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上去並不很高興？”查勒斯試探著問。事實上，他看上去豈止是不高興，他像是一座即將爆發的火山。
“沒錯，我當然不高興。我剛才去查找變形術的信息。質量到哪裡去了？這麼重要的問題，簡直是魔法和物質的基石！他們居然告訴我，在一千多年的曆史裡，沒有巫師就這個提出理論！好像他們都認為這是理所當然的一樣，令人匪夷所思。”
“可是這就是變形術的結果啊，它們到哪裡去了不管我們的事……”
馬沃羅驚訝地挑起眉毛，他漂亮的臉由於努力控製的憤怒顯得有點兒扭曲。“不管我們的事？查勒斯，原始人在森林裡采漿果的時候，也認為力和加速度不關他們的事呢。不，這關我們的事，它很重要。質量，時空的彎曲，mc^2！這關乎每一個巫師的事！”
查勒斯被他的氣勢洶洶嚇到了，往後退了一步。
那種憤怒隻是一瞬，馬沃羅臉上的表情重新恢複了平靜，他看上去又是那個優雅迷人的小紳士了。他在心裡默念三聲：父親說過，如果你過份聰明，請不要認為愚蠢是一種過錯。
“抱歉，查勒斯。我隻是對魔法的理論有些失望。”馬沃羅安撫性地拍拍查勒斯的肩，剛才被恐怖的氣場嚇僵了的小獅子發揮格蘭芬多的優秀品質，幾分鐘之內又笑嘻嘻地活蹦亂跳了。
他跟在馬沃羅後麵，看著這個古怪的男孩兒用巡視自己領地般的姿態逛完了整個對角巷。不像其他第一次來這裡的小巫師臉上全是驚奇，他的神色混雜著陶醉和失望。他一邊驚歎著魔法的力量，一邊歎息著理論的淺薄，最後，他對查勒斯說：“這一切令人印象深刻——美麗，新奇，有趣。”
“那不是很好嗎？”查勒斯問。
“我也會因為維多利亞時代的藝術而感到驚奇，但這並不代表我想回到那個時代。”馬沃羅回答。“我能感覺到魔法在我的身體裡回蕩，這是多麼迷人的力量，就像和自然最本源的規則對話。我不明白，千年來巫師怎麼能守著這麼富饒的金礦不去發掘，我完全不明白。照我的想法，我們早該航出地球了才對。”
查勒斯真的很迷茫，他感到自從自己遇到馬沃羅，就再也沒有停止過冒傻氣。“航出地球？”
“你總不至於連我們生活在太陽係的第三顆行星都不知道吧？”馬沃羅一邊問一邊祈禱，伽利略、哥白尼、開普勒在上，請救救人類吧。
查勒斯點了點頭。“這個我知道，每年有零星幾個麻瓜小巫師出現，他們帶來了麻瓜的一些理論。”
馬沃羅鬆了口氣。他覺得今天是他十年來最好也是最糟糕的一天。
……
晚上用餐的時候，愛德華在餐桌上問馬沃羅。“也就是說，他們還停留在農業社會的結構？”
“準確地來講，科技和經濟結構是的。你簡直無法相信巫師的銀行，那不是個金融機構，而是個存錢罐。”馬沃羅將一塊羊肉塞進盤在肩上的納吉尼的嘴裡。“政治我還不太了解，那個魔法部看上去有那麼一點兒現代政治的雛形，不過他們似乎沒有大選，沒有議會。魔法的理論停留在哲學思辯和經驗總結上，沒有量化，沒有從思想向技術發展——和古希臘有些類似。”
“非常原始。”艾德琳說。“你認為原因是什麼呢？”
“人口和資源。巫師人口太少了，而由於魔法，資源非常豐富。不會有任何一個巫師因為沒錢而餓死，就算再窮，他們也能上學受教育，無論如何都能找到一份工作。”馬沃羅肯定地說：“這樣的社會無法產生有效的技術革命推動力，人們安於現狀，不會嘗試發明代替人力的機器，不會想要進行外星殖民，思考是偶爾的閒暇，學術是榮譽的途徑，而不是活下去的必需。換句話說，巫師活得太舒服了。”
