戰爭。你那時的母親將臨盆之際遇上了屠城,他們將你母親的肚子剖開,將你生生挖了出來,又將你仍進了亂葬崗,任其自生自滅。

還未開眼的孩子,本就通靈識,加上滿城的冤魂,皆附你身,才有了鬼相。”

蘇淮安低著頭,幾滴淚滴在了地上,他又有點想笑,隻是笑不出:“這樣,這樣。到最後,我連個該怪的人都找不到。”

澤祀一把抱住了他:“怪我。是在我的境內,生出鬼相,本該我過去淨化。但我當時初定東方,沒能顧上。不然也不會讓你受這些苦楚。”

“你不欠我什麼。”

“淮安。既然活了下來,何不活得再開心些。不要再拘泥於過去,向前看。”

第一百五十章

兩人並未在無方寺待多久,兩天後,澤祀就安排著同蘇淮安一起回去。

在回去前,澤祀與住持商量著儘快將婚禮辦好。

住持不知為何要這樣急促,一時有些猶豫。

但又見著蘇淮安沒有異議,也沒多說什麼。

想著住持腿腳不便,便勸著他不必去,由印光代去。

勸了許久,住持才算同意。

兩人先回去,印光先處理一下無方寺的雜事,稍後再和千羽一同回去。

事情就這麼倉促地定了下來。

路上,蘇淮安忍不住問道:“真的要這麼急嗎?”

澤祀抱著他,輕輕拍著他的背:“我想快些娶你,想讓他們都知道,你是我的妻子。

淮安,你不想嫁給我嗎?”

蘇淮安忙搖搖頭:“不是。我就是覺得,會不會太急了?”

“對我來說不急。淮安,你知道嗎?這一刻,我真的等了太久了。”

他如此說,蘇淮安也不好再說什麼。

等回到宅中,卻剛巧見著一個不速之客。

已經許久未見的陸吾神君。

陸吾見著澤祀便笑著對他行禮道:“窮奇上君。”

澤祀點了點頭:“神君來此何事?”

“東夷元君聽聞窮奇上君近日有合衾之喜,特命我前來送賀禮。賀禮已放進院中,還請窮奇上君清點一下。”

“不用。”蘇淮安現在見著仙界的人便來氣,聲音中都顯出了不待見。

陸吾聞言愣了一下。

澤祀小聲勸哄道:“人家隻是來送東西的,何必為難他。而且仙界送來的東西,大抵都是價值不菲,不要白不要。”

蘇淮安聽了他的話,沒再說什麼。

澤祀便對陸吾道:“想騫岩已經幫我看過了,他辦事我向來放心,不必特意再去看。”

陸吾這才道:“那我便不再多擾,祝二位永結同心,百年好合。”

“多謝。”

陸吾走後,澤祀就牽著蘇淮安的手走進屋裡。

院子裡堆滿了箱子。

騫岩正在清點,已清點好的便讓人放進庫房。

騫岩見兩位進來,忙過去行禮道:“尊上。蘇公子。”

澤祀點了點頭,看向了蘇淮安:“淮安,你要不要看一看,有沒有你喜歡的。”

蘇淮安卻全然沒有興趣:“不用。”

“好。反正這些都是你的,你什麼時候感興趣了,派人去庫房拿就好。”

蘇淮安不甚在意,嗯了一聲。

兩人洗漱一番後,就在床上商討起了婚事。

主要是澤祀在說,蘇淮安就聽著。

“我已派人準備著,主院便是我們的婚房。待兩日後你阿兄過來,我們就完婚。”

雖然澤祀之前就說過婚禮的事,但蘇淮安還是沒有料到竟然這麼急:“兩日後嗎?會不會太倉促了?”

“我很早之前就在準備,如今都已備好,這兩日我便讓他們布置,隻等你阿兄過來。”

他說著輕輕拍了拍蘇淮安的背:“好了,淮安,睡吧,這一路上,很累吧。”

他說得沒錯,雖然獸車已相對舒適,但畢竟還是不像院子裡,可以睡得這麼安穩,他早就困了。

但他強打著精神:“你這幾天都沒睡覺。”

“我睡過,隻是睡得少。”

“你騙我。你連這都要騙我嗎?”

他這幾天越發憔悴,身體都瘦削了許多。

澤祀聞言默然。

蘇淮安便坐了起來,認真地看著他:“你告訴我,你這麼急著和我成婚,是不是因為你很快就要陷入他們所說的沉睡了?你對我說實話好嗎?你真的覺得這樣一直瞞著我是對我好嗎?”

澤祀的眼神有些閃爍,甚至不敢直視他的眼睛:“對不起,淮安。”

“我猜對了,對嗎?”

