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宰就讓他自己選:是要留在開封備考,還是跟他一起
去河北。
陸遊毫不猶豫選擇跟著父親前往河北,若能親見朝廷收複燕雲十六州……他都不敢想自己能寫出多少詩來!!
至於科舉考試,哪怕錯過了今歲的童試特科他就隻能走常科,陸遊也不覺得可惜。
“況且父親,如今做官原也不隻科舉這條路,各路都有官職虛位以待。若我有本事在北伐事上立下軍功……”陸遊再次念叨著讓父親放自己去嶽家軍尋叔父,不要總把他拴在身邊啦。
——正如陸遊所說,吏部報上的黃河以北官員缺如,皇帝給出的批複是:“以河北、山西諸州守臣空名官告付節製司,以待豪傑之來歸者!”[1]
言下之意:才不從吏部的厚厚備選名單裡麵挑,而是把河北必要的官職空缺(許多冗雜官位能省當然就省了),交給諸路將軍推舉,選拔這些年在河北抗金的豪傑義士來做官。
他們才在最艱難時刻,依舊堅守抗金矢誌不渝的忠士,也是對河北民情最知根知底的人才。
是啊,當今皇帝重用官員的標準隻有:人才,為我所用的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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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開封出來至黃河北岸黎陽津渡口,其實是段很短的旅程——然而陸宰就見兒子已經寫了一遝厚度可觀的詩詞文章。
出開封城門心有所感,寫;看到路邊春日麥苗繁盛,寫;初見到黃河濤濤,寫;吃到一條好吃的黃河魚,寫;在黃河岸邊見到當年宗澤老將軍修築的連珠寨舊址,更要寫!
……
對兒子的詩詞天賦,陸宰一直是很欣慰的。
此時也就含笑聽著看著——陸遊正指著輿圖,根據他們父子接下來會到的一處處地名,挨個寫下詩詞的題目。
《經黎陽津渡口記》《經浚州城記》……
甚至詩詞題目已經寫到了將來大軍收複燕雲十六州後:“《登幽州城記》。”
“還有幽州城外的高粱河……”
“行了!直接寫幽州就行了啊!”陸宰嘴角欣慰的笑都被嚇到一抽。
高粱河,那可不經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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嶽家軍軍營。
嶽雲把乾糧吃乾淨後,起身去尋父親。
軍中的乾糧打的很結實,為了便於存放又會烤的特彆乾。
嶽雲一貫吃飯快,不免有點噎得慌。
於是請命進主帥帳後,先向父親討了一碗水喝,才消掉方才乾火燒的噎人勁兒。
說起火燒,嶽雲雖然到河北之地快有半年了,甚至去年臘月前嶽家軍就收複了河間——但嶽雲至今還沒有吃上薑官家口中‘美味的河間驢肉火燒。’
軍伍中,驢是極為重要的運輸牲畜,當然不能拿來吃!
而河北各地合境凋敝,百姓朝不保夕,比黃河以南的地界更厲害許多。
反正嶽雲隨大軍離開河間的時候,當地百姓還都在靠朝廷賑濟糧米度日,哪怕有的人家還有牛驢騾子等牲畜,也都是看的比眼珠子還要珍貴的耕作勞動力。
所謂的街市,也隻是三天一擺,便於百姓們購買(其實更多是以物換物)些鹽、柴等生活必需品。
自沒有什麼香噴噴肉嘟嘟的河間驢肉火燒。
不過……嶽雲相信,等大軍凱旋,再次行至河間之時,他一定就能吃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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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兒子進門先咕嘟嘟喝水,嶽飛不免升起一片慈父之心。
然而還未及關懷兩句,就見嶽雲把碗一放,又說出了讓他手癢癢的話。
“父親。咱們明兒就到太宗曾經發兵的鎮州了!”
嶽飛:……
鎮州就鎮州,怎麼還特意加個太宗。
嗬斥這孩子吧,顯得不敬重太宗陛下。
但若不製止他,這時候提太宗,總覺得不是啥好事。
畢竟,當年太宗趙光義就是翻越太行山,抵鎮州,征調河北諸州的軍械和糧秣。然後以此為起點,皇帝親為主帥,率軍從鎮州出發,雄赳赳氣昂昂進入遼境,起初還確實連下數城。
但最終……打出了高粱河封車神之戰。
鎮州是欲自河北路攻幽州的兵家必經之地,嶽家軍也將要入駐鎮州,再整兵馬。
但除了嶽雲,其餘將領都很默契,誰也沒有提起當年太宗皇帝之事。
雲崽原也沒提,隻是今日大概是想驢肉火燒想多了,所以方才下意識說出了‘太宗皇帝’。
現在已經迅速讀出了父親臉上的微表情,很快彙報完軍務,從父親的營帳裡跑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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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則嶽雲不再說了,然接下來的日子,嶽飛耳邊卻還是縈繞著太宗舊事——
“我老家的風俗就是這樣,有噩夢的話,說破才能不靈。”
望著幽州城外的河水奔流的高粱河,韓世忠如是道。
兩人再次會麵,已是在幽州城下。
他們兵分東西兩路,一路自河北一路自陝西,從兩個方向包抄幽州,直至在幽州城外兩軍相會,圍點打援。
韓世忠拉著嶽飛道:“所以鵬舉啊,你必須聽我把這個噩夢講完。”
於是嶽飛隻得無奈聽完了韓世忠的噩夢。
“我夢到咱們都要攻城了,結果收到了太宗皇帝送來的指令。”
“所有軍隊必須按照他畫的陣圖來作戰,將領絕不能私自行事。”
“畢竟……”韓世忠歎氣:“太宗陛下說過,這陣圖是他潛心研究諸葛丞相作戰時的排兵布陣,更複原武侯八陣圖,所開創的平戎萬全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