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瓦剌忍不住將從前埋下的線都拎出來用——也不隻喜寧一個,隻是喜寧是離皇帝最近的一個。
於謙道:“可見瓦剌偽做求和之心,實懷奸詐之意。還請殿下立遣其使。”再帶話給也先,要真有和談之意,就如英國公所說“讓他先把四衛交出來給咱們看看誠意”。
所有人都看向朱
祁鈺。
這事兒要快:喜寧到底是皇帝身邊的人,雖說從前隻是個沒什麼存在感的尚寶監太監,但若是他說動了皇帝竟此時應允了停戰恢複馬市貿易,豈不是這數月來的心血全都白費了?
然而在眾臣的注目禮下,就見郕王臉色更差了。
朱祁鈺抿抿唇,先把方才已經取出的禦筆親書交給內閣,向眾人宣告了一下皇帝的仙號。
在場諸臣拜讀過皇帝的號:倒也……不是很驚訝。畢竟是當今皇帝嘛。
尤其是張益近來看多了生子文學,思維迅速發散到:不知道皇帝修的是哪門道,反正曆代不少皇帝修仙修道也不隻是為了長生不老,主要是道家還有很多房中術,陛下是不是因為不行所以……
其餘腦子裡沒有怎麼多顏色的朝臣想的則是:皇帝若是要專注修仙,豈不是無暇料理‘凡塵俗務’,那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然而郕王接下來的話,深深打擊到了他們——
朱祁鈺垂下眼眸,長痛不如短痛迅速說完:我剛剛交還了代總國政的監國權,現在,要回家帶孩子去了。
對了,皇兄說他會抽空親見瓦剌使臣。
內閣霎時被巨大的沉默所籠罩。
而這種令人惶恐的沉默,又迅速從內閣散播到各個官署。
以至於午膳時分,諸位朝臣們見麵,說的第一句話都不是日常的‘吃了嗎’,而是‘這可怎麼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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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離倒不知道她已經有了‘伏地魔’那種,都還沒真的出現,隻是傳說要現身就能散播恐懼的能力。
她正在安分守己列她的修仙計劃。
直到內閣送來一批奏疏請皇帝禦覽。
最上頭一本就是於謙關於此番‘絕不議和’的奏疏:朝臣們麵對皇帝也沒什麼好辦法,唯一能做的就是先寫奏疏跟皇帝陳述利弊。
希望皇帝這次,起碼有一次,能夠在朝政上聽一聽他們的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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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寧從紫禁城穿過西華門,來到皇帝現居的西苑安寧宮門前。
今日在安寧宮外當值的小宦官五福進門小聲回稟:“陛下,尚寶監太監喜寧求見。”
就見皇帝的手一頓,放下了手裡的奏疏。
這是兵部尚書於謙所上的奏疏:“……也先若有誠,不至邊關虜賊依舊窺伺……不過以和談緩我朝兵備,擾六軍心神……”
薑離正看到這裡,五福就入門回稟了。
這一瞬間,薑離心中竟然生出一種宿命之感。
她十天半個月難得看一份正經奏疏,偏就今日,就在拿著於謙奏疏的這一刻,聽到了喜寧的名字。
論起正統朝奸宦的破壞力,朱祁鎮禦駕親征前,自然是王振妥妥榜一。
但王振在土木之變中就死在亂軍之中。
之後,對大明造成巨大損失的,就是彼時跟在朱祁鎮身邊一起被俘虜的喜寧。
喜寧一被俘虜,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他知道的大明
情報,都出賣給了瓦剌。
之後又顛顛兒替朱祁鎮跑腿,向明朝索要大筆的金珠彩幣。
待將大筆財富送給瓦剌後,喜寧又展示了,為什麼向來叛徒內奸比敵人還要可恨——
也先抓到奇貨可居的朱祁鎮,拎上他就繼續進攻大明。
而喜寧,自告奮勇要做瓦剌南侵的向導。
也先選擇了自紫荊關突破的道路。
喜寧從前做過北使,對關內城隘的布局很熟悉,他熱切給也先引路,引著瓦剌軍從小道進入。
有這樣給力的帶路黨,瓦剌大軍腹背夾擊紫荊關。
紫荊關將士皆戰死殉國,瓦剌軍隊就這樣一路搶殺百姓,挾持著大明的(前任)皇帝,大軍擁至京師。
可以說,也先能兵臨北京城下,喜寧絕對是‘功不可沒’。
德勝門外,於謙與也先正麵對上——
於少保在這一日下達了軍令,北京九座城門關閉,所有將士都是無可後退,背水一戰誓死守衛大明的國都。
而他自己更親披掛甲胃,立於三軍之前。
最終,也先帶著‘巨額籌碼’,自以為能勝的一戰,終究是大敗:瓦剌傷亡慘重不說,連他兩個弟弟都在戰亂中被炮火打死。
也先隻得拎上朱祁鎮撤退。
*
而如今,在另外一個時空,這三個名字再次彙聚在一起。
薑離合上了於謙的奏疏。
也先,再敗給於少保一次吧。
而這一次,並不是你兵臨城下,他背水一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