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可惜他在人類中還很年輕, 一時半會兒的死不了。
黃昏眼神越發犀利,看上去很想原地篡位立刻給他送終。
“唉。”虞曉並不感到奇怪。真正固執的家夥是不會被說服的,隻會換個思路繼續堅持自己的主張。
“哎對了……”封春忽然從餐桌上抬起頭來, 掙紮著傳話,“昨晚你們倆去哪兒了啊, 隊長找你們找不著,讓我告訴你們說伏旭的審訊不允許旁聽, 可能是怕他用什麼精神類的異能耍花招,當場策反旁聽席吧……總之我們隻能看錄像了。”
“已經知道了,早上看到的留言。”周夜聲說,“還有彆的事麼?”
他搖了搖頭, 打個哈欠又栽回去睡,“你們慢慢吃……”
好不容易抓到了當地邪/教組織的核心頭目,院裡當然格外重視。昨天下午啟動一係列應急程序, 連夜審訊, 封藤整晚都沒能合眼。市長的女兒已經安全送回了家中,他還得連軸應付蜂擁而來的媒體, 這會兒還沒能脫身。
吃過早飯, 他們找審訊官要了錄像帶一起看。長達三個多小時,像一場漫長的傳教。
聽不懂聒噪的人類語言,黃昏煩悶地用尾巴敲著桌子腿。周夜聲找了隻平板電腦塞給他,隨手找出動畫片點開一集。
【這集我已經看過了。】
他一臉正經地拿著平板研究動畫片,對投屏上的審訊畫麵沒有半分興趣。
虞曉捧著臉趴在辦公桌上,百無聊賴地甩動尾巴,用柔軟的尾鰭卷住男朋友的腳踝, 不經意般曖昧地拂動。
周夜聲禁不起撩撥, 悄悄握住一片鰭紗纏在手掌上輕輕拉扯摩挲。摸得他整條尾巴都更紅了, 眼眸中泛起瀲灩的水光,嚶嚀一聲坐過去挨得緊緊的。
都對審訊錄像不怎麼在意的樣子。
隻有封春仰著一張圓臉,天真無邪地望著屏幕:“哇,這是伏旭?怎麼這麼小。”
審訊官:“……”
不想看可以走。
接收到譴責的目光,周夜聲稍微收斂了些,低聲道,“先不鬨了,回去再陪你玩。”
“喔。”虞曉戀戀不舍地垂落尾巴覆蓋在他腿上,勉強忍住不再動了。
和配偶首次親密接觸後,人魚都會經曆一段時間的溫存期,渴望時刻粘在一起,讓彼此的心跳和體溫都保持同步。
周夜聲在辦公桌下握住他的手指,輕輕捏他的指腹。他又開心起來,反握回去有樣學樣地把玩。
保持身體接觸令他心情愉悅。如果好感度能夠可視化,他頭頂一定浮動著不斷+1+1的小愛心。
“我出生在太平洋西岸的大山深處。那裡人煙稀少,食物匱乏,但人人都有虔誠的信仰。直到有一天,天空之上的神回應了我們的禱告,投下一份珍貴的禮物。”
屏幕上,年幼的孩童毫不緊張地直視鏡頭,露出可愛的笑容,隻有一雙眼睛透出不符合年齡的精明光芒,“神的選拔並非所有人都能通過,但我蘇醒在軍隊抵達之前。”
“如各位所見,我是地球上誕生的第一個異能者。這是我的榮幸。我想我應該承擔起相應的責任,在神降臨之前,為祂挑選可靠的使者。”
他的表情十分愉悅,看不出半點被捕的恐懼,用兒童輕細的嗓音說出這樣的話,又增添了邪/典般的詭異色彩。
“精神體才是更高級的存在形式。那些沒有精神體的弱小的普通人,注定是要被淘汰掉的。”
“異能者是神的使者,是人類的新未來!你們難道不該作為新人類的一員,站到我的身邊來麼?為什麼用這神賜的力量,與我,與必然的進化曆程對抗呢?為什麼要將刀尖,朝向你們真正的同胞?”
審訊官皺眉望著錄像,“在我的空間領域裡,任何異能都會被短暫壓製。他應該沒有動用任何精神異能的機會,但你們應該知道,這些話本身就很容易動搖人的心智。”
這是內部決定不公開審訊的原因。外麵逃逸的異能者組織往往將他們這批在編的異能者視為人類政府的走狗。而普通民眾由於對異能者的恐懼和猜疑,也對異管院沒什麼好感度,大街上看到異管院製服都避著走。
這次行動任務救回了小帆,順便拜托市長在媒體前說些好話,才能將異管院岌岌可危的聲譽挽回一些。饒是如此,異管院內的異能者們依然承受著來自各方的壓力。
在獲得異能之前,他們大部分都是普通人,有自己的家庭和社交圈。即便進入異管院工作,這些社會關係也不會一刀兩斷,下了班照樣要去接孩子放學,該還的房貸車貸也還是得還。
“他們不會因為覺醒了異能,就變成另外一種生物。他們始終是人類的一員。”
審訊官嚴肅道,“根本沒有新人類這種說法。人類始終是同族,是一個整體,無論有沒有異能。”
他的目光從封春,周夜聲和虞曉的臉上依次掠過。不算上那邊的大個子人魚,這些擁有異能的孩子是人類真正的未來,思想品德課必須得上。
“你們隊長應該已經說過了,各國研究所都在研製能夠抵抗高熱和變異的藥物。誘導劑隻是過程中的副產品,我們的最終目的是能抵抗隕石輻射的抑製劑。如果不能預防,起碼也要有效治療。就像20世紀的人類用青黴素治療細菌感染。”
審訊官頓了頓,坦誠道,“但封藤可能沒告訴你們,這隻是樂觀的展望。實際的科研工作可能會花費相當長的時間,在這段缺乏有效抑製劑的時間裡,異能者的數量隻會越來越多。”
“最惡劣的結果就是,在抑製劑批量生產之前,全球變異先一步完成。”
審訊官說,“基於高燒的死亡率,屆時全球人口會銳減百分之九十九,剩下的全部是異能者。人類文明將會嚴重倒退,如果異能者之間又自相殘殺,或許就此迎來種族滅亡……也未可知。”
“我們的任務,是使這個過程儘可能發生得溫和平緩,無論走向何種結果,都儘量保障人類社會整體的和平穩定。而現在,神使團卻在挑起異能者和普通人的矛盾,甚至公開遊/行與公共秩序對立。政府懷疑他們是想趁亂建立新的政權,所以四處召集強大的異能者,伺機引發戰爭。”
封春義憤填膺地拍桌,“這種恐/怖組織直接端了!”
“沒那麼容易。神使團在各國都有分據點,吸納了相當多的異能者。可能比我們官方在編的異能者數量還要多。”
審訊官苦笑,“天池室有登記的異能者僅僅兩名,其中一名還是陳燈。和現實情況對比,荒唐得近乎諷刺了。很遺憾,政府的公信力並不足以吸引異能者們前來投靠。”
虞曉又想到那隻冥河水母,想到在那一瞬的精神世界中看到的人生走馬燈。
他有著痛苦的遭遇,在貧富差距過大的社會中坎坷地生活。因此,他對被稱為政府的權利者並不信任。
“或許是,你們的王有問題。”虞曉低聲道。
他顯然又想到了自己身上的責任,想到會不會在自己的統治下,海洋中也有類似的可憐魚存在,一時間又壓力倍增。
周夜聲捏了一下他的手,“這話可不敢亂說。”【也不要胡思亂想。】
封春舉手提問,“既然這麼麻煩,乾嘛不直接造個火箭把他送回太空裡去?”