“我隻是不知道該怎麼告訴你。”

蘇淮安一把抱住了他:“我會等你。我會等你回來。不要再對我遮掩了。我一直相信你,我也請你相信我。”

他總這樣溫柔體貼,澤祀愈發無地自容。

“對不起。”

“不用說對不起。我明白。我可以等。多久我都可以等。”

“我不會讓你等太久。我會醒過來。”

“好。”

宅子布置得很快,僅僅兩天,就跟翻新了一樣。

騫岩被派去接印光。

澤祀幫蘇淮安換好衣服,便幫他梳著發髻。

蘇淮安還是第一次見到澤祀穿黑色以外的衣服,一點沒覺得奇怪,反而是亮眼的好看。

澤祀透過鏡子,就能看到淮安在看他,笑道:“我穿著一身很奇怪嗎?”

蘇淮安搖搖頭:“不奇怪,好看。”

澤祀聞言笑了:“你也好看,我家的淮安,最好看。”

蘇淮安害羞地低下了頭:“亂說。”

澤祀放下梳子從背後抱住了他:“沒有亂說。我是真這麼覺得。”

他逗得蘇淮安臉都紅了,沒答話,直到外麵傳來騫岩的聲音,說是印光已經到了,澤祀才重新拿起梳子,幫他紮好發髻。

“我聽說新婚前兩人是不能見麵的。”

澤祀嗯了一聲:“凡界好像確實有這規矩,但我們這不同,我們這不講這些。而且,我也想多看看你。”

蘇淮安笑了一下:“我也想多看看你。”

澤祀也笑了親了親他的臉頰,便放下了梳子:“好了。”

蘇淮安看著鏡子裡的自己,他的頭發半紮著,用金飾裝飾,他這些天也養出了些肉,不再像之前那樣乾瘦,看上去貴氣又俊秀。

他自己都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澤祀親了親他的臉頰:“我們出去吧。”

“好。”

兩人一出門,就聽到了屋外爆炸的轟鳴聲,蘇淮安被嚇得縮了一下。

澤祀笑著扶住了他:“彆害怕,我聽說凡界會放這個,就也買了些。”

蘇淮安這才看了過去,整個宅子擺了一圈的爆竹,每隔段時間就會放一次。

屋外站著很多人,兩人被簇擁著,進了主院。

主院他已許久沒來過,裡麵全然換了一副模樣,張燈結彩,好不熱鬨。

大堂內坐了許多人,除了饕餮,其他人,蘇淮安都不認識。

印光被安排坐上了正座,他有些局促地看著下麵的人,想要站起來,又被一旁的千羽按了下去。

千羽對他說了什麼,他才沒再站起來。

兩人走到屋中,按照凡界的規矩,拜了天地和高堂。

澤祀天生天養,便隨著蘇淮安,擺了印光。

印光更是坐立不安,若不是千羽按著,他可能真就跑了。

夫妻對拜。

兩人相視而立,一起下拜。

禮畢,蘇淮安就接了送過來的茶,雙手奉給印光。

印光連忙接過,輕輕拍了拍他的手,眼眶都有些紅:“方荀,以後若有不如意,儘管來找阿兄,阿兄永遠站在你這邊。”

蘇淮安的眼睛也被染紅,他點了點頭:“我知道。阿兄對我最好了。”

印光又看向了澤祀:“你不可以欺負他。”

澤祀溫柔地看著蘇淮安,語氣都是軟軟的:“不會,一定不會。”

行完禮後,澤祀就直接和蘇淮安回了主屋。

簾子,床榻,甚至格局都變了一番。

蘇淮安看著比原來大出一倍的房間,忍不住道:“怎麼改了這麼多?”

“你之前不是說不喜歡原來的布置嗎?我就讓人全部換了。這個布置,你還喜歡嗎?”

他問得小心,蘇淮安愈發自責,他之前是因為知道了澤祀不顧娘親的魂靈受損來威脅他生氣,說不喜歡房間的樣子,隻是氣話,卻沒想到他真放在了心上。還改了這麼多。

“喜歡,他說,你布置的,我都喜歡。”

澤祀聞言笑了,很開心地笑。

他抱起了蘇淮安,兩人一起坐在了床上,兩人十指緊扣,他的額頭靠在蘇淮安的肩上:“這一刻我真的等了好久。”

蘇淮安輕輕整理著他的碎發:“我也是。”

“你一定沒有我久。”

蘇淮安笑道:“當然。”

“你像一束光,是這個宅子裡,唯一特殊的存在,我卻像將你的光隱藏,變得隻有我能看見。但我卻在不知不覺間,熄滅了這束光。”

“已經過去了。”

“之前,是我不對。”

“我理解你,不要自責了。”

“淮安,你總這樣體貼。”

“當然,你是我夫君啊。”

澤祀聞言笑了,他握緊了蘇淮安的手,聲音中卻透著難以掩飾的疲憊:“淮安,我有點困了。”

蘇淮安的眼睛發酸,卻輕柔地用手遮住他的眼睛:“很累吧,不要強撐了,睡吧。”

“對不起。淮安,等我。”

他的聲音消失了。

握著蘇淮安的手,也慢慢鬆開。

蘇淮安慌忙握住了他的手,眼淚從臉上滴下,砸在被子上:“我等你。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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