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虞瑜的湯勺, 蒙瞬間就懂了。
作為受害者之一，她同情的看著黑色的豹豹。
直到此時，蒙臉上的紅暈才勉強散去。
她心有餘悸。
風夜此時卻定定的看著學。
因為，學正在嘗雞丁竹筍。
她用做實驗般的心態, 一絲不苟的咀嚼了兩秒, 然後定住了。
好半天, 她才又咀嚼了兩下，咽了下去。
風夜歎息, “有的時候我還是比較佩服你的。”
虞瑜也震驚的看著學前輩。
此時, 黑袍女子故來冷峻的臉已經染紅，包括她拿著勺子的手指, 上下一色（bushi）。
很好，學前輩實測, 傳奇也逃不過這波雞丁。
在虞瑜和風夜的注視下，學緩了緩, 沒事人一樣舀第二個。
虞瑜不敢置信，“學前輩以往都這麼拚嗎？”
風夜抱著手, 慢悠悠的道, “好奇心害死貓。”
學冷冷的看了眼風夜，才回答虞瑜的話, “既然無毒, 嘗一口有何不可？”
虞瑜豎起大拇指，“不愧是我學前輩。”
學吃的多, 暫時還沒褪色。
可能因為有心理準備, 她語調都沒有任何變化，四平八穩。
又吃了兩口，她拿出筆記記錄。
虞瑜在內心給學前輩貼上猛女的稱號, 然後又看了眼蒙學姐，搖頭不已。
蒙額頭青筋跳了跳。
虞瑜連忙看向豹豹。
而此時，豹豹也總算緩過來了。
她蔫巴巴的，有氣無力的，走過來。
風夜也在看崇了。
她在看崇的眼睛。
豹豹生無可戀的爬上樓梯，然後腳一軟又滑了下去。
眾人愣住。
豹豹也是一愣。
她立刻用力爬了上來，然後就沒力氣了。
尾巴微弱的拍了拍地板，“看什麼呢？”
“還不拉一下本豹。”
虞瑜當即抱住豹豹，“崇前輩，你總算醒了！”
崇迷茫，“我睡了很久嗎？”
虞瑜豎手指，“三天啊！快三天了！”
要不是她爆肝！
她崇就無了！
崇一臉莫名其妙，“怎麼會？”
“你們沒找我嗎？”
“我就躺在沙灘上啊！”
虞瑜沉默了。
眾人也沉默了。
學冷冷道，“你知道海水會漲潮嗎？”
豹豹怔住。
豹豹瞪圓了眼睛。
她下意識看向自己的汙染。
71.
多少？
71？
崇：“！！！！！！”
風夜一直觀察崇，看見她瞳孔一會圓一會縮，蠢樣絲毫未變。
她終於收回了眼神。
“看來是醒了，”她道，“異常沒這麼傻。”
崇：“？！”
她看著冕下，還不敢反駁。
豹豹傷心的甩尾巴，尾巴甩的虎虎生風。
學：“人傻運氣還不錯。”
虞瑜此時才發現，其實她學前輩也挺毒舌的。
崇金色的眼睛圓溜溜的，“我這是倒黴，不是傻！”
風夜問道，“現在能說說你到底怎麼回事了吧？”
崇覺得特彆晦氣，“當初小虞撿到棺材那裡，不是有個傳送陣嗎？”
“我想著那傳奇是從傳送陣過來的，就去想著能不能反向解析過去。”
蒙嘴角扯了一下，“……所以你就過去了？”
崇猛甩尾巴，“我哪有那麼蠢？”
“我沒有過去，但不妨礙有人過來啊！”
“我又正好在檢查傳送陣，直接被抓了個正著。”
她現在想想也堵心的很。
怎麼就這麼巧。
那傳奇虞瑜都能遛，但凡不那麼巧，她也能遛一堆。
誰知道正好撞上了。
崇：“然後就這樣了。”
“我拚了命才逃出來，一路砸了不知道多少法陣。”
“後來實在沒力氣了，就隨便尋了個沙灘躺下來了。”
蒙：“你怎麼不知道通知我們一下？”
崇絞儘腦汁回想，“不知道，當時有點迷迷糊糊的，隻記得找地方休息，然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學：“那幾個傳奇已經初步異常化了，你被她們環繞，能跑出來算是僥幸。”
蒙：“看來你的汙染也不隻是海裡漲的。”
崇聽的渾身一抖。
她總算開始檢查身體，然後露出了絕望的小眼神。
完了，她要死了。
那肉芽花她隻看了一眼，就沒管它了。
往外長朵花而已，不好看就不好看。
但是！
她體內突然長了好多骨頭！
骨頭長在內臟裡了！
她現在身體越來越僵硬了，才清醒沒幾秒，她就連台階都爬不上去了。
完了，本豹藥丸。
豹豹當場奄奄一息起來，“完了，我要死了。”
虞瑜一臉疑惑，“沒事，我能救你。”
崇有點發呆，“異化失控了。”
“我估計要不了多久我就要死了，”她真的很絕望，“死了之後還會成怪物。”
“等我說幾句話，你們就殺了我，把我帶回去埋了。”
眾人麵麵相覷。
蒙的心漸漸又提了起來，她深呼吸道，“你體內什麼情況？”
崇：“骨頭，長進內臟了。”
“我試了試，控製不了，”她道，“一塊一塊的像鎖鏈一樣，現在已經快到心臟了。”