如果可以這樣簡單地解決問題,“誘導劑”這種東西就不會誕生了。
異能對人類而言是災難,也是難以抵抗的誘惑。
審訊官歎氣,隻是搖了搖頭,“很難。”
烏托邦是永遠無法企及的理想之地。光的另一麵是暗,相伴相生。
即便是再偉大的王,都不可能創造出永恒光明的世界。他們能做的,隻是儘可能地維持光與暗的平衡。
他沒有就這個話題說下去,轉言道,“上次抓不到的蝴蝶異能者態度依舊消極,不肯配合審訊工作。”
“我們調了其他精神異能者過來審問伏旭,希望能從他身上挖出關於神使團的線索。希望能有收獲吧。”
審訊官有些疲憊道,“現在他暫時被關在空間監獄裡,等待下一次審訊。”
“你們的監獄可靠麼?”周夜聲說,“他有一個同夥,和他現在的宿主是雙胞胎,也是空間異能,能進行超遠距離傳輸。”
“這我知道。”審訊官說,“放心吧,空間傳送的端口無法在異能者沒見過的地方開啟。空間監獄從來沒有向外界公開過,是與我們所在的現實獨立的空間。他們找不到劫獄的突破口。”
“還有一件事……”
他頓了一下,似乎自己也不太理解,“虞曉,周夜聲,你們兩個由於在營救任務中脫離指揮擅自行動,被暫時停職了。”
這是封藤的意思,但具體是怎麼“脫離指揮擅自行動”的卻也沒說,也可能是特彆關照,找個理由讓他們休息幾天。
畢竟這次任務中行動隊傷亡過半。即便異能者的自愈能力都遠超普通人,也得喘口氣。
周夜聲聽在耳中,感覺跟休假差不多,“還有這種好事?”
“……”
他對太宏大的人類命運沒有過多感觸,畢竟十七年來跟人群都是半遊離狀態,在乎的人類也很具體,除了一個朋友殷幸,就是勝似家人的院長。再加上伏旭已經被抓了,就也輪不到他們再私刑處置。
目前他滿心熱切的,滿腦子裡裝著的,就是剛談的戀愛。
作為一名情竇初開的青少年,周夜聲也和同齡人一樣,腦海裡裝著很多不切實際的戀愛幻想。總感覺自己未來的老婆一定漂亮又黏人,有點可愛的小脾氣,渾身上下哪裡都是香香的,拉粑粑都是粉紅色。
仿佛活在夢裡。
一般而言,這種青春期幻想都會隨著對異性的了解逐漸被戳破,被動接受殘酷的現實。但是誰能想到,他真的就找了個夢幻的對象。
漂亮,可愛又黏人,渾身都是香香滑滑的。甚至都不拉粑粑!
虞曉的身體能夠完全消化食物轉為能量,沒有排泄的必要。
他正在首次□□後的熱切依戀狀態,時時刻刻都想看到配偶,如果生活在海洋中,大概連捕食他都會把周夜聲卷在身上一起去。
周夜聲進入洗手間關了門。他沒法一起上,就在站在門口著急地轉圈,好像抽水馬桶是隻黑洞,隨時會把他的配偶吸走。
煎熬等待幾十秒,他還是忍不住打開一條門縫把腦袋擠進去,委屈的目光也隨之發射。
【一分鐘沒有見到你了。好想你。】
作者有話說:
來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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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這誰忍得住啊。
可惜旁邊總還有一條人魚在虎視眈眈。動畫片沒看完, 黃昏怎麼都不肯走,還分神把他們盯得很緊,一集動畫片十來分鐘, 片尾字幕一出來就要找他們的位置,親眼看到人才安心地看下一集。
看樣子是隨時準備著, 等他死了立刻繼承他的男朋友。
周夜聲危機感越發嚴重,感覺有必要找幾本養生寶典好好研究。
三個人的宿舍過於擁擠。他得想辦法把虞曉帶出去過二人世界。
“新聞上說你們救了市長的女兒!”
對伏旭的第一階段審訊結束後, 異管院內信號屏蔽器關閉。殷幸終於能把視頻通話打進來,“我靠好牛啊你們有沒有受傷?你們又用異能打架了?伏旭抓到了麼?誒那是誰啊!”
光屏上人影閃動,嘰嘰喳喳吵個不停。沙發上魁梧的人魚投來不耐煩的一瞥。
他立刻慫得縮了下脖子,在陌生魚麵前秒變回社恐小學雞, “老大……”
“不用怕。”周夜聲冷靜地說,“他得了一種不看海綿寶寶就會渾身難受的病,你說話音量彆高過動畫片就不會有事。”
“……”
虞曉從他身後冒出個腦袋, 認出光屏上的人類, 彎起眼睛,“不怕。”
這位人魚就熟悉得多。好些日子沒見, 殷幸睜大眼睛, 聽得出高興,“誒?你回來啦。”
“要有禮貌,哥哥。”光屏閃爍了一下。Season的電子音很有分寸地響起,代替不省心的哥哥表達應有的尊敬:“歡迎您來到陸地,海洋的王。”
“小季。”虞曉頷首示意。
Season:“您還記得我的名字?這是我的榮幸。”
“……他隻是進化到成熟期了,”殷幸不適應地小聲嘀咕,“又不是失憶了。”
“沒關係。”虞曉大度地擺擺手, 坐到周夜聲腿上, 被長手長腳一攏, 整個圈進懷裡,“周周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
殷幸張了張嘴,再看周夜聲那端著一臉從容鎮定的表情——仔細一瞧,幸福的火星子都快從眼裡冒出來了。
前兩天在地下室見麵他還一臉的為情所困,這會兒又滿麵春色,一看就知道是怎麼回事。
曉醬,謝謝你。
殷幸迷之感動地抹了下眼睛,“本來還以為老大會跟我一起,孤寡到最後呢。”
“……”
Season的聲音染上了莫名的惱意:“哥哥!”
“有感而發嘛。有感而發而已。”殷幸秒收眼淚,“快給我講講你們是怎麼跟異能者打架的。”
他很久沒出過地下室了,宅是一方麵。他隻是不喜歡和人接觸,並不代表他對外麵的世界不好奇。
玩過的遊戲再多再驚險刺激,和現實發生的事總是不能比的。
周夜聲挑著能說的給講了一遍。虞曉靠在他胸前聽得津津有味,時不時還插一句,“然後呢?”
“……”周夜聲笑起來,牽他的手指捏來捏去,“有沒有一種可能,你當時也在場?”
