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梟蹲在那斷指內,看著火塘上那顆怒目圓睜的石眼,不由嘖嘖稱奇。此地多有奧妙,每每超乎他的意料之外。
卻不知那穆青來此地究竟所為何事,難不成是追著惡來一路過來的。倒也不是沒有可能,不過想必姚雲通的死訊,正是穆青這家夥傳給這寨主的。這家夥想做什麼?看中了這姚家寨主的心肝了嗎?
楊梟越想越覺得可能,那落仙林一戰,妖物所剩無幾,剩餘的妖物都跑這十裡八寨來了。隻怕這老樹精沒了口糧,隻有跑到這裡來吃人了。
心裡想著,他又忍不住仔細看了眼那名寨主。這家夥長得和姚雲通到有幾分相似,身材魁梧,四十來歲,雖有流血但依舊氣血充盈,正是一個男性最巔峰的年紀。
難不成還沒輪到自己動手就被這老樹精給捷足先登了。楊梟心想,隻不過,想吃人為何用這法子,直接不管或者直接開殺不行嗎?這些家夥看起來並不是修士。或者說…此地當真什麼穆青忌憚的高手,還是說她其實另有所圖。
楊梟心思深沉,一瞬間心念如飛想了個老遠。
在那火塘前,已然齊刷刷的跪了一片,那巨大的石眼瞪得老大,其中那凹陷的瞳孔居然緩緩變得發白發亮。
將整個土樓都照的有如白晝,除了那穆青之外,其餘的人莫不敢抬頭。楊梟倒是看得真切,那發亮的石瞳內,有一物緩緩飛出,懸在空中。
那物剛一出現,就帶著若有若無的回音在土樓內回蕩。
“非法。”
“非法。“
“非非法。”
楊梟從沒見過長得這麼奇怪的東西,它是一個三棱柱,三棱柱每個麵上都長著一張臉,一張紅色的凶臉,一張藍色的苦臉,一張黃色的笑臉。
三棱柱在空中旋轉不止,幾張臉上的嘴唇翕動,發出奇怪的回音。
“非法,非法,非非法…”
穆青微微上前,取出令牌。那不停旋轉低語的三棱柱停了下來,隻見她一手拖著三棱柱,笑眯眯的將匍匐於地的寨主攙扶起來,說道:“叔父大德,老天開眼,定可助你渡過此劫。”
那寨主頗有些惶恐的從地上爬起,躬著身子看著穆青手上那旋轉的三棱柱,喃喃道:“這……這是……”
穆青柔柔說道:“此乃上賜,可以將人的潛力吊至極限,然物雖好,卻須得有個人駕馭,叔父,我見你骨骼驚奇,想必和我那師弟一樣,是萬中無一的練武奇才,這物,就交給你掌控吧。”
說著,她平平伸出手,將那物平遞於寨主跟前。
“我….我一鄉野小民,如何掌控此等仙物?”那寨主看向那三棱柱,滿臉都是敬畏與緊張。
“叔父此言差矣,有道是天予不取,反受其咎。你既然求老天開眼,如今這天眼以開,恩賜得降,你若不儘心侍奉,隻怕不僅難解此地妖患,今後必降大災於此界。”穆青耐心說道。
然而即便她這麼說,那寨主依然麵有不安。那旋轉的三臉頗有一股子超出常理的怪異,不似他見過的任何事物。
“賢侄乃仙門中人,無法駕馭此物?”
穆青搖搖頭,道:“此物乃是叔父所求,與我並無因果,理當為叔父所用。倘若我占據此物,隻怕會引發天譴。叔父,隻要戴上此物,管叫那妖患立除。”
那男子看著那旋轉的物件,吞了口唾沫,又看了看身後的其他長老,那些長老登時後退幾步,一個個低著頭,不敢看他。
穆青見狀,微微紅了眼眶,她歎道:“叔父,可憐我那師弟,臨走前還和我說,他日學成之後歸來,要為這十裡八寨的鄉親斬妖除魔。”
她側頭輕拭眼角淚滴,哽咽道:“叔父,不為寨中百姓想,難不成卻是一點為師弟報仇的心也沒有嗎?”