這……
蒙眸色一震。
她其實也送走了不少同屆。
但像崇這樣……
她已經很久沒經曆了。
蒙垂下了眼眸。
風夜沉默，然後看向了虞瑜。
虞瑜已經在和普格裡斯求救了。
這個時候就顧不上風夜的麵子了。
崇：“麻煩把我抱進屋裡，地上太硬了。”
虞瑜立刻把她抱進屋。
她還在和普格裡斯交流呢。
風夜和學也上前查看，就連蒙都被擠開了。
崇蔫巴巴的癱著。
風夜緊緊的皺著眉。
如崇所說，她現在體內瘋狂生長小骨塊，一顆顆的嵌入內臟，之所以還活著純粹是她的體質在撐著。
但就算如此，她也堅持不了多久了。
異化之所以那麼聳人聽聞，除了它近乎詭異的再生能力之外，還因為它幾乎與人體合二為一。
滋養人體的法術和藥水，同樣也會被異化部位吸收，而後更凶猛的侵蝕身體。
崇體內的情況太過糟糕，就算把她剖開，將那些骨塊都拿出來。
但隻要給異化一晚上的時間，就會重新全部生長開來。
崇隻會更痛苦。
她堅持不了多久了。
風夜不自禁看了眼虞瑜。
好不容易救醒，還要經曆死彆。
崇甚至沒有沉睡的資格，她的身體狀態無法控製了。
虞瑜能承受的住嗎？
崇也算資深大執事了，驍勇善戰，性情也少見的開闊樂觀，做事沉穩負責，除了有的時候不大聰明之外，沒有什麼缺點。
如果她戰死，後繼者該如何安排？
風夜皺著眉，還是由衷的希望崇能活下來。
她看向了虞瑜。
而此時，虞瑜的手環發出一道不起眼的精神波動。
普格裡斯：【我看一下。】
群島也太近了，普格裡斯如果夠囂張，她可以用精神籠罩整個希瓦，更何況還有個虞瑜做錨點。
所以她即使足不出戶，就已經輕鬆探知到崇的情況。
但探查過後，即使是普格裡斯，都露出了驚容。
這就是異化嗎？
但很快她就收回心神，詳細檢查了一會，【我可以研究，但她恐怕撐不到我出成果的時候。】
即使是她，也不可能短時間就攻克異化這種與希瓦傳統迥異的汙染。
而崇的時間，最多不超過半天。
甚至更快。
普格裡斯提供建議，【她精神看起來還算正常，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將她轉化成陰影生物。】
【我看過艾瑞斯波的那本論文集了，如果他寫的不錯的話，異化久了會連精神和性格一起汙染。】
【你最好儘快作出選擇。】
虞瑜心中一定，【如果事不可違，冕下可以將前輩轉化為陰影生物？】
普格裡斯：【我有將一切陰影化的能力。】
虞瑜遲疑了一會，【我想試一試，如果不行的話我再喊前輩。】
如果可以的話，她還是希望豹豹是個活生生的豹豹，熱乎乎的，有柔軟小肚子的豹豹，而不是冷冰冰的陰影。
普格裡斯：【她的意誌還不錯，到現在都沒哼一聲，你儘快吧，她不一定能撐多久了。】
學也檢查完畢了，她默默退開了。
安慰人或是與人餞彆，都不是她所擅長的。
風夜在這，就讓她上。
蒙此時也趁機檢查崇的身體，沒過一會就抿緊了唇。
她想罵崇不夠小心，不夠謹慎，但又有些說不出口。
崇……其實已經算謹慎了。
誰能想的到呢？
她們的未來大抵如此，就算如塔塔爾前輩那樣的傳奇，不也一招不慎就被困死，執念至今未曾消散。
而在蒙印象中的未來，就是如此灰暗而絕望。
明天和意外哪個會先到來？
即使沒有意外，明天也並不值得期待。
一成不變的黑暗，籠罩大陸的異常，身體的痛苦，精神的麻木，沒有絲毫希望可言。
死亡對希瓦人來說，其實是一種解脫。
不用再擔負太多期望與責任，不僅可以安心的躺下，還不會被人痛罵懦弱。
而今天，崇也可以休息了。
也許該為她高興。
風夜和學這一刻並未提醒蒙！而是靜靜聽著。
崇歪了歪頭，露出脖子被揉亂的毛，“你們先出去，我和小虞說說話。”
她既沒有學生，也沒有家族，父母早已離世，也沒有子女。
她本隻是東陲小鎮的普通家庭小孩。
她小時候仰望的是隔壁大街的鐵匠，他力氣大又酷，能追著毛賊痛毆三條街，家裡還有許多鋒利又帥氣的刀劍。
崇就特彆喜歡。
她跟父母說誌向的時候，也一意的以戰士為目標。
直到她按例被帶去執政廳，檢查天賦。
她的人生就大變了樣。
吵吵鬨鬨的學生生涯，跌跌撞撞不停挨罵的執事生活。
然後她遇到了她的老師……一位暴躁而強大的女士。
可能是因為天賦好，可能是因為能打。
崇也不清楚自己怎麼混成的大執事，反正她就莫名其妙的升官了。
各部輪換的日子多少有些枯燥，枯木鎮鎮如其名，枯敗衰朽，她也隻能終日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