“不一樣喔。”他說。
【即使我們都在那裡,經曆與感受也不相同。我很喜歡與你交融在一起,但我們仍舊是兩個不同的個體。】
殷幸聽得小臉嘎紅,“他怎麼忽然開黃/腔。”
周夜聲瞥光屏一眼,威脅般抬手在空氣中敲了一下。他條件反射地雙手捂住額頭,仿佛真的隔空挨打,不忿地撇嘴,“……說一句都不行啊。”
“這幾天我沒工作,想找個地方帶他去玩。”周夜聲說,“你有沒有什麼推薦?”
“這就是傳說中的度蜜月麼。”殷幸說,“讓我一個既沒出去旅過遊又沒談過戀愛的人推薦……也太殘忍了吧!我隻能給你們查查蜜月旅行指南。”
虞曉:“度……蜜?月?”
他隻知道蜜,是一種很甜的陸地食物。
“特指你們這種小情侶出去玩的行為。”殷幸酸溜溜地說著,手指在分屏上忙碌地滑動,找到一張最近的活動宣傳圖,“誒,要麼你們去看風箏唄。”
每年三月份,天池市海岸廣場會舉行風箏節,是春季限定的市民娛樂活動。可以自己帶風箏去放,也有官方的活動部門會準備各種造型的風箏炫技表演。
周夜聲倒也聽說過,但心想風箏有什麼好看的,他在這裡生活了十多年從沒想過去看。
“什麼是風箏?”虞曉好奇地問。
殷幸調了許多圖片放大給他看。是一種新奇的玩具,和煙花一樣五顏六色的飛在天上,卻不會如煙花般迅速隕落,像真正的鳥。
“看起來好玩。”虞曉指著風箏說,“我也想要。”
“那明天帶你去玩。”周夜聲眼都不眨地吩咐,“先切到商城去挑個風箏吧。”
“我就是你們感情中的工具人是麼。”殷幸認命地忙活,“喏,就這些了。”
購物頁麵上陳列著花花綠綠的風箏。虞曉一個一個看過去,認真挑選,“沒有貓咪嗎?長翅膀的貓咪。”
貓咪風箏是有,同時要長翅膀的卻很少見。批量生產的風箏造型沒有那麼豐富,如果想定製自己設計的款式,至少要提前半個月。
他最後選中了一隻貓咪風箏,和一隻美人魚風箏。貓咪風箏是黑色,美人魚卻是金發藍尾巴,和他不太像。
“買盒顏料自己塗也行。”殷幸順手下單了一盒,合並訂單買完自言自語般歎氣,“你們又要出去玩了……”
以前他雖然跟周夜聲也不怎麼常見麵,但知道對方跟自己一樣,除了學習和工作就是宅在家裡,兩人半斤八兩。
可近幾個月,周夜聲那邊過得叫一個跌宕起伏,精彩紛呈。又是開發出異能被超級富二代追殺,又是轉業到異管院跟異能者打架,甚至還跟海洋的王談起了戀愛,眼瞅著過上現充的生活了。
隻剩他一個人原地踏步,難免感到寂寞。
“哥哥很想念你們呢。”Season說,“他喜歡和你們一起玩。”
殷幸扭捏地摸鍵盤,“其實也沒有……”
“你想出門麼?”周夜聲有些意外,但表示讚同,“這樣也好。你已經很久沒有到地麵上來曬過太陽了。”
虞曉也點了下頭,“那就一起玩。”
“真的?那我跟你們去了?”他火速重啟商城,加購剛才瀏覽時就看中的銀杏葉風箏。
他一個人去外麵是肯定不敢的,跟著周夜聲就還行。但以往周夜聲出門都是工作,他也不好意思開口要求老大帶自己出去玩。
現在有虞曉在,不知怎麼他就覺得自然多了,“我就跟著你們去外麵走走,呼吸一下新鮮空氣。保證不打擾你們談戀愛。”
風箏是現貨,晚些時候快遞就送到了宿舍。骨架結實製作精良,隻是造型還欠缺了些。虞曉興致勃勃地把自己的美人魚風箏塗成紅發,又舉起貓咪風箏比劃,“有翅膀就好了。”
他對天空的向往總是充滿熱情。周夜聲當時沒說什麼,晚上哄著他睡著之後,悄悄起來找簡筆畫教程,拿畫紙認真描了兩雙小翅膀剪下來。
其中一雙塗成黑色,另一雙是白色,分彆粘在貓咪和美人魚兩隻風箏上。
雖然從小當慣了學霸,但他的藝術天分顯然不容樂觀。這點幼兒園手工已經耗儘了他畢生的藝術細胞,隔天拿給虞曉看時還有些心虛。
平心而論,風箏本來造型挺精致的,被他搞得怪模怪樣。他做到一半就已經有些後悔貿然動手了。
虞曉觀察了半天,不知道該怎麼評價:“很……有趣呢。”
周夜聲對自己的作品也有自知之明:“你罵人還挺臟的。”
“……”
虞曉一手拿一隻風箏,笑得花枝亂顫,跳起來親了他一下,“我很喜歡喔。”
比起精致,他更喜歡有趣。隻有他們兩個才懂得的有趣。
獨一無二的。
**
要殷幸自己出門彙合太有難度。他們準備好了就去地下室接人,一起去海岸廣場。
既然要接上殷幸了,他們連黃昏也沒再瞞著,出門時意料之中的被尾隨。風箏小隊成員加一。
剛關上宿舍門,對麵聽見動靜的封春就跑了出來:“你們要去哪玩?誒你們手裡拿的是風箏嗎?”
“……”
成員加二。
他們原本沒打算叫上這麼多人,車後座都有點不夠位置。殷幸臨出門又在打退堂鼓,一聽還有彆人更慫了。
虞曉下車去把他拎出來,順手在便利店薅了幾袋零食,“去前麵坐。”
輪椅收起來放在車後備箱,他被虞曉放在副駕駛位上,聲如蚊呐,“這樣是不是不太好……”
據說副駕駛都是情侶專座。
周夜聲一抬下巴,“那你去後麵?”
他立刻搖頭如撥浪鼓,“不了不了。”
他穿著一身運動服,用口罩帽子把自己遮得嚴嚴實實,經典款社恐全套。乍一出門,對外麵自然光都不太適應,縮在副駕駛上如坐針氈。
天池多雨,但今天是個晴朗的好天氣,很適合出來郊遊。
周夜聲在開車,沒跟他說話。虞曉去了後排,坐在跟同族和同事之間如魚得水地吃零食聊動畫,哢嚓哢嚓的小動靜沒聽過,和車載電台混在一起,演變成舒適的白噪音。
車子開出去幾分鐘後,他望著車窗外陌生的街道,人也不知不覺地放鬆了。
掛在脖子裡的耳機呼吸燈一直亮著,緩慢而柔和地閃爍,像真正的呼吸。Season的聲音陪伴著他,“天氣真好啊。哥哥,彆怕。”
他們出門不算早,抵達海岸廣場時,空地已經不多了。一年一度的風箏慶典如期而至,即便發生遊/行動亂也不曾停止。
來玩的很多都是親子出遊,一家好幾口,廣場上隨處可見小孩子天真的笑臉,一派欣欣向榮的安樂景象。越是動蕩的年月裡,就更需要這樣的活動來給予人們精神安慰。
周夜聲停好車,把設備都從後備箱搬下來。虞曉又抱起殷幸,放在他的輪椅上。
殷幸忸怩了一會兒,把口罩擼下來一半,“嫂子好,謝謝嫂子。”
“……”
虞曉對這個莫名其妙的稱呼感到茫然,“你給我取了新名字?”
