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於周明這裡寒情瑟瑟,今夜的六皇子府分外熱鬨。
周徹加封皇嗣,又公開河東大功,天子是在打算讓大宗正周崇準備一場大型慶功宴的。
但這事得挑良辰吉日,又要驚動裡外官員,一時難定,周徹便乾脆推辭了。
外宴辭了,但對內的慶功宴是必不可少的。
自從他率軍入河東來,無論駐雒的還是隨京的,裡裡外外所有人都提心吊膽過日子。
武人在前線賣命,那自是不必多言的。
在京的盧晃以九卿之身被禁錮、徐岩乾脆蹲了大牢,甄氏被推到懸崖邊上。
哪怕是後來的魏仲文,做的也都是臟活——利用職權之便,替周徹襲掠金氏全族打掩護。
沒有過來的旋門關都尉王驥,直接放走重犯趙佐。
周徹與皇甫韻持杯而起,正待與眾人共飲,周徹目光一掃,卻見席中少了一人:“洗憂還未到嗎?”
“嘿!人家可是侯爺,哪能跟咱們一樣,第一天上任就忙著呢!”許破奴說了一句。
話音剛落,門衛引來一人,正是霍洗憂。
他還披著甲胄,臉上帶著歉意:“今天便安排了值班,向陛下告了假,方趕了過來。”
“無礙。”皇甫韻莞爾:“解了胄,喝杯酒歇一歇。”
“是。”
霍洗憂將鐵盔放下,於武人那一桌入座。
趁著酒宴和眾人皆在,周徹宣布了自己的幕府人員任命。
當下,周徹身上有兩套班子係統。
其一是六皇子府,這屬於私府;
其二便是平難將軍府,是他的辦公府衙。
平難將軍府現在的主要工作是安置原河東軍隊。
皇嗣府安排為:
皇嗣府衛士長為許破奴,這是一個六品武官,負責統屬皇嗣府衛士——依大夏製,儲君衛士長為五品、嗣君六品、皇子公主為七品。
馬逾韓為皇嗣府家丞,家丞為家令的副手,為七品,掌府中諸事,是典型的家臣職位。
原本,周徹以蓋越為家令,但蓋越不受。
“我隻一武夫,不通諸事,難以勝任。”
“隻願抱劍侍奉於殿下身旁。”
於是,在家令欠缺的情況下,馬逾韓這家丞就成了實際意義上的大管家。
平難將軍府安排為:
賈道任將軍府長史——即將軍府幕僚長、秘書長;
張伯玉任將軍府司馬,兼領一營校尉——即將軍府參謀長;
二人麾下,又各領史員、軍官十數人,負責輔佐處理府事。
這些官職級彆都不高,要麼是周徹的家臣,要麼是他的府吏,除了張伯玉掛著的營校尉職務,其他人都算不上朝廷命官。
但權力、地位和最重要的前途,從來都不是級彆能衡量的。
而周徹手下直屬品級最高的人,是任平難將軍府下屬中郎將的甄武。
他已代周徹趕往河東,處理諸事——
在周徹和天子商議後,河東軍分為三部分:
一、大多數烏合之眾,歸入原籍種田、或發往開挖鹽礦;
二、擇選識字水平較高的、出身較好的當地人,歸入郡軍序列和充入各縣府衙,由陳知兵統一管轄;
三、擇選敢戰之士,設河東營,滿編為一萬人,由平難將軍統領,負責隨時鎮壓有可能複起的叛亂,以及抵抗外敵。
等到任命結束,眾人紛紛起身舉杯,祝賀幾人。
賈道這老梆子總是一副平靜模樣,可現今領了個長史之職,卻是高興的不行,滿麵紅光。
酒席正濃時,有繡衣趕來,道:“都尉,您該回去了。”
“好。”
霍洗憂抱盔起身,向眾人告辭,麵帶歉意:“殿下……”
“不礙事,我送你。”周徹不以為意,拔步離席,正待相送,卻被盧晃攔住:“殿下繼續飲酒,我替你去!”
見周徹有不解色,盧晃向他走近一步,低聲道:“子與父爭臣,何異與父爭權?慎之!”
周徹愣神功夫,盧晃已離開,笑邀霍洗憂而去。
到門口時,盧晃身體一晃,險些栽倒。
“盧公!”霍洗憂趕緊將他扶住。
趁著兩人極近,繡衣落後半步,盧晃道:“從今往後,沒有陛下旨意,不要來此。”
“為殿下好,也是為你好,切記!”
霍洗憂怔在原地。
“多謝新侯扶我這老骨頭一把了。”盧晃哈哈大笑一聲,催促道:“快去吧,君命要緊!”
霍洗憂回頭看著背後的六皇子府邸一眼。
沉默上馬,揚鞭而去。
宴中,許破奴看著門口方向,一聲冷哼。
張伯玉取笑道:“破奴是羨慕封侯了?”
“我羨慕他作甚?”許破奴冷笑,道:“要不是殿下出手,他霍氏早讓人滅門了,還想封侯?”
賈道搖了搖頭:“這是天子之命。”
“隻怕是官位侯爵太饞人!”許破奴搖頭,舉起酒碗來:“來!不提了,以後他是朝中命官、天子心腹,我等才是殿下家中之臣……咱們喝!”
等到盧晃回來,他又提起正事:“今日李清彥死,官場巨震。廷尉府掌國之司法,不可無主,新卿當選在即啊!”
他一說這話,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徐岩身上。
甄楚河笑嗬嗬道:“徐正監年紀輕輕,便要榮登九卿,不知要驚羨多少官場俊傑。”
徐岩不知是酒意濃,還是激動的,也是臉上一片紅光。
魏仲文擱下杯子,正色道:“隻怕沒那麼容易。”
“這還會有阻礙不成?”皇甫龍庭蹙眉:“李清彥即死,廷尉府中,便由徐岩主事,而且近來做了許多實績,陛下也是看在眼中的。”
“要登九卿之位,不是隻做事便行的。”魏仲文苦笑搖頭,道:“百官以公卿為貴,世人以公卿為楷模,公卿之位,對出身極為看重。”
“便是天子力推,也要看看三公和百官的意見。”
說到這,他多提了幾句:“我與盧公雖同品,但終未入卿位,實則要差了半級。”
“哪怕是這半步卿位,當初若沒有皇甫氏力保,也是走不上來的。”