“哦，這可不像個十歲小孩說的話。”愛德華驚訝地歎息。“馬沃羅，不管養了你多少年，你依然可以令我驚訝。”
馬沃羅勾起嘴角。“那我十分榮幸。”
“那麼你的目標是什麼？讓巫師過得不舒服嗎？”愛德華忍著笑說。“當個魔王壓迫平民？挺好的。”
“當然不！爸爸，你說得像我要去建立什麼恐怖分子組織一樣。”馬沃羅努力控製住自己翻白眼的衝動，不過他切牛排的時候格外大的手勁暴露了他對於不靠譜的父親的無奈。“我剛才談的是自然驅動力，當然還可以用人為力量來推動這個社會旋轉。這個世界就像一個靜止在冰麵的皮球，它需要的隻是輕輕一踢而已。”
“你想要做這個踢皮球的人？”
馬沃羅聞言放下了刀叉，空氣似乎在愛德華問完這句話之後靜止了。赫普特夫婦的目光都集中在他們的兒子身上，他們突然又回到了九年前那個聖誕夜，那個小孩兒端正地坐在孩子的哭鬨聲中，黑色的眼睛直直地看著他們，他的身周似乎一片靜謐。
“是的。”他堅決而不容置疑地回答。
“我要曆史永世銘記我。”
……
一周之後，又到了兩個小巫師約定的時間，這次馬沃羅應該履行承諾，帶查勒斯在麻瓜倫敦玩。馬沃羅一般不喜歡和同齡的小孩子玩耍，他們沒法和他聊政治、物理、數學和天文，但是大人又過於自傲，腦袋空空還自以為比他這個小孩兒厲害多少。
他沒有朋友，也不需要。
他隻是現在不了解魔法界，再過一年，他就不需要查勒斯了。他完全可以就這麼把他拋開，不過他發現查勒斯比平常孩子要聰明一些，或許可以影響他，作為將來的幫手——在一堆蠢貨裡找幾個聰明點兒的，完美。
馬沃羅這麼諷刺地想著，抬頭就看到穿著古怪的查勒斯興致勃勃地跑過來，他在看到汽車的時候嚇了一大跳。
“嘿哥門兒！”查勒斯跑得氣喘籲籲的，臉都紅了。“那是什麼？”
“汽車。”馬沃羅簡潔地回答。“如果你想了解的話，我有一整本書介紹它的原理。不過要看懂那個，你得先學會中學物理才成。”
他遞給查勒斯一套衣服。“你在麻瓜世界裡這麼穿可不行，這是我的衣服，找個帶試衣間的商店把它換掉。”
查勒斯呆了呆。
“新的。”馬沃羅強調。
偷偷溜出來的小巫師換好衣服之後，就像一個家境良好的普通麻瓜孩子。他跟著馬沃羅興奮地在街上逛，他們去了倫敦最繁華的邦德街，查勒斯懷著激動的心情坐上了汽車，用了電話和無線電報，他用儘了所有的控製力才不在街道上大呼小叫。
馬沃羅一直不停地跟他講麻瓜世界的人口、政治、科技和戰爭，也許是因為對方是個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孩子，也許是因為他迷人的風度和語言的魅力，查勒斯驚奇地發現自己竟然聽進去了不少。明明自己最討厭的就是這些東西，他受夠了嚴肅的家族課程——當然，波特已經算是好的了，聽阿爾法德說布萊克才是真要人命。
天色漸暗，兩個累了的小男孩在倫敦橋旁找了個地方坐下，查勒斯的麵前是倫敦如同千萬盞蠟燭點燃的明亮燈光，他側過頭，馬沃羅正在講電和鎢絲是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