“夠了!穆賢侄休要多言,我姚青山為這寨,為我姚家,自是披肝瀝膽,萬死不辭。隻是……”
姚青山看著眼前那三棱柱,眼中閃過一絲掙紮,他伸出手,緩緩將那三棱柱接過,他喃喃道:“隻是……上意難測,我……我若有何意外,還請賢侄奏請仙觀,與眾長老……務必將我姚家寨……”
他話沒說完。
隻聽得轟一聲。
那土樓外突然響起劇烈的爆響和極致高亢絕望的呼號。
“善弟!!善弟!!善弟!!”
“你這是怎麼了!!為何又不開口啊!!”
那呼聲有如魔音穿腦一般,叫人聞之心驚。
穆青臉色微變。
那姚青山手中的三棱柱感受到什麼,它晃動起來,嘴唇不停翕合,發出非法非法,非非法的呢喃回音。
楊梟聽見這聲音,也是一個頭兩個大,他正好奇這群人從那巨眼中求來個什麼玩意呢,這惡來就已經打到這裡來了。
可還沒等他挪動手指離遠點,隻覺身後一陣勁風傳來。整個指頭直接飛了出去,在天空天旋地轉。
啊!!
伴隨著門口一名力士的尖叫和數名女性仆役的尖叫。
轟!!
一道無形的氣流轟然掃過。
那八角土樓外的一角竟然被莫名轟得整個飛了出去,廊柱,麻簾,木梁,如同紙糊的一般,唰的一下就被那氣流卷飛,裹挾著仆役,轟然撞在那土樓的後山上。
楊梟躲在廊柱之上,這會兒也被這氣流卷著,跟著摔飛出去,落在那山石之上。這手指自然沒什麼事,無論石塊木片都難傷它分毫,隻是這視線卻跟著受到阻礙。
楊梟急著看戲,趕緊跳起來,飛速的拱著,勾著那土樓的側壁又爬了回去。
“寨主!!寨主!!寨主救……啊!!!”
諾大的八角樓被生生撕出了一道豁口,劈裡啪啦的瓦礫如雨點一般落下,滾滾煙塵中,有模糊的人影抓住了那名敲磬的力士,在慘叫聲中,瘋狂扯出了一大串什麼。
“善弟!!善弟!!這個行不行啊!?”
“善弟!!”
那模糊的身影焦急的問道。
如此突如其來的變化招致土樓內的眾人紛紛後退,麵色慘白,惶惶如驚弓之鳥。
“善弟!!善弟何故不言?”
“何故不言啊!!”
“定是這等血食低劣不堪!!難入你口!是嗎!!”
“定是這血食低劣!!”
“定是這血食低劣…….”
煙霧緩緩散去,一名披頭散發衣衫襤褸的壯碩男子現身,他渾身是血,抱著一具不知道已經爛了多久的枯骨,手裡提溜著一串鮮血淋漓的腸子,蹲在那撕裂的豁口處,膝蓋壓著那土樓敲磬力士,那力士被開膛破肚,抽搐著吐血,已然是不活了。
那男子用手掌捏著血糊的臟器,對著那懷中枯骨的嘴巴,不停的捅著,竟是準備把那臟器塞進枯骨的嘴巴裡。
然而無論他怎麼捅,那枯骨都毫無動靜。
“善弟!!善弟!!你好歹吃點啊!!你不要嚇愚兄啊!!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捅著捅著,那枯骨下巴難受力量,竟哢噠一聲掉在了地上。
“善———弟!!!!!”
男子驚呼起來,他惶恐無措,趕忙趴在地上,將那丟落的下巴拾起,哆哆嗦嗦的試圖按在那頭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