“海洋魚不搞那些。”這時周夜聲的手指實實在在地彈在他腦門上,“跟原來一樣叫名字就行了。”
殷幸兩眼淚花地捂著腦袋,“哦。”
“你們都帶了風箏啊?”封春朝最近的售賣小攤跑去,“那我也買一個。”
他想買一隻很酷的蝙蝠風箏,可惜攤位上沒有,退而求其次買了一隻蒼鷹風箏。
本來他還不太滿意,直到看到虞曉和周夜聲的風箏,頓時不給麵子地笑出了聲,“這什麼怪東西啊,你們自己做的?”
周夜聲老臉一紅。
“周周做給我的喔。”虞曉拿著翅膀造型詭異的風箏,一臉美滋滋的樂在其中,“放到天上去。”
封春自告奮勇,“我教你們!”
他去年來湊過熱鬨。當時他進異管院還沒多久,失去父母和妹妹之後也喪失了人生的意義,整天麻木地執行任務。偶然一次休息日,來放了整整一天的風箏。
也不知道當時是什麼心情。可惜他已經失去了記憶,聽其他人說起才知道自己會放風箏。
“你會嗎?”虞曉觀察他轉動風箏線軸的手勢,打算學習一二。
“嘖,簡單。”
他放長了風箏線,在一眾圍觀中自信起跑,穿過層層人群,轉眼跑出百八十米遠。
風箏還拖在地上。
虞曉遺憾地搖頭,“他不會。”
“……”
失去記憶的同時連放風箏的技巧都失去了!
封春拿著風箏灰溜溜地跑回來,“我還以為會有肌肉記憶呢……”
“咳咳。”殷幸坐在輪椅上,低調地引起注意,“其實我還好吧。”
在大家都望著封春的時候,他已經不聲不響地把風箏放起來了。連著長長的風箏線,天空中一枚銀杏葉遙遠地高飛,在陽光下閃爍著金屬光芒。
……金屬光芒?
周夜聲從他手裡拿來“風箏線軸”看了一眼,“這是遙控器吧。你把風箏改裝成無人機?”
殷幸心虛地咳了一聲。按下控製鍵,賽博銀杏葉立刻乖巧地返航,降落在他腿上。
虞曉精準評價:“喔,他也不會。”
“……”
“風箏要自己放起來才好玩哦,不可以作弊。”Season溫柔地說,“哥哥,再買一隻普通風箏吧,我來教你。昨晚我提前下載了教程,已經模擬過很多次了。很簡單的,你一定能做到。”
“好吧……”殷幸也灰溜溜轉身去找售賣風箏的攤位,“但是你幫我買。我不想跟人說話。”
“放心吧,哥哥。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
虞曉看著他坐輪椅離去的背影,“他不會走路嗎?”
“能走,但他不喜歡用義體,說感覺很奇怪。”周夜聲合理推測,“多半是懶得走。他從小就不怎麼愛動。”
“你們一起長大?”
“嗯。”
福利院裡一起長大的孩子隻剩下他們兩個了。周夜聲頓了一下,聲音變得有些低落,“那時候他跟小季關係最好。小季很黏他。”
後來遇到那場大火,小季沒搶救過來,殷幸在他意識尚未完全消散時提取全部的記憶和情感,做出了AI模型永久儲存。又優化了幾代,變成現在的Season。
他們一起長大,擁有彼此全部的人生。
虞曉感到嫉妒,想了想又問,“他們是兄弟?分享血緣?”
“那倒不是,就在福利院裡認識的。”
周夜聲平淡道,“你知道福利院嗎?那裡邊都是沒有親屬認領的,沒人要的小孩。”
“你不是。”虞曉著急地抓著他的手,“不是沒人要。”
【不是沒有親屬的,你忘記了嗎?我們擁有相同的血脈。】
【你在福利院裡過得不好嗎?那裡有人欺負你嗎?我應該早點來找你的。】
“我在那裡過得很好。”周夜聲笑起來,親了一下他的眼睛,反過來安慰他,“沒有人欺負我。”
虞曉這才放心了些,撇著嘴角說,“我應該,早點來找你的。”
他在海洋中也見過被父母遺棄的孩子。事實上,類似的情況並不少見。海洋中親緣關係冷淡,大多數孩子一生下來就要獨自麵對世界,獨自學會捕食生活。他也不例外。
但他總是想到自己的小貓咪,尤其在看到那些可憐的孩子時。他總是擔心小貓咪回到陸地上,會被更強大的捕食者吃掉。他甚至後悔讓不知底細的人類帶走它。
黃昏知道這些,還嘲笑他是一隻軟弱的人魚。
【如果我沒有清除掉你的記憶就好了。】
周夜聲也想過這個“如果”。
福利院裡的朋友們對他都很好,但他幼年時總是感到孤單,時常望著白雲翻湧的蔚藍天空出神。
那時他不知道自己在思念什麼,隻是日複一日地望著。
“如果你沒有清除我的記憶,”周夜聲低下頭,溫熱的呼吸抵在他耳畔,“我一定會回到海裡去找你的。哥哥。”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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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人魚族群中沒有多胞胎的先例, 很多成年的雌性人魚一生中也隻能誕下一個孩子。再加上各自獨立成長,即便有親緣關係,相遇時也會直呼名字。
虞曉還是第一次被這麼叫, 整個魚輕飄飄的,揉著發燙的耳廓, 有點害羞又有點高興,“……喔。”
他喜歡這個稱呼, 甜蜜又親昵。
聽到Season的稱呼時並沒有特殊的感受,但聽到周夜聲發出這個音節,會讓他想起在海底洞穴裡深入無隙的擁抱,感到身心燥熱, “去彆的地方,度蜜月吧。我們兩個。”
周夜聲說,“不放風箏了?”
“嗯……”他為難地停頓思索, 果然還是兩個都想要, “度一下,再回來放。”
黃昏看不上放風箏這種幼稚的人類娛樂活動, 留在車裡看動畫片。外麵遊人如織, 他們短暫地消失一會兒也不太醒目。
周夜聲扛起魚直接跑。
“那去度一下。”
**
兩個小時後他們再出現,從頭到腳都乾爽潔淨,散發出清新的海藻氣息。
封春在廣場上兜著圈瘋了半天,頭發都濕了一層,扯著風箏線跑過來,“去哪了?正找你們呢。”
虞曉饜足地眯起眼,笑盈盈朝他揮手, 心情很好的樣子。
“去度了一下。”
“什麼do了一下……”封春疑惑地打量他倆。誰家好人放完風箏還全身清爽得好像剛洗完澡似的, “你們沒玩兒啊?我都跑一身汗了。”
“嗯。殷幸呢?”周夜聲沒接話, 放眼望了一圈,終於在無人的角落裡找到一隻自閉的輪椅寄生物。
兩個小時過去了。他雙眼發黑,口中念念叨叨,“你好我想要一隻風箏請問多少錢呢……你好我要風箏多少錢……你好我要多少錢呢請問一隻風箏……你好一隻錢多少風箏我請問呢……”
“哥哥在做心理準備,自己去買風箏。”Season很貼心地挽尊,“彆擔心,他就快準備好了。”
“小可憐。”虞曉決定幫忙,雙手握住輪椅靠背直接往風箏販賣點推。
“去吧!”
