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景升點燃了一根煙,重重吸了一口,這才推開臥室門。
梅骨就躺在床上,閉著眼睛。
但陸景升不管她是真睡假睡,坐到床沿,俯身對著梅骨的臉重重噴出嘴裡的煙。
“咳咳……”
梅骨被嗆了一口,坐起身重重咳嗽起來。
“陸景升你乾嘛?”
看著梅骨氣惱的模樣,陸景升反而開心地笑起來。
他捏住梅骨的下巴,帶著詭異的笑容說道:“我是你什麼人?”
梅骨被捏疼了,想扭開臉,但被陸景升狠狠捏住。
“說啊!”
“老公。”
“我不想當你老公,我想當你乾爹。”
陸景升說著,一雙眼睛血紅血紅。
驀地,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梅骨起身幫他脫掉鞋子,將他的身子移移好,他太重了,梅骨替他蓋好被子時,自己已經出了一身汗。
梅骨站直了身子,看一眼床上的陸景升,他喝醉了,睡得很不安穩,時不時還夢囈一句:“乾爹,乾爹……”
梅骨知道這是陸景升的心結,庸人自擾之,她也無法替他解開。
乾爹,你還好嗎?
梅骨去書櫃翻出一本詩集,那其實是一本樣書,是乾爹的詩集《秋帆》還沒正式出版前,讓梅骨先睹為快的樣刊。
《秋帆》收入了乾爹那段時間寫的上百首現代詩,最後一首是寫給梅骨的。
“以梅為骨”,這是乾爹對梅骨的形容,也是對梅骨的希冀。
乾爹是從省城避難到F城的,梅骨能與他相識,純屬意外。
當然,也是緣分使然。
因為師範時寫了一部從未發表過的言情小說,梅骨有了加入市作家協會的機會。
市作協在資國寺舉辦作家聯誼會,F城裡的作家們歡聚一堂。
主持人是市文聯的青青主席。
青青主席是位畫家,更是位善於暖場的組織者。
青青主席在台上說:“下麵有請梅老師站起來為大家發言。”
台下,掌聲雷動。
第一秒,梅骨的心一咯噔,這樣論資排輩的場合怎麼輪得到她一個資曆淺薄的小姑娘站起來發言?
第二秒,梅骨已經站起來,她沒有細想太多。
第三秒,梅骨開始說話了,舌燦蓮花,攔也攔不住。
梅骨是有點口才在身上的。
打小是學霸,從班長、學習委員、文藝委員到團支書……各種班乾部都當過,梅骨也不知道怯場為何物。
年輕天真,口若懸河的梅骨在這次F城作家聯誼會上一鳴驚人,成了人人都印象深刻的新星。而實際上,青青主席邀請發言的“梅老師”並不是梅骨,而是另有其人:F城第一位加入中作協,也是截止那時唯一一位加入中作協的梅大散文家。
梅骨在台上舌燦蓮花的時候,梅大散文家正睜著一雙無辜的眼睛看著她。
所以,這是個烏龍。
這個烏龍成了梅骨的機遇。
F城文人們齊齊注意到了這個二十歲不到的年輕小作者。
平浪也不例外。
聯誼會結束,平浪便走過來要梅骨的聯係方式。
資國寺回城區的路上,平浪與梅骨一路相談甚歡。平浪的學識淵博到讓梅骨震驚的地步,他幾乎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資國寺下來,二人又坐在F城的母親河桐山溪畔繼續談天說地。當然,梅骨除了講述自己對文學的熱愛以外,也說不出彆的所以然,倒是平浪,古今中外,各種文學理論,信手拈來。
梅骨不明白這樣一位奇人為何會出現在小小的F城。
彼時,他們初相見,自然不會言及如此隱秘的話題。
平浪請梅骨去挪威森林喝咖啡,挪威森林牆上掛著一幅小鳥的畫,底下配著一行字:我不在挪威森林,就在去往挪威森林的路上。
平浪指著畫上的小鳥對梅骨說:“你的眼睛和那隻小鳥的眼睛好像。”
梅骨不解哪裡像了。
平浪說:“靈氣。”
這時,挪威森林的老板娘捧著菜單過來供他們點餐,對平浪說:“你女兒長得跟你可真像。”
此後,不止一個人說,梅骨長得和平浪像。
有次,平浪請眾人吃飯,客人中還有位黑人小妹。
平浪指著席間幾個女孩子讓黑人小妹猜,哪個是他女兒,黑人小妹立馬指著梅骨用蹩腳的中文說:“是她,長得太像。”
於是,平浪問梅骨多少歲,梅骨答二十,又問平浪多少歲,平浪竟和梅骨過世的父親同齡,都是屬雞的。
有些緣分就是這麼巧合。
於是,平浪認了梅骨做乾女兒。
平浪不但對梅骨好,對梅骨的弟弟妹妹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