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生而有罪,死則立功,何以求活?(2 / 2)

而被欣賞的年輕人,這就是他的過人之處?

“哈哈哈——”

李清彥忽然大笑起來。

淚水自眼角滑落。

他望著地上的丁玉堂,眼中滿是失望、心傷還有悔恨。

我怎會喜歡上如此淺薄之人!

他將筆往地上一擲,道:“六皇子,你贏了!”

“不急。”周徹道:“依本朝律,好男風雖不提倡,但並不違法。”

“李公權色交易,確實有失職之處……還是處置了此人再說吧!”

他提著劍,走向丁玉堂。

“殿下饒命!”丁玉堂往後縮著,極度恐懼下,屎尿齊流,汙了石刻。

周徹搖頭,目光堅定:

“殺你,是為讀書人出這口不屈之憤。”

“殺你,是為正這天下不正之風。”

“殺你,是告訴天下人,你這條路走不通。”

“誰敢走,我必仗刀劍——斬之!”

斬之脫口,劍亦斬下。

腥血一抹,潑在石刻上。

周徹抖去劍上血花:“你生而有罪,死則立功,何以求活?”

“拖下去,剮了!”

兩名武士上來,拽著屍身便往下走。

地上,拖出一道血痕。

丁玉堂依舊睜著兩眼,滿臉惶恐和畏懼。

一個笑話,被捧到了不屬於他的高度,也終究付出了他難以承受的代價。

雲台上,刹時歡呼如雷。

李清彥望著那抹血,笑意複雜:“古往今來,石刻烙下多少經典傳世,以血汙石,也是頭一遭了吧?”

“依我看,這石刻上的血,比寫上百篇經典還管用。”馬逾韓發聲。

李清彥看著他。

這張臉很熟悉,但具體是誰,他已記不太清了。

他是淩步龍閣的天下律法主宰,而馬逾韓不過一窮書生罷了,哪能入他法眼呢?

“李公看來是徹底將我忘了。”

“忘了。”

“可我沒有忘!”馬逾韓向前走出:“當年我從太學畢業,供職於廷尉府,因向你檢舉賀長林,反被你們以誣告上官的名義下獄。”

“如不是徐岩相救,我早已死在牢中!”

雲台之上,儒生共睹,這是馬逾韓極好的機會——洗去犯罪記錄的好機會。

他終究不是武人,不能靠戰場立功,蹲過大獄可能會是他一輩子的汙點。

雖不成文,但本朝一般而言——凡入獄之文人,不入公卿之位。

其實,馬逾韓對此並不在乎,但周徹卻堅持要他來,哪怕他還有傷在身。

李清彥可不是丁玉堂,你說什麼他便認什麼。

公卿地位太高了,享有極高程度的豁免權。

要殺一位九卿,嚴格按照程序來辦,需要天子下詔、三公協同、司隸校尉查辦,而後告天下,方得行刑。

為什麼?

因為三公九卿不隻是大官,也是當世道德典範,你們上層選出來的賢人。

一刀宰了,都不給天下人解釋一下?

那到底是他不賢,還是你們在害賢啊?

故而,能入公卿者如鳳毛麟角,一般也不會處置公卿。

九卿有什麼事,退了吧,留個體麵!

三公有什麼事,報個天災吧,某某處地震,我願棄官以擋天災,更是體麵得不行!

這種曆經官場、尤其是判罰過無數人性命的廷尉卿,是絕不可能輕易放棄的。

一切抗爭抗辯,都是有價值的。

“賀長林已死,任由你空口誣告便是了。”李清彥落寞一笑:“我已失勢,向我身上潑臟水,會是什麼難事嗎?”

“羈押馬逾韓入獄的記錄,在案牘庫內。”徐岩道。

“誣告上官,不該羈押麼?”李清彥十分清楚流程,咬住馬逾韓是誣告便是。

“己亥年春,二月初七,賀長林收受城北花月勾欄銀五千兩,遮掩打殺清倌人一案。被害人尚有家屬,自揚州趕來,被賀長林勾結地方下獄……案牘二層七室卷一百四十六,可見端倪。”

“四月十六,城南席氏賭場生事,打傷贏錢賭客,將錢奪回。擔心其報複,賄賂賀長林銀一千五百兩,給這賭客判了流放罪……”

“十月……”

“十二月……”

“辛醜年……”

馬逾韓立在那,任由風吹袖管,他自平靜背著。

年月日,傷人罪具體到出事的時辰。

判罰的是哪一卷卷宗,放在哪一層、哪一架、哪一欄,仿佛自他眼前飄過。

時隔多年,說的清清楚楚,絕無紕漏。

雲台上的儒生學子們,聽得目瞪口呆,反應過來後,隻覺渾身一麻,肅然起敬!

好好好!

這書你一個人抱著讀吧。

誰讀得過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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