和人群的距離驟然變近,他慘烈地叫起來:“不!救救我救救我!”
“……”
周夜聲看不下去,最終還是去幫他買了一隻風箏,“下次吧。今天敢出門就已經不錯了,總得循序漸進。”
殷幸捧著風箏眼淚汪汪,感動得吸鼻子,“謝謝老大。謝謝嫂子。”
他們一起去吃了午飯,換個人少的地方繼續玩。放風箏要懂得技巧,先判斷風向,再抓住時機助跑,很容易就能放起來。
虞曉試了兩次就成功,把長著翅膀的人魚和小貓咪都放到天上去,認真地扯線放線,直到整軸線都被放空。
他們的風箏高高地飛在天幕上,淹沒在周圍大大小小的風箏裡,連輪廓都變成不起眼的兩個點。
色彩鮮豔的水母和章魚拖著十數米的觸手迎風飄蕩,還有鯨鯊和魔鬼魚,都做得栩栩如生,乘風遊弋,讓人分不清那是天空還是海洋。
虞曉坐在廣場一角的台階上,捧著臉看了很久,直到脖子都酸了,露出“也想當風箏”的羨慕眼神。
【天空和海洋的界限好像消失了,風箏讓它們融為一體。】
周夜聲想,可以找個沒人的地方用精神體帶他飛幾圈,但看到他的眼神又改變了主意,悄悄問Season能不能弄兩套仿生機械翼過來玩。
“正在查詢天池市各科技公司在售設備名錄。”Season發出可靠的聲音:“找到現貨了,訂購成功。預計一小時後送達。”
“辛苦了。”周夜聲說。
Season:“希望你們玩得開心。”
虞曉莫名地歎了口氣。
他立刻轉頭看回來,難得在這張天真純粹的小臉上看到多愁善感的表情。
【周周,我們怎麼會相遇呢?真是不可思議。】
【你屬於天空,而我屬於海洋。】
“你剛還說呢,天空和海洋是一體的。”周夜聲朝不遠處的冰激淩車招了招手,售貨機器人捕捉信號,送了兩隻冰激淩過來。
虞曉拿到冰激淩舔了一口,剛要把愁緒拋開,一陣妖風吹過,天空中的大海鮮風箏們都被吹得搖搖晃晃,他們身旁的風箏線更是“啪”地一聲斷了。
兩隻風箏同時墜入遠處的海麵。他著急地一口吞掉剩下的冰激淩,跑到海邊跳了進去。
海浪感受到他急切的心情,托著他的身體如箭離弦般破開水麵,迅速地遊到風箏墜落的位置。
周夜聲遊不過他,隔了幾秒才追過來,看到他拿著被打濕的風箏,一臉快要掉珍珠的傷心表情。
塗風箏的顏料不防水,小人魚的紅發掉色,把海水都染紅了一小片。用來粘翅膀的膠水也融掉了,脫落的四隻小紙片零落地飄在海麵上,在被暗流衝遠之前,被周夜聲一把抓住,攥了回來。
因為這個小插曲,虞曉的心情變得十分低落。
【好脆弱。】
周夜聲抱了抱他,不知為何,忽然起身離開,“在這裡等我。我很快就回來。”
他不想獨自留在這裡,但忍住了,點頭說,“好。”
為什麼?他變得像風箏一樣脆弱。
他感到自己走在一條與命運相悖的道路上,因此發生的一切都像是海洋在提醒他的錯誤,是對悲劇的暗示。
但他並不認為自己和周夜聲的結合是個錯誤。明明海洋也喜歡他的貓咪。
在近海處,他能感受到精神體的召喚。海洋中有無數生命體在呼喊他——
請您回來。
回到我們身邊。
他從出生起就背負著人魚族的職責,庇護海洋中弱小的生命,也接受著一種理念的傳承:能被選擇成為王,是至高無上的榮耀。
他當然願意庇護弱小的生命,也願意用自己的生命維護海洋的和平。但周夜聲說了一句精準到可怕的話,點出他不安的根源。
他是被選擇的。
雖然也感到榮耀。但在被動繼承之前,他本身並沒有想要成為王。
他自身的意誌竟然與海洋不一致。他不能告訴任何人這一點,尤其是同族。這樣的想法太可怕了,好像在違背信仰。
可是周夜聲告訴他,那樣也可以。
隻做自己想做的事。
做個昏君也可以。
那怎麼行呢?
周夜聲一定是知道他不會亂來,才故意那麼說的。
可周夜聲會不會真的是那麼想,就算他背叛了海洋,也會追隨他?
他想得腦袋都大了,第一次覺得周夜聲可惡,覺得這隻貓咪簡直是惑亂君心的妖後。
如果沒有周夜聲,他根本就不會去考慮自己的意誌和海洋的意誌有什麼區彆,現在應該已經被勸回了海裡,安安生生地做他的王。
——他會嗎?
他不敢想得太深入,為那個隱約浮現的答案感到懊惱,不知道為什麼很生氣。
周夜聲興衝衝地推著機械翼回來,不由分說先挨了他兩錘:“……”
實打實的兩拳差點把他肩胛骨打碎。周夜聲後退了兩步,卻不知道疼似的笑起來:“誰惹你了?”
“沒什麼。”虞曉平複心情,指了指他推車裡的設備,“這也是風箏嗎?”
“比風箏更好玩。”關閉狀態的機械翼隻有背包大小,周夜聲拆開包裝,把設備背到他身上,開始設置初始數據。
“這是你的翅膀。”
機械翼主體用了特殊的高分子材料,背在身上不算太沉,黑色的羽翼展開,是蒼鷹翅膀的形態。
每一片翎羽都輕盈而柔韌,排列有序。翼展近三米,虞曉吃驚地伸手去摸翅膀尖上的仿生羽毛,“這是我的……能飛起來嗎?”
周夜聲設置好數據,拿起另一套背在自己身上,朝他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俊朗的笑容令人心動。
“你猜。”
話音剛落,虞曉感到後背傳來一股自上而下的推力。他的腳緩慢地離開地麵,直到身體完全懸浮在地麵以上半米,進入升空前的預備狀態。
他緊張地抓緊背帶,身體僵硬著不敢亂動。周夜聲雙手拍他的肩膀,“放鬆,放鬆。”
周夜聲故意壓他的肩膀,和機械翼的推力相互作用。他像隻浮在水麵上的乒乓球,被按下去又飄上來。
他自己也笑出聲來,上上下下的晃悠了兩回,找到平衡後開始躍躍欲試,“可以飛得更高嗎?”
