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明堯走出浴室時,沙發上那小孩兒已經快睡著了。
他也剛洗完澡。主臥裡帶了單獨的衛生間,浴室配置一應俱全,不用排隊等。
趕最近一趟高鐵回來,他一路上都懸著心。
好在結果不錯。
程識靠在沙發旁,一隻手拍撫孩子,另一隻手正在看手機。聽見他開門出來,立刻抬起頭想說話,“你怎麼……”
任明堯比了個噓聲的手勢,示意程曉君。
“沒事的,他睡著了。”話雖這麼說,程識還是不自覺地壓低嗓子,才繼續問,“你怎麼先給我轉了錢啊。”
他沒敢收。任明堯剛才點完外賣就給他轉了兩千塊錢,在他洗澡的時候。他做了下閱讀理解,以為這是“立刻給我去乾活”的意思,正在為難。
“班長……其實是這樣的,今天有點晚了,小君要挨著我才能睡著。”他慎重地斟酌著用詞,“那個,我明天再打掃,行嗎。”
他確實需要錢,但不想任明堯覺得他是仗著老同學的情分,過來蹭吃蹭喝的。
身側的落地台燈在他頭發上環了半圈細細的高光,顯出發絲柔亮的色澤。他神情溫馴,穿著任明堯給找的睡衣,袖子略長了一截,被手指攥住不安地拉扯。
任明堯定定地看了他好幾秒,直到看得他有點扛不住了,才吐口說,“行。過來吃宵夜。”
程識放下心,卻搖頭說,“我就不吃了,小君離不開我,要是這時間醒過來,後半夜不容易睡著。”
外賣剛才就到了。他接進屋的,聞著像鮮肉小餛飩的味道,挺香的。
任明堯沒說什麼,往餐桌邊走。
程識以為他是自己去吃宵夜,沒想到隔一分鐘他端著托盤又走回來,兩碗熱騰騰的餛飩,配了兩份蛋餅和爽口的涼拌小菜,放在沙發邊的地毯上。
放在兩人之間。
程識眨了眨眼,看著他眼神亮晶晶的。
任明堯掰開筷子,放在托盤裡,又掰開另一隻,“吃啊,還要我喂你?”
“……”
程識抿著嘴角放下手機,一隻手仍舊被程曉君封印,另一隻手去拿筷子,“知道啦。”
在任明堯家度過的第一晚,又暖又飽。
是鮮肉小餛飩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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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尊心作祟,程識還是等到隔天早上才收了那筆兩千塊錢的轉賬。
他過來得匆忙,任明堯也沒來得及準備什麼。側臥從沒用過,平時也隻是定時清理下灰塵,要住人還是得再收拾一番才行。
程識陪著程曉君在沙發上將就了一晚,第二天早晨,一睜眼就有許多事要忙活。
任明堯連個被罩都不會裝,在家務上沒什麼發言權,就問了他都需要什麼東西,列出清單自己出去買。
程識留在家裡整理,做慣了家務,即使換個地方乾起活來手腳也很麻利。
其實沒多少活可做,阿姨應該剛來打掃過一次,地板上都很乾淨。主要還是收拾出一個他和孩子住的房間。
他給程曉君穿好衣服和襪子,把他放在地板上自由地爬來爬去。自己鋪好床,把崽的衣服都放進大衣櫃裡,短小的衣袖顯得衣櫃空蕩蕩的。
他又把昨晚洗好烘好的那件衣服也掛進來,還是空蕩蕩的。
大部分的行李還在出租屋裡。他給房東發了個微信詢問情況,得知他們一家也還寄住在親戚家沒能回去,便不再著急了。
急也急不來,顧好眼前是最重要的。衣服他有這兩件換著穿就行了,其他瑣碎的生活用品任明堯說會去買,倒是工作用的電腦和數位板,必不可缺又暫時不能回去拿,有點犯難。
數位板可以在網上買塊新的先用著,選同城應該很快就能到。程識遊逛到書房邊,探頭往裡看了一眼,饞裡頭的電腦又沒人可說。
程曉君跟著他爬了過來,都已經兩歲多了,大多數時候還是喜歡四腳移動。程識把這隻忽然出沒的幼崽抱起來,恢複成兩腳獸模式,鼓勵他多走路,彆往書房走。
他還沒問過任明堯書房和主臥需不需要整理,不好進去亂碰東西,暫時就隻在公共區域內活動。這套房子比他住的地方大了三四倍不止,可以想見,以後每天做家務也是項體力活。他的付出和得到的報酬是平等的。
這樣想讓他感到踏實許多。
過去幾年裡,他的獨居生活日複一日,像複製粘貼一樣平淡又規律地度過。可最近一段時間裡的變故卻接二連三地找上來,他有點暈頭轉向,因此這一刻裡的踏實感尤其難得。
廚房裡鍋碗瓢盆買的挺齊全,可一看就知道隻是放著做做樣子,基本沒有使用過的痕跡。冰箱裡也是空蕩蕩的,隻有純淨水。
程識檢查了一圈,在心裡大概定下今天的菜色,在超市外送裡挑選需要的食材。
他不好意思把這些也丟給任明堯買。其實他隻要有個地方住就行,多出來的那兩千塊錢,就當做買菜錢好了。
剛買完菜,險些被他借錢的網友就發來消息。
【潼關關:你沒事吧老婆!!】
【潼關關:我才看到新聞,你們那邊水災好嚴重,有什麼我能幫上忙的嗎】
這兩天在外麵流離失所,他還沒顧上和潼關關說。這會兒看她主動發來關懷,說不感動是假的。
【乘十:放心,我沒事的】
【潼關關:那就好!】
【潼關關:你還在家嗎?需不需要轉移什麼的,我看新聞說水位還在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