“當然。”
機械翼加大推力升空,周夜聲和他麵對麵交握手腕保持平衡,張開手腳,在相對穩定的氣流中慢慢放開了手。
指縫中穿過的不是海水而是氣流,虞曉新奇地感受著廣袤的天際,俯視下去,陸地的一切都顯得渺小,連海洋也變成了蔚藍平麵。
身體從未有過的輕盈,他揮動手臂,仿生羽翼隨著他的動作變化姿勢,馭風而行。
多麼不可思議。不用依靠精神體,他翱翔在高空。有那麼一瞬間,他恍惚覺得自己真的是隻會飛的魚,可以自由地去到任何地方。
是周夜聲給了他翅膀。
他很快就掌握了飛行的技巧,一時追逐空中的飛鳥,觀察它們飛翔時振動的羽毛,一時又雛鷹般俯衝,翅膀掠過森林裡最高的樹冠,激起一片小動物的驚叫。
機械翼裝載的能源提供的動力足夠在海拔近千米的位置停留半小時。飛回地麵都嫌浪費,他決定玩到最後一分鐘再掉進海裡。
“夏氏研發過翅膀型的義體,但植入有些困難,人類的身體確實脆弱,禁不起太大的折騰。”周夜聲說,“否則你在街上也能看到奇奇怪怪的賽博鳥人。”
虞曉降落在百米高的樹頂,騎在最高的樹乾上氣喘籲籲,興奮得臉頰潮紅。
【世界好大,說不定真的有鳥人呢?就像人魚一樣,唔,也有人鳥的存在。隻是我們還沒見過。】
“這麼說也有道理。”周夜聲緩緩降落,看著那根樹乾禁不起多一個人的體重,便隻揮動羽翼懸浮在他麵前。
虞曉望著他降落,視線被他全然吸引。身後寬闊矯健的黑色羽翼與他十分相稱,如果那雙天生的翅膀沒有被強行砍去,他現在已經能夠掌控精神體,也一定擁有這樣美麗的翅膀,能夠自由地收放。
周夜聲躊躇了一下,仿佛心裡藏著醞釀多時的話,在這一刻終於決定說出來,“那你願不願意,跟我一起去看鳥人?”
“人鳥。”虞曉嚴謹地糾正。
“……差不多就是那個意思。”
周夜聲說,“我們去旅行吧。沿著海岸線把全世界都玩一遍。”
他在天池待了十幾年,除了出差都沒離開過市區。在遇到虞曉之前,他都在得過且過的混日子,沒怎麼吃過苦也不算是在享福,對這世界沒什麼興趣,湊合湊合就這麼活著。
可虞曉對這世界有明亮的期待,渴望著更有趣的見聞,渴望去更廣闊的天地。
他才逐漸覺得這個被虞曉期待的世界,似乎也值得他給予期待。
他也有了一想到就會心懷欣喜,迫不及待想要去做的事。
他不要在原地等虞曉時不時地回來探望,更不要虞曉為他一起無所事事地停留在這裡。他想要他們一起去探索未知的世界,遇到什麼好吃的好玩的,都捧到他喜歡的魚麵前。
他沒有什麼理想,所以把虞曉的理想也當作自己的理想。
“你說過想環遊世界,沉浸式體驗人類生活。但是出入海關的手續很麻煩,每個國家的語言也不互通,我可以做你的向導,幫你搞定。”周夜聲故作鎮定地說。
由於太過鄭重,他的語氣仿佛是在求婚,“人類世界裡稀奇古怪的玩意還有很多,我跟你去每個國家集郵,我們可以吃遍所有口味的冰激淩。每天早上我都給你煎蛋塔,煎十個……你彆,彆哭。”
他沒能繼續說下去,手忙腳亂地給虞曉擦眼睛,“彆哭啊。吃二十個也行。”
虞曉紅著臉騎在樹乾上,怔怔地看著他,不斷掉下眼淚,像露珠撲簌簌地打在樹葉上,落在叢林中閃爍瑩潤的光芒。
“好。”
他探身想去親吻周夜聲,終於不小心壓斷了樹枝,在墜落之前,被拉進懷抱中飛向高空。
他收攏翅膀,抬頭迎向周夜聲的目光。一次對視勝過千言萬語。
一眼萬年。
有節奏鮮明的鼓點,在風中強烈而清晰。他在千米高空的深吻中迷失方向,隻有這鼓點震耳欲聾,他不由自主地叫周夜聲的名字,“你聽……聽到了嗎?”
“我們的心臟,在跳舞。”
虞曉想,他真的要完蛋了。他被這隻狡猾的貓咪俘獲了心。從出生起就與海洋同步的頻率變得紊亂,逐漸演變成了愛人的心跳。
他想說愛,可又擔心自己不懂。
【周周,我很喜歡和你在一起。很喜歡很喜歡你。】
“聽到了!”周夜聲大聲地回答,拉起他的手貼到自己胸膛上,縱情肆意的笑聲也散落在風中。
“它為你而跳。”
作者有話說:
一天天的舌頭不在自己嘴裡(酸言酸語
第74章
機械翼動力耗儘後, 他們回到了海岸廣場,一直待到夜幕降臨。白天放風箏的人群逐漸散去,但有不少人留下, 又來了另一波遊客,都等著看熒光海。
每逢春夏的夜晚, 會有發光藻群被海浪衝到近灘,撞到礁石或人們的身體時會發出夢幻的藍色光芒, 蔓延整條海岸線。
許多大人帶著孩子去踢水花,激起一片片藍色熒光和歡聲笑語,伴隨著此起彼伏的驚歎聲紛紛拍照留念。夜晚的海邊比白天還要熱鬨。
虞曉也蹚進浪花裡踩了踩水。一般的藍光藻是在受到刺激後發光,而在他周圍的藻群卻是主動地向著他聚集。
封春和殷幸玩了一下午混熟了, 一邊踢水一邊大費口舌地勸他用小鋼腿下來走走,踩踩水豐富遊玩體驗。
但他掙紮了許久都沒能鼓起勇氣,在這麼多人麵前用義體站起來, “下次, 還是下次吧。”
“唉。”封春跑回來,雙手捧成碗狀, 掬著一捧海水給他看, “你摸,裡麵有會發光的海洋微生物。”
殷幸用手指撩了一下海水,微弱的藍色熒光在他指尖接觸的水麵擴散,激動得手抖,“真的會亮誒。”
“謝謝你。”Season穩重道,“哥哥很開心。”
“好玩吧?我帶你們去!”封春積極地喊了一嗓子,不由分說把他連人帶輪椅往海裡推, “衝衝衝!”
“啊啊啊!”
“……”
周夜聲坐在沙灘上看他們玩水, 隔幾秒找一下虞曉的位置, 以免有瘋狂的海洋生物綁架他的男朋友,回深海去繼承王位。
黃昏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他身邊。
【你們下午去了哪裡?看看你這一臉傻笑的表情。真是夠了。】
這是明晃晃的嫉妒吧。
周夜聲神情冷淡了許多。知道這隻魚和虞曉的關係之後,他很難再有什麼好臉色。
【我們的行動沒有必要向你彙報。怎麼,你還在癡心妄想成為王後?】
黃昏嗤笑。
【無知的陸地生物。海洋中根本不存在王後的概念,隻有王和他的配偶。】
【王注定是孤獨的。】
人魚天生就是守護海洋的種族。從被海洋意誌選中的那一刻起,虞曉的命運就改變了。對配偶過分重視,隻會阻礙他守護海洋的使命和決心。
這種危言聳聽的論調,周夜聲聽著總覺得似曾相識。
不久前,有一隻陰暗扭曲的爬行動物和他說了同樣的話。也說什麼,他的存在象征著戰爭和災厄,還有注定要孤獨終老之類的。
然而現在,危言聳聽者已經被關進局子裡等死,他卻剛剛和男朋友約好了要去環遊世界。
難道還不足以證明嗎。
【根本沒有命運這種東西。即便有,也由我們自己決定。】
他才十幾歲,縱然有異能者強健的體魄,但從那張俊朗的臉龐上,依舊看得出介於少年和青年之間的意氣風發。
可以說是鮮衣怒馬的少年意氣,也可以說涉世未深的天真愚蠢。
黃昏望著他沉默了一會兒,放下平板跳進海裡去了。
虞曉卻正好上岸來,跑到他身邊開心地一屁股坐下,抖了抖沾滿腳背的沙子。
周夜聲問,“他怎麼忽然走了?”
【絕大多數人魚都不喜歡離開海洋太久,見到水就想回去泡一泡。用尾巴遊泳和用腳走路的感覺很不一樣。】
【但我好像是個異類。我已經習慣了乾燥的空氣。】
周夜聲擰了瓶水,給他衝腳上的沙子,“這證明你比彆的魚都厲害,海陸空三棲啊。”
什麼叫情人眼裡出西施,這就是。
虞曉魚心大悅,衝乾淨腳跳到他身上,“要回去了嗎?”
“先去送另外兩個。”
周夜聲把他帶回車裡,順便把玩到忘乎所以的兩個大兒童叫回來。
封春聽說地下室裡有全套的虛擬遊戲體驗設備,已經決定今晚要跟殷幸一起去玩個痛快。
“真要帶人回家?”把輪椅搬上車時,周夜聲特地問了一句。
“我今晚還要回去陪男朋友。”
殷幸紅著臉點了點頭,“你們走嘛,我自己招待就好了。”
進入過他的地下室的人一隻手都能數過來。他甚至從沒在周夜聲不在場的時候,單獨和彆人相處過。
可是現在周夜聲跟虞曉在一起了,他老大也不再是他一個人的老大。打擾彆人談戀愛會遭雷劈的。他不能總去煩周夜聲,也應該鼓起勇氣交些彆的朋友。
地下室是他的安全屋,在逃離福利院的大火之後,給了他最緊迫需要的安全感,和改裝AI留住小季的初始條件。
縱然待在裡麵舒服安逸,但他也不是沒有期待過,回到地麵上來,住進能看見藍天的房子裡。
或許有一天,再給小季做一個人類身體。
這些事他從前隻是想想,都沒敢跟周夜聲說過,因為知道改變現狀需要膽量和決心,也需要恰到好處的時機。
而虞曉的出現,給了他踏出第一步的勇氣。
“好。”周夜聲很有些欣慰。
他跟虞曉計劃要離開天池,可能三年五載都不會回來。殷幸肯定不願意跟著去,獨自留在這裡也讓人不太放心,能交到其他朋友當然更好。
從異管院離職,他和虞曉的護照也會被更新,帶上異能者的標記。
異能者雖然身份特殊,但畢竟也是合法公民,是允許自由行動的。隻是過海關之類的審查手續麻煩了點,日常生活不會受到很大影響。
離開之前,還有一件必須要做的事。
隔天下午,周夜聲準備好出門,要去向院長道彆。
虞曉似睡非醒,裹在被子裡困得抬不起頭,掙紮著伸出一隻手找他。冷白的皮膚上暗紅吻痕星星點點,從手背到小臂蔓延,“在哪裡……”
“在這兒呢。”周夜聲笑起來,半跪在床邊親了一下他的手背,放回被子裡,又親了親他紅撲撲的臉,“我很快就回來。”
“喔。”
“吃的喝的都弄好了,彆餓著肚子睡。還有……”
耳邊的聲音逐漸朦朧起來,虞曉迷糊地聽了兩句,沒力氣再回應便又沉沉地睡著了。
他的貓咪熱情又能乾。
太陽升起時他們才停下來休息。或許是因為在陸地上,他有些體力不支。縱情享樂後,後知後覺的疲累感吞沒了他。他第一次感到自己這樣需要睡眠。
周夜聲要去見虞樺英,他留在宿舍裡繼續補覺。不多時,房門卻又被敲響了。
他知道那不是周夜聲,煩躁地翻了個身,沒有理會。敲門聲也很有分寸地停下了。
又過了近一個小時,封春從外麵玩兒夠了回來,路過宿舍才咦了一聲,“他們倆沒在家啊?”
虞曉再次被吵醒。好在他這時也睡得差不多了,慢吞吞地起床,揮揮手床頭的大海螺飛了出去,壓下門把手隔空開門。
章元鎮抱著電腦在外麵等了許久,也沒著急,進來撿起海螺放到妥當的位置,向他問好,“下午好,王。”
“嗯。”跟小章魚也有些日子沒見了,他靠在床頭懶懶地打量,感覺這孩子過完年回來臉圓了一圈。
周夜聲臨出門前好像是說過有誰要過來,但他困得腦子轉不動了,沒聽太清楚。
“這是我老家的特產小魚乾和炸蝦。”章元鎮把帶來的小吃放到茶幾上。旁邊還有切好的果盤和零食飲料,周夜聲出門前都放到了顯眼的地方。
被這樣精細地照顧,虞曉仿佛已經習以為常,靠在床頭的姿勢慵懶隨意,紅暈未褪的臉,透露出歡/愛後饜足的神態,美豔不可方物。
他猶豫了一下,有些羞赧地走到床邊,單膝跪到他麵前,“祝賀您。”
虞曉懶得變回魚尾,挪了下屁/股,從被窩裡伸出一條腿垂在床邊。帶著熱騰騰的暖香,優美的小腿線條微微繃緊,泛著粉色的腳趾點在地板上。
章元鎮瞥到他白皙腳背上曖昧的吻痕,心裡一緊,默念對不起了教授,迅速地低頭在他腳背上一吻,完成海洋的效忠禮。
虞曉打了個哈欠,把腿收回舒適的被窩裡,“要上課嗎?”
他還有點困,不太想學習。
“您的人類語已經很優秀了,至少在這個國家獨立交流不成問題。”章元鎮把地毯拉過來,坐在床腳說,“所以我來找您,不是為了上課。”
虞曉不愛往耳朵裡放東西,通訊器日常處於失聯狀態。他隻好聯係周夜聲來打聽王是否上岸。
周夜聲估計也以為他是要來給虞曉上語言課,什麼都沒問,就隻說了昨天睡得晚,虞曉還在睡覺,讓他在外麵耐心地等一會兒。
周教授真是把這位王的習性都琢磨透了。海洋的王與陸地上的人類如此恩愛,作為半個人類,他也與有榮焉。
“一來是祝賀您進入成熟期正式加冕,二來是為之前您囑咐的事情,最近終於有了消息。”章元鎮說。
“老徐他們又接到了HIC研究所懸賞的運輸任務,這次的賞金似乎很高,他們說乾完這一票就能直接退休了。更重要的是,這次運輸是由4567來押送的。”
虞曉挑了一下眉,“那個實驗體,也會來?”
“是的。”章元鎮儘職儘責地說,“我問過了,老徐說最近異管院裡事情太多,就不讓你們再跑一趟了,任務內容也簡單,隻是送貨而已,所以不打算叫上您和周教授。”
【如果真的隻是簡單任務,怎麼會要4567來押送?】
“對!我也覺得奇怪。但是怎麼說呢……他們給的實在太多了。”
章元鎮道,“而且我聽說,這次的運輸物是珍貴的實驗體。可能是因為這個,所以研究所格外重視吧。”
“運輸任務就在今晚。如果您想知道研究所的線索,我和您一起去舊城區,守株待兔。”
作者有話說:
來嘮!
第75章
虞樺英的居所在舊城區邊緣, 離福利院遺址不遠。兒時生活的地方早已是一片廢墟,周夜聲經過時隔著車窗瞥了幾眼,心裡意外的很平靜。
從前每次看到或想到這片廢墟時, 他都恨不得穿越回去把罪魁禍首碎屍萬段。但現在,即便虞曉也說過要幫他找到凶手, 他自己卻反而有些釋懷了,想著有些事一直找不到真相, 或許注定就該放下的。
把目光放到前方,就不會再那樣沉湎於過去的不幸。
他靠在後車座上,漫不經心地摸著袖子,被遮住的手腕上有兩道鮮明的血痕, 是早上虞曉哭得狠了,推開他時抓出來的。微微的刺痛泛著癢意,他舍不得這感覺太快消失, 故意控製異能讓抓痕不要愈合。
出門前他把散落滿床的小珍珠都收集起來了, 才一晚上就收了滿滿一盒。
他的男朋友哭起來是那麼漂亮,身體反應敏感又誠實。
他的男朋友是稀世珍寶。
人魚怎麼會是不懂得愛的生物呢?他們的精神體高度發達, 相對應的感情也會更加細膩深刻才對。他被那雙美麗的碧綠眼眸注視過, 所以更加深信不疑。
周夜聲又看了一遍時間。這是他出門後第五次看時間了,才剛離開十分鐘,就已經感到分外思念。
福利院的遺址並沒有像往常一樣激起他的怒火和殺意,或許是因為他大部分的心神還留在異管院裡,留在那隻貪睡的人魚身上。
他閉上眼睛,想借著回憶昨晚的一幕幕畫麵來壓製分彆的焦躁,稍微一動念頭就把自己想得支棱起來, 不得不換了個欲蓋彌彰的坐姿。
理論上他還處於青春期, 第一次談戀愛就談到個這樣完美的男朋友, 屬實是太超過了。直接把標準拉到最高,讓他以後再也不可能遇到更心動的對象。
好在他這輩子也沒打算再談第二個。
他還嫌這一輩子都不夠用呢,不敢想象幾十年後自己與世長辭,虞曉再擁有彆的配偶。那時候會是什麼情形?
還會有另一個人或人魚,能看到那麼漂亮的寶貝,親吻他臉頰滑下的珍珠。或許也會在堆滿黃金珍寶的秘密洞穴裡熱情地纏/綿,在綴滿珊瑚寶石的硨磲王座上把他送到高/潮。
周夜聲睜開眼睛,殺.心又起了。
不知道人類死後鬼魂是否真的存在。他擁有特殊的異種血脈,如果也能像伏旭那樣,精神體脫離肉/體獨立存在,一定會跟著虞曉回到海裡。任何膽敢靠近虞曉的海洋生物都會被他清理乾淨。
但最好還是活著,畢竟有身體才能做更多愛做的事。他更希望那個把寶貝按在王座上乾到高/潮的人是自己。
恨不得向天再借五百年。
他一路都想著些有的沒的,出租車停下時才收斂不正經的心思,端正態度上樓敲門。
虞樺英獨居多年,一直沒有娶妻生子,連個像樣的女伴都沒有過。他們平時見麵基本都是在學校,到虞樺英家裡來的機會很少。
上一次他是在除夕夜和虞曉一起來的,也沒上來打擾,隻是在樓下不遠處放了煙花。
周夜聲定了定心神才敲門,但敲到第二下時有些遲疑,一雙黑色的貓耳從發間立起來,機敏地抖了兩下,又迅速地消失。
和虞曉一起久了,他對精神波動的感知也更加敏銳,察覺到裡麵不止一個人。這趟來得有點不是時候,但他還來不及離開,門就已經被打開了,“院長……下午好。”
虞樺英神色冷凝,對他的突然拜訪似乎感到意外。
然而更意外的人還是周夜聲自己,因為院長身後突兀地傳出的小女孩聲音。
“虞叔叔,是誰?”
“……”
一瞬間,周夜聲尷尬得結巴起來,“您這,這裡還有客人?”
一雙小短腿飛快地跑過來,腳丫砸得地板咚咚響。她從虞樺英身後探出頭來,中氣十足的聲音隱隱有些耳熟,“是你!我記得,你救了我。”
周夜聲看清她的模樣,滿腦子“小情人”“私生女”的狗血猜想才消停了,“……小帆,你也在?”
“我當然在啦。”她紅潤的臉蛋上是神采奕奕的笑容,“虞叔叔幫我檢查身體,帶我來玩。”
周夜聲點了點頭,不知道該說什麼。虞樺英示意,“進來吧。”
“進來吧,”她學著大人的語氣說話,把自己逗笑,又對周夜聲說,“但是這裡沒有玩具,有點無聊哦。”
她一隻手還攥著從家裡帶來的小熊玩偶,拖在地板上東跑西跑,精力旺盛的模樣。
周夜聲還記得那天救出她時,那奄奄一息的瘦弱身體和慘白發青的小臉,跟現在這樣活潑健康的樣子差距可太大了。
坐下時他已經想明白,“院長,您負責了她的義體嗎?”
小帆的身體患有嚴重的先天病。作為市長的女兒,她需要更換義體器官,當然會有最權威的科技公司為她服務。由夏氏負責也就不意外了。
虞樺英是夏氏義體研發中心的負責人,每年和她見麵的次數都不少,對她的身體情況的了解程度,甚至遠遠超過她的親生父親。
“嗯。”虞樺英在一旁的單人沙發坐下,精明的眼光放在周夜聲的臉上,“被綁架過後,她回家隻休息了一晚就恢複健康。我給她做了全身檢查,一切都正常得過分,尤其是她精神活躍度非常驚人,幾乎能跟一些異能者相提並論。”
“她的義體強度並沒有改變,卻和身體契合得更好了,即便是換到成年人身上,這樣的契合度也非常少見。”
他看著周夜聲說,“你參與了她的救援,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嗎?”
周夜聲怔了一下,思緒飛快地閃過腦海,臉上卻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這是因禍得福啊。”
“……”
虞樺英顯然不適應他如此自然地露出這種表情,但也不得不承認,眼前的孩子狀態鬆弛,看起來離開學校後過得更自在了。
他原本不打算再跟周夜聲有任何接觸,因此切斷了一切聯絡方式。以周夜聲的聰慧程度,應該知道這代表著什麼意思,也會識趣地就此止步。
除夕夜的煙花,他原本看成是周夜聲的告彆。
但沒想到的是,周夜聲還會忽然找上門來。他從小看著周夜聲長大,知道這是個內向沉默的孩子,現在居然會厚臉皮地用笑裝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